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G《真情实录》：生命的延续

　　我们2006年度真情人物的2号候选人是一位父亲。中年得子的马照华，在5岁儿子突遭意外生命无法挽回的时候，作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捐献儿子的器官，让他的生命在他人身上得以延续。儿子的器官捐给了4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些人现在怎么样了？而马照华一家，是否已经走出儿子离开的阴影了呢？

　　实况：“转台，我不，快转掉，快转掉，我要看《创智赢家》，快点，不给，快点。”

　　这是湖北宜昌一户普通的家庭，正和妈妈闹着要换电视频道的女孩名叫王烁。16岁的王烁聪明漂亮，但是在将近4年的时间里，这一家子很少有眼前这样的欢乐。

　　4年前，年仅12岁的小王烁因为不停地流鼻血被紧急送进

医院，经诊断，她患上的是罕见的肺出血肾炎综合症，这是一种普通人群得病几率不到10万分之一的重症。

　　王烁妈妈：“连夜送走，到同济(医院)一查马上就下的病危(通知)，去医院第二天做完检查就让我签字，当时我人就感觉到四肢发凉，她爸爸都不敢签字了。”

　　为了维持肾功能，王烁只能不断接受透析治疗。很快，家里花光了积蓄，还欠下十几万元的债务。更为严重的是，2005年，王烁的病发展成了尿毒症，这场疾病，正在吞噬这个三口之家所有的希望，慢慢摧毁他们的心理底线。

　　实况：“这是透析手上的疤，已经消不掉了，就永远留在这了，这是针眼从这里开始，这里是打透析的，透析这一年，这里还有，这边是插管，针眼密密麻麻的，从这里开始插，没地方插了，一直插过去。”

　　这是小王烁得病前一个月拍的照片，而这张则是一年后王烁的照片，长期的透析和激素治疗让原本漂亮的小姑娘完全变了模样。看到女儿病情日益恶化，父母心如刀绞。

　　王烁：“胸部就积水，有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能平躺睡觉，只能头立起来睡觉，平躺就觉得呼吸很困难，气到这里就上不来了，必须头立着身体平躺，有三四天的样子，我爸爸就整晚没有睡，在旁边看着我。”

　　王烁妈妈：“我们看到很多透析的病友在透析的过程中就走了的，那一年我们看到很多病友都走了，那是很恐惧的。”

　　救王烁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但是经检查，小王烁的父母都不适合做肾脏的供体，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找肾源来挽救女儿呢？在苦苦等待了一年之后，从千里之外的南京传来了一个消息。在南京市第一医院，这个插着呼吸器的男孩叫龙龙，此时他的父亲马照华正在儿子的病床前痛苦地徘徊，马照华没有意识到他的一个决定会和小王烁的命运联在了一起。

　　5岁的龙龙曾是这个家最大的快乐，43岁的马照华中年得子，对他更是宠爱有加。然而今年5月4日下午，跟着姐姐在铁轨边玩耍的龙龙，被飞驰而来的火车撞成重伤。

　　马照华：“怎么接受得了这个现实，在我人生中，一生都无法忘记，一生都无法忘记。”

　　经过3天抢救，龙龙始终没有醒过来。尽管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但医生和医学专家都认定龙龙已经脑死亡。孩子生的希望破灭了，正当全家人沉浸在悲痛中时，马照华却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马照华：“小孩太小了，就这样走了，真的不忍心，然后也听到过以往报道过的，我就想这个小孩是不是做点好事，让小孩生命能延续下去。”

　　南京红十字会工作人员：“(马照华说)我就想把他的遗体捐出来，有用的器官留在世界上，这样这个小孩就没有死，至少他的身体一部分还留在世界上，我觉得他这个观点很朴实。”

　　马照华的决定遭到了妻子和母亲的强烈反对，尤其是70多岁的老人，怎么也接受不了。

　　马照华母亲：“我真不容易啊，(从小)把他捧大，我今年72了，老头子75岁了，就这一个孙子。”

　　马照华：“她不同意的，走也要走一个整尸，小孩已经是那么苦了，不同意。”

　　龙龙的生命体征完全依赖医疗仪器，最多也只能维持半个月左右。半个月后，器官也会随之衰竭，再想捐赠也没有用了。是等待儿子慢慢消逝，还是放弃已经无谓的治疗，把儿子有用的器官捐献出去，早日实现帮助别人的愿望？在马照华的劝说下，家人最终同意这位父亲签下捐赠儿子遗体的协议。5月8日下午，马照华最后一次来到龙龙的病床前，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几分钟后，马照华起身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儿子。

　　马照华：“当时拔管子的时候，我都不想拔了，但因为还是帮助别人，还是做件好事情吧。”

　　随后，龙龙的两个眼角膜和两个肾脏立刻送往了四家医院,等待给急需器官移植的病人做手术。远在宜昌的小王烁在苦熬四年后终于等到了一个期待已久的消息。

　　王烁妈妈：“当时医生打电话来，我是又紧张又高兴，回来跟她说，觉得这个孩子的生命有希望了。”

　　记者：“当时接受手术并不知道这个肾源是哪来的？”

　　王烁：“不知道，只知道是南京过来的，是一个小朋友，并不知道几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王烁的肾脏移植手术非常顺利，不到一个月，王烁的血色素等指标都恢复到了正常水平，康复出院，回到了学校。今年中考，她考上了湖北的一所省重点高中。

　　王烁妈妈：“每次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听她上厕所，她进去我就听着，她排便特别大一泡尿的话，我就好高兴啊，因为那一年从来没有听她上厕所。”

