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人的非洲奇遇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5日11:42 环球人物

  一个漆黑的夜晚,她像一颗天外陨石,突然降落在地球另一端——南部非洲莱索托王国

  ?本刊特约记者?唐?莉

  梁子,原名梁巧辉,当年老山前线唯一战斗在火线的战地摄影女兵。和平时期,她只身一人去了非洲南部莱索托王国 ,之后又相继“登陆”西非的塞拉利昂、东非的厄立特里亚,和当地人同吃同住,以照片的形式记录了另一种鲜为人知的生存 环境。

  梁子从小不“安分”,长大了也还是个爱“折腾”的女人,老是要往最艰苦、最偏远、最危险的地方去。在北京的家 里住不到几个月,她就胸前背后各挂一个几十斤重的大登山包,又走了。

  现在的状态正是她的理想——半辈子经历了别人几辈子的生活。

  防强奸得穿铁裤衩

  “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三毛《撒哈拉的故事》。当时想,怎么三毛不多拍点沙漠的照片呢?”多年以后,梁子看了成龙 的贺岁片《我是谁》,被电影里彪悍的非洲黑人头领深深吸引。“我之所以不断地往非洲跑,缘于一种特殊的喜好,这是一种 个人激情与梦想的向往,我只是把这种梦想化为了行动。”

  她一根筋似地就想去非洲,为此专门学了法语,还辗转联系上了一个非洲的大酋长。周围的朋友担心她的安全,变着 法子地劝她:

  “梁子,你绝对不要去莱索托,1998年莱索托发生暴乱,许多华人连房子都被烧了。”一个驻外记者用自己的亲 身经历劝她。

  “梁子,那可是艾滋病高发国家,别忘了你是个女人,万一有个闪失,这辈子就全完了。”医生朋友郑重告诫。

  “听说了吗?欧洲有个女记者在南非,从酒店去超市的路上,被17个男人强奸了,在草地上昏迷了两天才被发现, 非常惨??”

  但什么劝阻都挡不住这个“愣头青”。了解她的朋友说:“这家伙‘病’得不轻,只有上非洲才能治好。”梁子说, 当女人真够烦的,出门安全还比男人多一项——防强奸。一朋友支招:“嗨!那还不简单,做个铁裤衩,再配把锁。”

  “钥匙放在哪儿?只要我能开,强奸犯照样也能开。”梁子傻乎乎地当了真。防来防去没个结果,最后还是心一横, 义无返顾地去了莱索托。

  酋长家就是保险箱

  从莱索托开始,梁子又去了西非的塞拉利昂、东非的厄立特里亚和中非的喀麦隆,试图感受非洲大陆不同地域、民族 的风俗与文化。她不愿以游客的身份浮光掠影,而是到一处就随黑人筑巢安家,把那些单纯质朴的黑人当成自己的邻家兄妹。 “家的概念完全不同于旅店,家里有亲人,是一个让人惦念的地方;而旅店则只是一个行路人的驿站,一旦离去,谁还会把心 留住?”

  塔巴姆是莱索托最贫穷、最艰苦的高山地区,梁子如愿住进了大酋长家。酋长家里的管家马丹给索老太太会说两句简 单的英语,成了她的翻译和贴身保镖。从2000年7月到11月,梁子在塔巴姆住了100多天,记下两大本日记,拍了2 00来个胶卷。当地人给梁子起了个美丽的名字“巴丽莎”,意思是“花儿”。

  每天太阳出来,梁子开始在村里活动,找人聊天、拍照。太阳落山前,赶紧回酋长家猫着。她归纳了几点注意事项: 一防抢劫,钱要藏好,现金和旅行支票要分开放;二防强奸,她有一只相机独脚架,关键时用来防身;三防疾病,在这儿得任 何病都没法治,万一需要输血,根本没办法;四防天灾,村里每年都有人被雷击死??有回天快黑了,她还一人在山里拍照, 有个男人跟着她,一步不离。荒山野岭,她把独脚架抽出来,边比划边往回走。那男人在后头叫喊,她也听不懂,最后干脆撒 腿就跑。“进了酋长家,我就算进了保险柜里,要是随便住村里别的普通人家,他们没准能把房顶掀喽。”

