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在北大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9日08:58 今晚报

  

挣扎在北大
MBA群体颇具商业价值,旁听也能积累人脉
挣扎在北大
北大“三角地”汇集各种讲座信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只要走入校门,坐进课堂,皆为学子。如今,中国但凡有点儿名气大学,处处可见旁听生的身影。北京大学等校周边,游学一族更已成为一个显眼的庞大群落。

  他们自称“边缘人”,因为常常会有身份的尴尬。他们多不缴费,也就没有学籍、文凭和奖学金;他们来去自由,却不能名正言顺地走进图书馆和食堂。绝大多数游学族,日子过得清贫,不过,在慨叹“长安居,大不易”的同时,他们多以“精神贵族”自居,执著于这种在旁人看来颇为特殊的生活方式。

  挣扎故事:“北大边缘人”的艰辛

  放弃安稳日子,游学北大

  2007年新年钟声响过,考研越来越近。王小兵不敢给自己放假,元旦那天,他依然背着黑色电脑包走进北京大学东南角的第三教学楼,继续紧张地复习。

  这是王小兵第二次考研,报考的是北大中文系研究生。去年他在包头报考复旦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分数相差8分,被调剂到西北师大,他放弃了这个机会。2006年3月的一天,王小兵在网上偶然走进“北大边缘人”部落,看到很多北大游学生的故事,这些人的经历深深吸引了王小兵。

  其中,已在北大旁听了11年的老“游学生”柳哲让王小兵非常佩服。柳哲的手机号码在网上公布,王小兵马上就跟他联系上了。几次短信来去后,王小兵动了北大“游学”的念头。他专程坐火车从包头赶到北京拜访柳哲,进行了一番“可行性研究”,这个23岁的男孩做出了决定。

  北京归来,王小兵向女朋友说了去北大游学的决定,接着辞去工作,打点行装,一切都干脆利落。在包头,王小兵是一所民办大学的中文老师,月薪1500元,学校还给他分了房子。女朋友在医院工作,月薪1200元,日子安稳舒适。

  3月,王小兵成为北大的旁听生。这群人中考研群体规模最大。

  被饭卡问题困扰

  得到柳哲的诸多指点,王小兵少走了许多弯路。譬如租房,柳哲就教他到北大附近的六郎庄找,王小兵顺利地租到了一间七八平方米的小平房,房租每月300元。这笔支出让王小兵感到很有压力,毕竟他已经是一名没有收入的旁听生。

  北大游学生都想去学生食堂吃饭,但是办饭卡并不容易。校外人员只能办临时饭卡,必须加收15%的费用。为了省钱,王小兵只好在出租屋里做饭。没想到,他很快就幸运地在一位老师的帮助下,得到了一张饭卡。王小兵说自己是幸运儿,大多游学者一直被饭卡问题困扰。

  再省吃俭用都入不敷出

  6月,女朋友辞去包头的工作来到北京,照顾王小兵的起居生活。两个人的存款很快花完了,王小兵感到了生存的压力。幸好,女朋友的母亲开始接济他们。后来,女友找到了一份电视购物的工作,月薪700元,这是他们在北京的全部花销,两个人再省吃俭用,都是入不敷出。最后,他们搬到离北大10多公里的香山脚下,每月240元租了同样一间七八平方米的平房。每天跋涉,只是为了省下60元房租。

  新家安在农民的偏屋里,小到只能放下2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锅碗瓢盆与酱油醋盐一样不少地放在书桌的柜子上。没有厨房,两人买了一只电磁炉,天天坐在床沿吃火锅。

  喝北大免费稀粥充饥

  “北大边缘人为生计奔波,京城真是‘居不易’。”在北大旁听了11年,柳哲最能体验其间酸楚。“我认识的孔君,初中毕业,是来自江西贫困山区的民办教师,经常在光华管理学院听课。他非常用功,可生活非常困难,在北大漂了三四年,我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饥饿’两个字。有段时间他没地方住,就住在正在拆迁的房子里,天太冷,就地找点木条烧了取暖。”

  “我曾长期喝北大免费的稀粥充饥,体味了古时士子寄居庙宇的生活。”游学者王少农在自述中写道。许多游学者凭着梦想和热情来到北大,却没有预估生存的艰难。“梦想与现实相差太远,生存问题很现实,很残酷。”

  游学生的“北大三宝”

  王小兵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胡乱吃些早餐,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中央民族大学。那边有一个早年的“北大边缘人”开的网吧,每天早上7点至9点免费开放。王小兵每天都来这里免费“冲浪”2小时。

