在哈巴罗夫斯克一幢民宅内，瓦西里医生与阿尔谢年科夫、董双森深情拥抱，他流泪了———

　　本报记者 刘涧南 吴利红

　　当瓦西里的眼睛看见董双森时，倒退一步，惊讶地张大嘴巴：“你长这么大了！这么魁梧健壮，当年你那么点儿。不过你的脸型和当年一样，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董双森与瓦西里医生的见面时刻。本报记者 袁晓光 摄

　　飞临哈巴罗夫斯克的第二天，在中国驻俄哈巴罗夫斯克总领馆和中国朋友杨超、宋起达、刘海峰、邓思的帮助下，我们很快找到了曾在哈巴罗夫斯克第四医院工作并救助董双森母子的瓦西里·费奥多罗维奇·格利高里耶夫医生。

　　见到一别数年的老朋友阿尔谢年科夫，86岁的瓦西里早早就披衣迎在走廊里，他们相互问候时发出的声音，把走廊的灯都震亮了，我们从善于表达情感的俄罗斯人眼中，看出了他们对这次相见的珍视。当瓦西里的眼睛看见董双森时，倒退一步，惊讶地张大嘴巴：“你长这么大了！这么魁梧健壮，当年你那么点儿。不过你的脸型和当年一样，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瓦西里的家在一栋民居的三层，两室一厅，他自80岁起就独居在这里。屋内显得有些零乱，宽大的写字台上摆满了昨晚就翻出来的老照片。我们坐定后，自然第一个话题就谈到了董双森的母亲。瓦西里说：“我对你母亲的印象特别深，因为她当时的情况特别危险，高压80，低压是零。就连我这样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也不知该采取什么措施。干脆，输血！”这个86岁的老人说到这里不时振臂挥舞，时而坐下又站起，洪亮的声音简直是出自一个年轻小伙子。“当时血库的血不够了，我们马上找来多个O型血志愿者，共输血4000cc，你的母亲生命力真强，血压升起来了，眼睛微微睁开了。我对她竖起大拇指，笑了。”

　　“怎么样？这么多人救你，是不是当省长啦？”董双森笑着对瓦西里说：“我只当上了副乡长。”瓦西里说：“乡长？！我们俄罗斯过去叫乡苏维埃主席。”顿时，笑声响彻这个俄罗斯民居……我得过18枚勋章

　　1941年战争刚开始，瓦西里就参军了。当时他在中等医校刚毕业，到前线当上了战地医生。

　　枪林弹雨他都经历过，身上有4处枪伤、1处弹片刮伤，参战4年得过18枚勋章足以说明他的经历。瓦西里兴奋地穿上挂满这些勋章的制服，告诉我们说：这是朱可夫勋章，这是占领肯尼斯堡纪念章，这是卫国战争胜利50周年纪念章……这是苏军60周年纪念章，这是列宁纪念章……讲到此时的瓦西里松开领带、解开衬衣，亮出了他身上的伤痕，在他布满皱纹的皮肤上，这些伤痕当然是最深的褶皱……

　　“二次大战，欧洲战事和亚洲战事都参加了。对德战争我打得很精彩，在双方火力不断对射的情况下，我方伤员不管是躺在战壕里还是暴露在开阔地上，我都是马上跑过去把他抢救过来，从未退缩过。”

　　“我后来经过蒙古一直打到中国东北，我到过沈阳、齐齐哈尔、哈尔滨，帮你们打退日本鬼子。当时，中国的乡村生活很贫困，老百姓的房子都是土坯的，衣着简朴，但对苏联士兵非常友好，我们想吃土豆，就向当地农民要，他们就把自家仅存的都给了我们。”

　　瓦西里说在中国战场最难忘的战斗就是昂昂溪战役，因为这次战役是与日本一个军官学校的中层军官作战。“但是日本人根本不扛打，我们很快胜利了。”妻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瓦西里的妻子名叫安娜·杨谷廖娃，他们是在德国战场上结识的。当时，瓦西里受伤躺在占领军的医院里，安娜在这个医院做护士，会讲德语。德国人怀疑瓦西里是犹太人，要把他带到德国兵营去做苦力。安娜急中生智跑到德国兵头目那里说，瓦西里这个人已经肝切除，在路上就会死的。这样德国兵放了瓦西里。不久，救命恩人安娜成了瓦西里的太太。自此，他们在一起幸福生活了半个多世纪。1994年安娜去世，瓦西里誓不再娶。

　　在瓦西里的书橱里，摆满了过去的照片。妻子的单人照和全家照都有，看得出瓦西里的家庭生活是幸福的。现在的生活：酿酒、种地

　　瓦西里1921年出生在莫斯科北边波洛维奇县，现在有5万多人口，这里的人们大多数从事生产马赛克。出生在艺术之乡的瓦西里到了晚年，还保持他的艺术爱好，他的房间放着索尼牌音响，供他时时听听音乐。

　　由于医术精湛，瓦西里工作到80岁才退休回家，他说他的晚年生活很单纯，在家：酿制野生葡萄酒；在别墅：种地、休闲。每当夏季来临，这位拿过枪、拿过手术刀的人，抡起了锄头，他的园子里种的都是西红柿、黄瓜、土豆等家常菜。为了证明他的酿酒手艺，老人家在客厅、厨房乱忙一阵，原来他是弄来杯子，让我们来品尝他的野生葡萄酒。我们举杯品尝后，高声说：“好喝！”

　　老人的自理能力很强，他的房间里摆着手摇式缝纫机，我们一问方知，他要自己缝补衣裤。他有一双儿女，儿子是建筑工程师，女儿是医生现已退休，有三个孙辈。我的座右铭就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我在战争结束后，就继续做我的医生，后来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任妇产科主治医师，在哈巴罗夫斯克第四妇产医院一直工作到80岁。我一生救过许多外籍妇女，有朝鲜的，有中国的。我很喜欢我的职业，我的座右铭就是希波克拉底誓言，那就是我必须完成我的使命，不管病人是什么职业，什么民族，我都要对他们救死扶伤……”

　　当他知道董双森的母亲已经去世时，很惋惜，一再询问是什么病去世的，“那么坚强的一个生命怎么能被肺气肿病夺走呢？！”他摊开两手表示遗憾。

　　两个小时的相会，就要结束了，他依依不舍地和我们每个人拥抱。他抱着董双森流下了眼泪：“你母亲是非常勇敢善良的中国妇女，我感到她所有的品质都传给了你，所以我祝愿你，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对黑龙江日报采访组，他同样感激不尽：“是你们组织的这次会见，让我重新回到了过去，找到了我的老战友阿尔谢年科夫。我没有想到因为48年前的一件小事，你们今天会这么隆重地寻找我，我非常感动。”

　　我们起身告辞时，瓦西里说，我不送你们了，我又要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