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走鬼”难在三大痼疾

　　有需求就有市场，民众同情“走鬼”，执行处罚难

　　■专题统筹：新快报记者张英姿

　　■专题采写：新快报记者廖颖谊尹政军卜凡王华平实习生杨文玲

　　上周以来，本报连续报道了“走鬼”烧烤档在食品卫生、环境污染等方面对广大市民造成的困扰，对“走鬼”肩负主要管理重任的城管部门对此是怎么看的呢？广州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支队执法处处长刘巍坦言，市民有消费需求、“走鬼”有生存需要……几方面的因素都导致“走鬼”烧烤档很难根治。与此同时，刘巍希望城管部门与“走鬼”加强沟通，探索行之有效的解决途径。

　　执法难：民众同情弱势“走鬼”

　　“民众一般倾向于同情作为弱势群体的小贩，我们的执法行为常受谴责。”刘巍对记者说，看到小贩们的摊档被没收，大多市民都是谴责城管，而忽略了“走鬼”烧烤档的油烟、噪音扰民问题。“‘走鬼’档有常发性、流动性，这导致了城管要进行经常性查处有难度，因此只能是重点打击。”刘巍这样解释。

　　禁止难：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真正能使“走鬼”烧烤档生存下去的最主要原因是有消费者“捧场”。刘巍说，部分市民以及外来人员的夜生活习惯很难改变———他们喜欢夜间呼朋唤友在一起吃、喝、闹，这些人当中很大一部分成了“走鬼”档的顾客。据分析，广州流动人口多，当中一部分人的消费习惯倾向于帮衬小摊档，尤其在外来人口集中的城中村、学校附近，“走鬼”烧烤档经营得更是红火。

　　处罚难：罚款难，暂扣物品难

　　据了解，城管部门对“走鬼档”的罚款幅度一般在200-500元左右。但刘巍指出，这样的罚款数额约束力很低。因为根据有关规定，20元以上的现金不能在现场收取，但事实上要让被罚当事人主动到银行交款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城管采取的暂扣物品方式又经常遭遇当事人阻拦、吵闹，甚至是聚众围攻城管人员，很难执行。最让城管部门头痛的是，现在暴力抗法事件愈演愈烈，导致城管执法难上加难。

　　■城管夜间整治队执法风险大，队员需穿着有防弹钢板的防弹背心。

　　新快报记者王小明郗慧晶/摄

　　特写：一名城管队员的一天

　　在妻儿熟睡时，轻轻地离开；在自己熟睡时，妻儿离家出门……为了一份职责，他们披星戴月，成年累月地重复着奔波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其实，当自己将“走鬼”的家当推上执法车时，他们也曾“矛盾”过。可是，外界并不是很理解这份工作背后的辛苦与辛酸。一边是“走鬼”们挥舞着铁棍扑来，另一边市民也在指责他们，这时他们只能是无奈和“痛心”……

　　黑夜与白天

　　12月6日凌晨3时03分，一夜紧张的工作后，广州市城管支队夜间专业执法队二中队副中队长莫伟聪从天河员村四横路回到芳村的家中。此时，妻儿睡得正酣。莫伟聪蹑手蹑脚地按亮洗手间的灯，简单地用冷水冲了冲脚，擦干。他轻轻掀开被子，缩手缩脚靠到妻子的旁边，“不敢挨得太近，怕自己冰冷的身子把她冻醒了！”

　　十年前，莫还是中国大酒店的理发师傅。通过公开考试，35岁的他如今已是广州城管支队夜间专业执法队的一名骨干队员了。12月5日晚10时，记者和莫从他在芳村花园的家驱车出发，开始了他当天的工作。

　　夜间执法队于今年6月新组建，队员都是从各个城管大队抽调的精英，专门负责夜间“六乱”的整治，“烧烤档的整治是重中之重！”夜间执法队从晚上11时许开始上班，凌晨3时左右下班。“下班一般都在3点之后，有时要忙到天亮！”这种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让莫伟聪一度失眠，“翻来覆去到天亮才昏昏睡去”。

　　驱车从莫的宿舍到位于员村四横路的单位，记者用了整整1个小时，行程20余公里。莫说，他每天要提前两个小时出发，时间紧就坐地铁，再转两趟公交车，光车费就得9元钱。莫说，晚上没车回家，他们大多是蹭车，坐同事的便车到最近的地方下，然后几个同事一起“AA制”坐的士回家。

　　莫伟聪和他的家人的生活基本上不在一个频道：他在妻儿睡梦中归来，而妻儿又在他熟睡中离家。所幸的是，他可以在下午起床后到幼儿园接女儿回家，晚上一家人还可以吃顿晚餐。

　　矛盾与现实

　　来到执法队的办公地点———黄埔大道295号时，已是晚上10时50分，距集合还有25分钟，队员们正在楼梯过道里看亚运会的羽毛球赛。

　　这是专业队临时租的办公场地，十多间简易办公室，每个办公室摆放着两到三张办公桌，除了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的迷彩服、防弹背心和一顶钢盔外，别无他物。“我们是半军事化管理，上班大多在外面。”莫边穿衣服边说。所有的装备都是用来在执法时保护自己的，“其实我们都不愿意穿，又笨又重，大热天穿着闷得人半死！”莫说，虽说如此，但每次行动都得穿着，在执法时与商贩们有肢体接触是常有的事，在黑暗中，常有队员挨闷棍。

　　由于记者到访，所以原本晚上11时15分的出发时间推迟了半个小时。11时45分，一分队20余人全副武装出发了。“我们的广州夜游又开始了！”一个年届50的队员幽默地说。记者问起今晚的行动计划，中队长李凤芝摆摆手说：“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机密，只由领导掌握，再说我们知道了也没用。”

　　接近凌晨零时，车队在陈家祠前面的广场停住了，队员们这才知道当晚的主要任务是配合荔湾区城管大队整治其辖区内的违规摆卖摊档。

　　与荔湾城管大队夜间分队会合后，行动正式开始。

　　西华路、人民中路、恩宁路……由4台指挥车、3台罚没车组成的车队沿着老区小巷一路巡查过来，路边摆摊者纷纷四处逃散，只剩一些有固定门面的占道经营者“落网”，看着城管队员将桌椅搬上车，老板们一脸无奈。

　　凌晨1时30分许，车队巡至人民南路，这里几处烧烤档已经开始四处逃散，车未停稳，城管队员已下车，但烧烤档主们推着车子已不见人影。“在小巷里躲起来了。”莫说，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再追了，因为小巷里很黑，容易出意外。另外，“我们有时候执法也很矛盾，这些人出来讨生活不容易，把他们吃饭的家伙收了也于心不忍”。尽管矛盾，但莫还是很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但我们也仁慈不得，毕竟吃的是这碗饭，他们是违法者，我们是执法者，如果看见他们不管不抓，那怎么对得起每月的工资呢？”莫说，其实很多城管队员在执法时都很矛盾，甚至有些同情那些被罚的“走鬼”。

　　“公众一般都同情他们（‘走鬼’），因为他们是弱势群体，可谁来同情我们？其实我们也是弱势群体！”说起自己的工作，莫停停顿顿，他说，“再苦再累也没有怨言，只是有时候得不到市民的理解和支持是最伤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