  在游学生中,这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网吧,很多人都和王小兵一样,非常珍惜这2个小时的免费上网,很多人是天天必到,像吸毒一样上瘾。他们囊中羞涩,哪里有免费资源,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王小兵认识的一位旁听生朋友,天天在北大内外找一些新开张的饭店或咖啡馆发放的免费票,一找到就去蹭饭。

  上网之后,王小兵就折回北大旁听或自习。他报考的是北大中文系研究生,主要旁听中文系的课。“北大几乎任何一间课堂都对所有人开放。每个系的课程表基本上都可以查询到,而讲台上的老师看见陌生面孔,也决不会追问你的身份。只要每天跑跑三角地,讲座的信息就能了然于胸。可以听到校内外名流在北大的精彩演讲,只要你有自信和才华,还可以与他们对话与驳难。没有办到图书馆的借书证,用身份证花2元钱也可以进去。”柳哲说,图书馆、导师和讲座是“北大三宝”。

  王小兵从早上9点多进北大校园,到晚上9点多离开,一天都泡在北大。午饭在学生食堂解决,晚饭要等到10点钟回到住处才吃。

  成功者寥寥无几

  王小兵用“漫无目的”来概括身边的一些旁听生。他说,这些人往往把北大视为一次华丽转身的平台,他们一般都是高中学历,胸怀伟大梦想,一个个心高气傲,舍我其谁。这些人在北大听课奔着名师和讲座,没有一个系统的计划。

  “很多人高高兴兴地来,结果带着遗憾离去。”王小兵说,这种没有学业生涯规划的游学方式,常常连基本的谋生技能都学不到,这是一个可怕的自我边缘化的过程。

  北大访问学者龙定海十多年前就注意这群游学生了,他发现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农村贫困学生,带着对北大的热爱而来,有的一面旁听一面参加自考,也有的对文凭不屑一顾,仅仅是来旁听。虽然其中有人拿到大学文凭,也有的考取了北大研究生甚至出国留学,但成功者寥寥无几。

  这些游学者没有学籍,不断地更换住所,不断地为经济来源发愁。但艰辛和茫然并没有使他们退却。龙定海对这群被称为“北大边缘人”的游学者泼冷水:“一群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能实现什么理想?”

  成长故事:文学青年的领悟

  丁霏,一位文学青年,梦想从北大这块人文圣地起飞,成为一名作家。他1996年来北大游学,至今已经11年了。当时在湖南念高三的丁霏小有名气,曾在不少征文比赛中获奖,还出版了自己的文集。恰逢清华大学开始重视文科建设,到他们学校招保送生,丁霏于是随清华大学的招生老师北上参加面试。

  不料,16岁的他梦断清华园,在争夺保送生名额中,他输给了一位理科生。就在清华园的招待所里,丁霏无意中在报上看到北大东方学系招韩国语班,就到北大咨询,希望以此为据点,留在北大继续自己的文学创作。

  “当时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文学创作嘛,不在乎大学文凭。”当他从北京赶回老家,高考即将来临,丁霏根本无心复习,结果考得一塌糊涂,连升学机会也没有。他说服父母,到北大游学,搞文学创作,钱理群、陈平原、曹文轩……北大中文系名师们的课他一堂不漏。

  丁霏和另一位游学生一起在北大西门附近的一间平房里租了一张床,每月各付90元,“只要有个地方睡就行”。课余时间,丁霏就到北大周边的三个著名的书店看书,成府路上的万圣书园、北大南墙的风入松书店、海淀图书城的国林风成了丁霏游学生涯中的“精神家园”。由于北大图书馆不能进,丁霏只好到这3个书店看书,“看了好多书,一本一本看完”。

  马不停蹄地听课,疯狂地看书,3年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滑过。1999年,丁霏发现自己依然一无所有,没有北大学籍、未曾佩戴过北大的校徽,也没得到北大的任何凭证,在北大办饭卡受“歧视”,进北大图书馆被拒……一次次碰壁,终于让19岁的丁霏惊醒了。

  他重新规划未来。那一年,丁霏报名参加了北京理工大学办的成考培训班,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电机工程系预科班,又成功转到了清华大学英语系成教班,一直到2002年毕业。

  到了清华,丁霏才发现北大对旁听生的包容是多么难得。“在清华,如果有陌生人走进教室,大家都会抬头看他,像进来一个外星人似的。可是北大没有这种现象,北大的教室旁听生来去自如。”

  2002年毕业后,丁霏先后在全国妇联和外企工作,最近在中关村一家高科技企业任职员,是全公司“业绩最好的一位员工”。丁霏很清楚,如果没有一张成教毕业证,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先生存,再理想,这是丁霏悟出来的道理。如今,丁霏依然希望能够考取北大研究生。

