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官亦商的审计局长沦为罪犯始末

　　庭审再次回放了一个审计局长堕落的轨迹，并折射出监督机制的苍白无力，亦带出了一个被忽视甚久的问题：官员违 规经商的收入是否应计入财产来源不明？

　　特约撰稿骆灿雷令军

　　2006年12月22日，备受当地民众关注的广西北流市审计局原局长苏志天涉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一案经 检察机关第二次抗诉后，法院对此案进行了第7次开庭。

　　庭审再次回放了一个审计局长堕落的轨迹，并折射出监督机制的苍白无力，亦带出了一个被忽视甚久的问题：官员违 规经商的收入是否应计入财产来源不明？

　　商场得意官运亨通

　　1963年6月出生的苏志天，1981年8月从广西商业学校毕业后，回到了北流县白马镇食品站当了一名统计员 。4年后，苏志天从乡下返城任北流县团委办主任。

　　在改革开放的第八个年头，他与人倒卖火柴和洗衣粉，赚到了1万多元。苏志天掘到的“第一桶金”并不多，但这是 他亦官亦商取得的。

　　1989年7月，苏志天跳入了县委办，后任组织部副科长。

　　1991年8月，苏志天移任山围镇党委副书记。偏僻的山围镇盛产木材，农民还没意识到资源的价值，这让苏志天 兴奋不已。共同的利益，使身为镇委副书记的苏志天与山围镇木贩黄某一拍即合，在1991年至1994年间，两人以低廉 的价格从农户手中购得林木后，贩卖给玉林市的割板厂老板及山围火柴盒厂，苏志天又赚得了两万元。钱财积累到一定程度后 ，苏志天不再满足与农民和小商贩打交道。

　　1994年，北流撤县设市，地价上涨。亦官亦商的苏志天知道，赚钱的机会又来了。他迅速将手中低价从国土局获 得的一块81平方米的地皮以5万多元抛出，赚了两万多元。

　　1995年，商场得意的苏志天开始官运亨通，升任六靖镇党委副书记、镇长。六靖镇是北流市南部中心城镇，19 94年被确定为全国小城镇建设试点镇后，地价开始直线上升。虽说身为一镇之长，但苏志天并不忌讳，分文不花便在该镇开 发区拿下了一块地皮。1996年，即将调离的苏志天委托六靖镇政府干部李某转让该地皮，白手套得了两万元。

　　据苏志天供述，1998年，他还为“匪警”黎惠贵(因杀人被处以极刑)向一些老板推销过二手小车，赚了十多万 元。

　　通过一单单的生意运作，苏志天的“危险品”雏形初露。

　　转嫁债务索要回扣

　　1999年3月，苏志天从市体改委副主任任上调任北流市农村工作办公室(以下简称农办)主任。

　　在这个位置上，他开始完成了从违纪到违法的转变。其中，建筑工头何某成了苏志天堕落的一块跳板。

　　在苏志天到任前，何某曾承建了农办果场的两幢宿舍楼。工程竣工后，农办还拖欠何某十多万元工程款。因此，何某 经常到农办追钱，一来二往，两人便认识了。由于农办没有钱，何某每次均失望而归。

　　同年下半年的一天，何某又到苏志天办公室讨钱。闲聊中，何某突然问苏志天：“大容山综合场正在标包八角林，想 不想做这生意？”苏志天闻言即对何某说：“你的工程款有办法要到了！”见何某一头雾水，苏志天便解释说：“大容山综合 场欠我们20多万元。”何某这才明白，苏志天打算将农办的债务转到大容山综合场处。苏志天进一步给他出主意说：“开标 后，不管多少钱你都要拿下来，然后先不要付钱给他们，由我们彼此间进行兑清。”

　　后来，何某按苏志天的建议果然成功中标包到了大容山综合场的八角林。当年7月，在苏志天的主持下，三方兑清了 各自的款项。

　　为了感谢苏志天的关照，10月份里的一天，何某携上了3万元前往苏家。由于苏志天不在家，何某将钱交给了苏妻 陈伟(另案处理)。苏志天返家得知后，让妻子将该款收好。

　　此后不久，民安镇才旺村的土地治理项目工程上马。何某找到了苏志天，要求承揽该工程，此时苏兼任北流市农业综 合开发土地治理项目指挥部副指挥长、北流市农业综合开发领导小组副组长。由于此工程早已被时任北流市委副书记的李水明 (后因受贿被查处)指定另一工头承建，何某只得悻悻而返。但他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自己花在苏志天身上的钱迟早会生效 。

