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变

　　管子是两年前被董事长选为秘书的。开始办公室主任想给董事长选个女秘书，董事长一听马上拒绝了，于是被公司上下公认办事认真的管子便填补了空缺。

　　董事长的年龄不算太大，50岁刚出头，为人倒是挺和善，但就有一个缺陷——惧内。管子上任第一天去拜见董事长夫人时，当着董事长的面夫人就嘱咐管子，工作上的事帮着董事长多长点心眼，生活上也要帮着董事长把好方向。

　　董事长有副不错的嗓子，动不动就想展示一番。公司里机会不多，除了逢年过节开个联欢会什么的董事长可以过一回瘾，平时还真没有什么由头。为此董事长还真难受，时不时在办公室吊吊嗓子。

　　也许因为喜欢唱，董事长对能歌善舞的员工格外青睐。公司有个艺术学院声乐系毕业的女大学生，据说当初就是董事长力排众议决定录用的。当时好几个评委都觉得学声乐的到机械公司实在是不对口，但是董事长却有一番理论：工作之余听人家唱两句，既陶冶了情操又舒畅了精神，何乐而不为呢？大学生到公司后，董事长把她安排在办公室做文书，没事就找她切磋唱歌技巧，有时白天说不够晚上继续。常常公司里的人都离开了，只有董事长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保安在一楼都能听到两个人对唱的声音。

　　孤男寡女，没事也能想出事。董事长的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某一天下班突然出现在两个人面前。尽管两个人规规矩矩在演唱，但董事长夫人还是劈头盖脸把董事长一阵数落。人家大学生毕竟是青春靓女，碰上此等窝囊事，第二天就递了辞职信离开了。从此董事长再也不敢跟女性一起唱歌了。

　　说来也巧，管子的老婆是个文艺爱好者，还是市里业余合唱团的骨干。开始董事长并不知道，有一天管子拿了两张市合唱团的演出票要给小姨子送去，让董事长看见了。一听管子的老婆会唱歌，董事长马上眼里放了光，非要晚上也去看演出。

　　董事长让管子打电话跟自己的夫人请假：我不打，你打。去看你老婆演出她还有什么意见？果然，夫人听说是管子陪着而且去看管子老婆演出，很痛快地同意了。

　　管子实际上对合唱没有任何兴趣，但董事长要看他只好去陪着。演出时董事长听得非常认真，看得也非常仔细。演出结束后，董事长对管子说，叫上你老婆，她喜欢再叫上谁也可以，咱们去夜宵，我请客！管子说不用不用。董事长说，人家辛辛苦苦唱了两个多小时多累啊，吃个饭慰劳一下嘛！管子见董事长很认真就跑到后台去找老婆。过了一会儿，管子领着老婆和另外几个合唱团的人来了。董事长逐个握手，连声说唱得好，辛苦了！

　　那天晚上董事长破费了不少，山珍海味都上了，末了还特地领着又去足疗，说这样晚上可以睡个好觉。所有的人对董事长的热情都表示诚挚的谢意，管子的老婆更是激动，因为董事长的热情等于给她脸上贴了金。她悄悄贴近管子小声说，真想不到你们董事长这么体贴人，心比女人心还细呢！

　　董事长说先把管子老婆送回家。这哪行？先送领导。管子忙说。董事长拍拍管子说，你呀，一点不知道疼老婆。人家唱了一晚上，比咱们辛苦得多。让她回去早休息不应该吗？应该是应该，可领导更辛苦嘛。再说了，我陪着她一起回家，这就等于关心了。董事长您就听管子的吧，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暖洋洋的。还是您理解我们，理解艺术。管子从来没说过这样暖人心的话。是吗？那就要批评、惩罚了。明天我就帮你出气。董事长有点醉意。

　　董事长的夫人打开门，脸上显然有些不高兴。当看到管子的老婆时更有些困惑了。管子忙作了介绍。夫人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貌不出众也没有什么魅力可言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管子老婆说，嫂子真对不起，让董事长回来晚了。我们团里的人都很佩服董事长呢，他的音乐细胞真是了不得。我们真应该向他学习呢！他呀，扯个嗓子瞎叫唤，有啥好学的。不是的嫂子，董事长的嗓子真的很不错，以后我可要跟他学习了。好好，跟你在一起我放心。

　　第二天董事长很兴奋，一见管子就说你老婆真厉害，怎么让我那口子开恩容许我去唱歌了？管子说，还不是你的歌喉镇住了她们，嫂子听了肯定也高兴。哪有老婆不希望自己老公被人夸的。你还真会分析呢！董事长哈哈笑着说。

　　董事长成了合唱团的编外演员。因为工作太忙他不可能定时参加活动，就隔三差五地让管子老婆和其他演员陪着他唱。唱的地点不定，有时候在公司办公室里，有时在饭局上，再有时还到KTＶ包房里。每逢这样的场合，管子都是打下手充当伺候局子的角色，另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随时接听董事长夫人的电话。夫人虽然同意董事长去唱歌了，但仍然不放心，时不时地给董事长打电话。有时董事长正在引吭高歌听不到铃声，她就会找管子。每逢这种情况管子会大声说，嫂子你放心吧，董事长跟我在一起呢，还有我老婆。偶尔董事长夫人会突然出现在现场，但热烈的演唱场面会让她有些尴尬，只好找个借口离开。常了，她也懒得再去管了。只是想起来给管子打个电话查查岗。

　　管子对这种状况并不喜欢。因为他不喜欢唱，也不太愿意听别人唱。但为了董事长他又不得不如此。自从认识了合唱团的演员，董事长似乎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朝气蓬勃。他对管子也格外关心起来，提拔他当了办公室副主任，还把安排就餐的签字权交给了他。每回董事长要安排宴请，就让管子出马。

　　有一天管子突然有一种感觉，老婆跟自己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管子算了一笔账，每天他跟老婆只有晚上和早上呆在一起，加起来也就七八个小时。周而复始，管子觉得老婆不是自己的了，家也成了旅馆了。管子把自己的担忧跟老婆说了，老婆愣了一下，接着笑着说，怎么你怀疑我有外心？跟谁，不是你们董事长吧？管子摇摇头，他知道老婆是个挺传统的女人，不会做那种事。但他担心时间久了影响两人的感情，毕竟才结婚几年还没有孩子。董事长对你那么好，咱要讲良心。再说了你将来的前程还要靠他，咱牺牲点时间陪他怕什么。来日方长，要从长计议。管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真没想到平时一副蔫样的老婆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一切如故。一年多过去了，一天董事长突然告诉管子要派他去南方一个下属公司去当特派员。这是个肥差，别人求之不得。管子给老婆打电话通报。老婆没马上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我舍不得你走。那我就不去了，别人都眼红呢！可你失去机会上哪再去找啊？老婆又说。

　　管子决定去了。老婆和董事长亲自到机场去送他。董事长说放心去吧，家里的事我会帮你处理的。老婆也说常打电话我会想你的。

　　管子看起来很激动，他对老婆说，我记得我们认识是在图书馆，你天天去，我也天天去。日久生情。人是感情动物啊！我真想再回到图书馆的日子。可惜那日子离我们远了！

　　老婆听着听着眼圈红了，但她意识到身边还站着董事长马上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管子走了。半年后他重新回来时，变成了孤家寡人。

　　他真后悔当这个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