　　2006年12月5日，江苏南京。

　　记者：“这就是以前你们住的地方？

　　马照华妻子朱晓红：“一直都住在这里，以前每天回来他就“咚咚”敲门，老妈开门老妈开门。“

　　这里是南京梅山，马照华和妻子朱晓红的家，也曾经，是他们和儿子龙龙每天嬉笑打闹的乐园，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记者：“这里有多久没来了？“

　　朱晓红：“孩子出事以后，出事半个月以后，就不在这里住了。“

　　记者：“平时还来么？”

　　朱晓红：“平时半个月过来一次，或者一个礼拜过来一次，拿衣服，把家里整理整理，擦擦干净。”

　　墙上的钟永远停留在了马照华一家不愿回首的那个时刻。如今，龙龙的爷爷奶奶从南京梅山搬回了上海老家，马照华和妻子也很少回到这个地方。

　　朱晓红：“我一回来看到他的照片，我心里就承受不了，我老想把它收起来，我看到这些东西哪能受得了，我就不大回来了。”

　　记者：“他爸爸现在还回来这里么？”

　　朱晓红：“他回来，他有时候一个人回来睡，我一个人就不回来，一个心里不舒服，第二个总是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夫妻俩曾经商量要把房子卖了，但总是舍不得。如今，龙龙的衣服、玩具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先的地方。

　　朱晓红：“好像就是昨天一样，小猫钓鱼，小猫钓鱼，他每天都要钓两次，好像就是昨天。满脑子都是他，就是他怎么从大房间到这里来玩，怎么在窗口爬来爬去的，怎么在这边打球的，都是他天真活泼的样子蹦蹦跳跳的，在脑子里全是的，脑子就是静不下来。”

　　王烁一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快乐。他们都很想知道，给了王烁第二次生命的肾源到底是谁捐赠的。很久以后，他们才得知了龙龙的事情。

　　王烁：“听了觉得很震惊，没想到居然只有5岁，他的爸爸妈妈真的很伟大，能把器官捐出来不是一般的父母能够做到的。”

　　王烁妈妈：“本来失去孩子就已经很痛苦了，还可以把孩子身上的器官捐献出来，挽救素不相识的人，我觉得特别地伟大，所以我当时第一感觉就想当面感谢他们。”

　　王烁在网上寻找到了关于龙龙和马照华的消息，当看到"真情和谐2006年度人物评选"马照华也位列候选人时，王烁郑重地投了他一票。

　　王烁妈妈：“小弟弟的生命，我来帮他延续，我健健康康的，就是帮小弟弟延续生命，她一直在跟我讲，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王烁：“我跟妈妈说我想在明年5月8日去南京，因为那天是我有第二次生命的时候，也是龙龙走的那一天，想去看他。”

　　得知记者要前往南京看望马照华夫妇，王烁妈妈特意嘱咐把王烁的几张照片带去。

　　记者：“现在气色好多了，跟以前得病时完全不一样，安全不像一个得过病的孩子？”

　　朱晓红：“不像一个得过病的孩子，能挽救这条生命还是值得的。”

　　记者：“你们现在对当初那个选择？”

　　朱晓红：“没有什么后悔的，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后悔的，因为最起码挽救了两条生命。”

　　除了王烁之外，龙龙的另一个肾脏，被移植到了徐州一位14岁的男孩身上；2枚眼角膜则移植给了一位73岁的老人和一位中年妇女。马照华夫妇和他们素不相识，而此刻儿子的生命，在四个人身上得到了延续。记者电话联系到了接受眼角膜捐赠的孙爱华。

　　电话连线：“眼睛现在能看到东西了。报纸上大一点的字能看到，视力在慢慢的恢复。”

　　记者：“以前是什么情况，看不见了？”

　　孙爱华：“一只眼睛看不见，就不方便。”

　　记者：“生活工作都很不方便。等这个眼角膜等了多长时间？”

　　孙爱华：“等了一年吧。”

　　记者：“后来听说眼角膜捐献的时候，当时心里什么想法？”

　　孙爱华：“挺感动的，当时不知道，到了医院才晓得(龙龙的事)，挺难过的，小孩这么小，就失去了生命，我当时在医院里流了泪，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视力恢复会比较慢。现在还可以，现在蛮好的，看上去眼睛不像有病的眼睛了，以前人家一看这个眼睛就不好，这个眼睛有病，以前看不到东西现在能看到了。”

　　就在我们要结束湖北宜昌的采访前往南京时，王烁的妈妈向我们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要求。她想通过我们的镜头，对龙龙的父母表示感谢。

　　王烁妈妈：“我们特别感谢你们这两位伟大的父母亲，是你们无私的奉献，让我们的女儿有了生命的延续，以前在孩子重病的时候失去了很多的欢笑，现在我们家庭又重新有了欢乐，这些都缘于你们的无私，我代表我的爱人也代表我的女儿感谢你们，是你们让我们的家庭重新有了欢笑，非常感谢。”

　　【字幕】

　　自今年5月8日至今，南京红十字会已有4000多位自愿捐献遗体的志愿者进行了登记。

　　我们也想对马照华和他的家人说一声谢谢。因为他们的无私，让4个本来灰暗的生命重新焕发光彩；因为他们的通达，让遗体捐献这崇高的事业广为传播。我们也会把观众的问候带给马照华一家，真诚地希望他们走出失去孩子的心理阴影，感受到社会的温暖。

　　(12月9日《真情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