　　果然，2000年10月，投资150多万元的新圩镇宋村、河村土地治理项目工程进行招标。苏志天便主动叫何某 参加投标，何某便向苏志天讨教中标的招数。苏志天便为他出谋划策说：“你去挂靠两家公司，这样中标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

　　何某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中了标。当晚11时左右，苏志天来电了，说其明天要出国了。何某不敢怠慢，次日一大早 便将1万元送给苏志天。

　　苏志天赤裸裸伸手要钱，何某虽然心里反感，但也未敢流露出来。

　　何某没想到，自己的做法竟引起了其手下赵某的兴趣。2001年，赵某决定另立山头。如何才能得到工程呢？赵某 决定直奔苏志天的办公室。但他没想到，苏志天对他下了逐客令。意识到自己鲁莽的赵某很快便吸取了教训，决定直接用钱开 路。同年5月，赵某将6000元钱藏在水果中后便直奔苏家。

　　为了以防万一，临近工程招投标时，赵某又打电话向苏志天许诺：如果能中标的话，可给工程造价的6%回扣。3天 后，苏志天即电令赵某准备好投标工作。11月11日，工程招标后，赵某所挂靠的建筑工程公司顺利中标。

　　官职调任回扣泡汤

　　2001年11月，苏志天调任北流市

审计局局长。但他仍念念不忘赵某所提的“6%”回扣，因而赵的工程将近完 工时，苏志天便去电问：“赵老板，你讲过的话何时实现？”岂料，赵某反唇相讥：“你原来说好给我100多万元的工程， 最后才给了几十万元。再说，你的位置已有人代替了。”言下之意，你已没有实权管工程和工程款了，我没有必要再买你的账 。这噎得苏志天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2004年3月，这名平日里专门审计别人的局长终被人举报。北流市检察院对苏志天进行了传唤，到案后，他很快 便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2005年3月16日，苏志天被捕。与之同时落网的，还有其妻陈伟。

　　亦官亦商的苏志天落网后曾以一顺口溜反省说：“有德有才是正品，有德无才是次品，无德无才是废品，无德有才是 危险品。”

　　对比其自身，苏志天无疑属于“危险品”一类。

　　检察官从苏志天家搜出了大量银行存款、现金等财产，减去其合法的财产近70万元及受贿所得的5.6万元后，苏 志天拥有不合法财产共计206余万元。

　　可笑的是，苏志天在交代犯罪事实时，请求检察机关对其进行处理时“考虑和关注我父母双双患病的家庭状况，他们 十分需要我的照顾，以颐养天年”。而据其生活在农村的父母透露，这位家财百万的官员在2002年仅给了其母200元钱 买衣服，2003年春节后回家亦只拿了20斤花生油、几只鸡和四五百元钱给父母。而父母除了含辛茹苦供其读书外，在他 成家时还给了6000元。

　　经商收入能否定罪

　　2005年8月4日，北流市检察院对苏志天提起公诉。同月25日，北流市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苏志天在庭上辩 称，其受贿仅为3万元，并非检方所指控的5.6万元。对检方指控其能说明来源但属非法所得的财产则予以全盘否认，坚称 是其合法收入。

　　由于案情复杂，庭审从当日上午8点30分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30分才结束。

　　2005年12月23日，此案一审判决下达，认定苏志天受贿5.6万元与检方指控的数额不变，来源不明的财产 数额减至了97万余元。数罪并罚，苏志天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检方指控“苏志天违规炒卖房地产、经商收入的14万余元属非法所得，应计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范围”，被法院视 为“无法律依据，不予支持”。

　　由此，判决引出了一个鲜见的问题：官员违规经商的收入是否应计入财产来源不明？

　　一些学者认为，根据“法无明文不违法”的原则，其违规经商所得从法律层面来看应视为合法。而主诉此案的检察官 认为，从1984年12月3日至今，中共中央、国务院就明令禁止党政机关干部经商、办企业。因此，凡违反该规定而经商 、办企业的行为均属违法行为，其所得属非法所得，应归属财产来源不明部分。再者，《刑法》第395条规定“本人不能说 明其来源是合法的，差额部分以非法所得论”。

　　据此，2005年12月31日，北流市检察院提请玉林市检察院抗诉此案。

　　2006年5月8日，玉林市中级法院裁定发回重审。同年7月27日，法院分别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 处苏志天有期徒刑5年、1年3个月，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此次判决，对苏志天来源不明的巨额财产认定由一 审判决认定的97万余元提高至127万余元。

　　由于认为法院判决认定事实不清，8月3日，北流市检察院再次提请玉林市检察院抗诉此案。而苏志天也不服，于判 决不久后即提出上诉。至发稿时，本案尚无最终结果。(版权声明：凡转载本稿件，请注明来源民主与法制时报，本报保留追 究法律责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