  梁子性格外向,很快融入黑人堆儿,说跳就跳,说唱就唱。她跟管家马丹给索也混熟了,管家的屁股很大又有弹性, 梁子可以对着当沙袋打。梁子每月付给马丹给索200马洛蒂(相当于220元人民币),告诉她:“部落里发生什么事就来 告诉我,好去照相。”这下好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她都来叫:“巴丽莎、巴丽莎!”

  成了村里的“神医”

  “说实在话,管家确实也帮了我不少忙,村里事儿她门儿清,像我去的第一个艾滋病人家,就是她领着去的。”那个 男人在家躺着,耗得身上就剩下一层皮。她们去的第三天,他就死了。药在这里极其珍贵,有钱也买不到,梁子很快成了村子 里的半个医生。

  病人马琳卡躺在垫上,梁子问她哪儿痛。“我一摸,肚子都是硬的,人也很瘦,该不是癌症吧。我想没救了,跟她说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中国药。”梁子拿回三粒芬必得止疼片,告诉马琳卡一天一粒。过了近10天,等梁子又来到那个村, “巴丽莎、巴丽莎!”离老远马琳卡就喊。她比划着说:“好了,不痛了,病好了!”奇怪,那么重的病,这么就好了?

  从此以后,部落里的人都知道“巴丽莎”有“神药”,一有病就找梁子要药。酋长有次感冒,头痛得厉害,吃了两粒 银翘片,马上见效。梁子从国内带来3000多块钱的药,很快送个精光。梁子自己也病过一场,在床上躺了3天,一会儿发 烧,一会儿发冷。管家知道梁子病了,着急地问:药哪?药哪?梁子说没有了,都给你们了。管家马丹给索眼圈红了,含着眼 泪。“平时很难看到黑人哀伤流泪,我知道管家对我真的有了感情。”

  部落没电,晚上7点就睡觉。刚去第一个月,梁子整晚睡不着。“不是想家,是饿的。”哪家要想卖东西,就升个旗 杆:绿旗就是卖菜的,红旗是卖肉的,白旗是卖啤酒的。卖东西的时候很少,梁子经常饿着。当地人一般吃巴巴粉(玉米面) ,用手抓着吃,要想吃口肉,得等谁家牛死了。

  梁子从国内带了不少礼品,像檀香扇、糖??“你给他们任何东西,他们都不拒绝,也不谢你,总有人向你伸手要。 ”而梁子总是乐意给,她每次去非洲,离开的时候都把所有的食物、衣服、锅碗瓢盆统统分送给当地的居民,而她回来时鼓鼓 囊囊的背包里,则塞满了在当地搜罗的手工艺品。她与丈夫在北京的寓所,仿佛一个小小的万国纪念馆,到处摆放着夫妻俩在 世界各地淘的纪念品。

  向往共产主义的大酋长

  “在我眼里,看到更多的是非洲的自然、古朴、强悍和热情。非洲缓慢的发展落后于时代,但他们却总是笑着;而我 们突飞猛进地发展,跟上了时代,却时常郁闷着。”梁子镜头下的非洲,是一片静谧的沃土,温润的阳光,清新的空气,人们 平和地过着并不富足的生活,一切都特别的生动。

  有人说,如果你想在一次旅行中游遍非洲大陆,那就到喀麦隆去,那里就是整个非洲的缩影。2006年夏季,梁子 开始了她的第四次非洲之旅。这一次,她选择在雨季进入喀麦隆。雨中的原始森林里,大象高大笨拙,悠闲地漫步;不远处, 一黝黑壮男袒露着油光发亮的肌肤,瞪着血红的眼珠,狂奔在密林中,追逐着猎物,身子碰撞着树叶,发出嚓嚓的声音??梁 子每次去非洲都有不同的收获与困惑,而当那些生活成为回忆时,留下的全是美好。她没有多提雨季里老鼠蟑螂肆虐的不便, 也甚少抱怨被蚊虫猛烈叮咬的难堪,只有从她照片上布满红肿疙瘩的手臂,可以窥见非洲艰苦生活的一斑。

  最让她感到有意思的,是文化和思想上的差异。在喀麦隆,存在着两个权力系统:一是从总统、省长、县长、村长的 现代权力体系;另一个是农村的酋长领地,一种传统的权力系统。现代政府的当权者与酋长们的关系,通常都十分融合,甚至 还会借助酋长的势力,共同管理村落。目前在非洲国家中,这也是较为特殊的一种现象。

  在博丈沟酋长领地,86岁的伊菲索就是一位深受当地人敬重的大酋长。梁子到喀麦隆的第一件事就是按规矩拜访酋 长,因为酋长的态度,决定着外来者在村里活动顺利与否。

  听说梁子是中国人,大酋长顿时来了精神,说他知道毛泽东是个了不起的伟人。听说梁子曾经当过兵时,大酋长便问 :“你当的是红军吗?”

  “红军?”那是什么年代的兵呀!梁子一听就笑了。接着,伊菲索大酋长又说:“我特别向往中国。”梁子一听,心 里热乎乎的,谁不愿听别人说自己国家的好话呢?

  大酋长接着神往地说:“听说中国发展很快,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快到共产主义了?”看梁子一副没明白过来的样子 ,大酋长解释道,“中国人很快就能白吃白喝了吧?共产主义好!不用花钱。”

  梁子当时就乐了,“可见,中国与非洲的关系如此久远,他们对中国的了解有深有浅。”

  猫耳洞里走出的女摄影师

  梁子在非洲的经历令人惊叹,但大多数人不知道,她胆大心细的特点,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在艰苦的行伍生涯锻炼出 来的。

  她16岁参军,先当伙夫,后来做电影放映员。干了没两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喜欢上了摄影,一架海鸥牌照相机 成了她牛刀小试的“武器”。1985年梁子参加老山战斗,在炮火连天中拍摄,留下了大量的战地摄影作品。

  梁子的父亲,是她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个师长。梁子主动请缨上前线时,父亲知道了消息,打来电话:“你要做好准备 ,一是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二是要做好吃大苦的准备。”没想到梁子一去就遇到了最尴尬的问题。前线没有女兵,她每天都得 混在男战士中间睡觉;更要命的是,连女厕所都没有。见到战地女护士的时候,梁子已经憋了一天没上厕所,赶紧向对方讨教 如何解决“方便”问题。女护士顺手递给她一个空罐头盒:“就地解决,前沿阵地都这样,你将就着吧。”

  1986年10月,老山前线的一场大战,死神与梁子擦肩而过。战斗刚打响,梁子就被一股炮弹的气浪冲倒,重重 地摔在壕沟下。一抬头,她看见连长在通信中断的情况下,站在山头的暴露地段,双手举起红绿旗指挥战斗。梁子被他的举动 振奋了,举起相机拼命按动快门。这时,听见后面有人大骂:“你他妈的拍个屁,还不快救人。”回头一看,一个战士趴在地 上,动弹不了,两个腿肚子已被炸得血肉模糊。他个头足有1米80,梁子实在没有体力背起他,只好拽住他两条胳膊,一点 点往回拖??当天战斗结束,领导说她是最棒的女兵,梁子狠狠地哭了一场。

  在炮火中见证生死,在非洲丛林经历奇遇??梁子先后出版过《一本打开的日记》、《独闯非洲高山王国——一个中 国女摄影师在黑人村落的生存纪实》、《西非丛林的家———我与塞拉利昂曼迪人》、《红海大漠》等书。她像个上足了发条 的小马达,你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去寻找怎样的历险。

  就像她自己说的:我愿意用艰难去换取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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