  老板故事:开着奥迪A6去旁听

  蹭MBA课后的华丽转身

  蹭MBA课的人很多,但能坚持听完两年,从一名频繁跳槽的传销人员华丽转身为某大型国营制药厂销售总监的,也许只有陈俪一人。

  她当时就住在北大旁边,从没有被老师和同学赶出课堂的尴尬。“我有个窍门,趁快上课大家都坐好了,进去在后面找个位置。不要去听EMBA的课程。那些学生的年龄偏大,一进去很容易就被认出来了。”

  陈俪性格外向。她课上得勤,又跟周围同学熟稔,无人想到这位原来是“加塞儿的”。她还积极参加MBA沙龙,与老师交流,当然老师也没有想到要问一问这位眼熟的女生是不是旁听。

  她比较爱听厉以宁的大课。“国际贸易、管理会计、英语这些专业性很强的课一般都会提问、布置作业,我的基础比较差,硬着头皮也不敢去。厉以宁的课深入浅出,比较抓人。谈到农村问题,他就会说起在农村考察的故事。”

  旁听MBA课程使陈俪积累了人脉。“不是有句话吗,大学看学校,毕业看同学。我的心态很好,从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一直和从前的同学保持着联系。是他们给了我莫大的帮助。”

  老曹:传奇缴费旁听生

  每到周末,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门口就要“开车展”。MBA一般是捷达、宝来、索纳塔,EMBA则有奔驰、宝马、奥迪。老曹就是那个开着奥迪A6来旁听MBA课程的。他是光华为数不多的缴费旁听生,原本在江西承包修公路,居然一甩手跑来住学生宿舍。别看他开车去谈生意的时候仪表堂堂像个老总的样子,其床铺之乱远近闻名。“老曹非常用功,时间都拿去读书了。”他的室友告诉记者。

  毕业后老曹回江西继续修路,记者未能联系到,也无从得知他是否上的是“特设MBA”(SMBA)。这是一种类似旁听的特殊形式,免试入学,享受与MBA相同的老师与资源,修满学分给予结业证书。学员若读书期间所有成绩都在B以上,参加全国MBA联考过线,还可以获得MBA的学位证,学费比MBA学生高出25%。

  “参加这个班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拿到学位的凤毛麟角,100多个人里面只有一两位。”一位旁听生告诉记者,他是中关村一名小企业主。

  光华MBA课程不许旁听

  旁听最盛的时候,一般40个人的班上会有十来名非MBA。大部分学生对旁听生很友好:“我没有心理不平衡。我们花钱大多数不就是买个学历。旁听是拿不到学历的。”也有学生表示:“看到旁听生那么刻苦,对我们也是一种促进。”但也有生气的时候:“课件都是老师打印的,准备了15份发下去,好多选课的人反而没有。”

  光华有规定MBA课程一概不许旁听。2003年光华曾经严查过一段时间的桌牌。“有几位老师是认真执行的,每堂课都让大家把桌牌拿出来,没有的赶出去。但在光华这样的老师毕竟不多。像战略管理这样的大课,好几个年级合起来上足足有一百多人,老师也摸不清谁是谁。特别大牌的老师如厉以宁、张维迎,一般时间比较紧张很少单独开小课,旁听生挺多。小课互动性比较强,需要分组讨论时,老师觉得不好指导就会让旁听生离开。”

  光华的MBA课程为什么不允许旁听?有位学生表示这是硬性规定。但有老师私下相告:“这是侵占其他交费学生的资源,对他们不公平。而且不花钱来旁听,也会影响学院的收费。”

  “老师上课时往往会说点商业机密,有一位房地产商跟我们上课的时候有时候会预言:这家企业用不了半年就会垮,不信大家看。他特别担心有记者来旁听。还的老师随口调侃:‘干部是改革中吃亏最多的人。’第二天这句话就见了报,还被框起来做成大标题。光华老师一般都是挺有声望的,挺害怕这些事。”一位学生谈到。

  听课为“嫁个有钱人”

  因为MBA群体颇具商业价值,很多人就借旁听之机拉客户。“我就遇见过一个旁听生,他在广告公司做电视广告,特别想拉一些客户在他那里投广告,又找不着门路,就来旁听MBA的课程,课间到处发名片,老师很生气地把他赶了出去。”

  其间也不乏有人怀着“嫁个有钱人”的梦想。“我们班上有一个女孩来旁听,天天打扮得很漂亮,也不怎么认真听课。她后来认识了一个读EMBA的,两个月后就嫁给了那人,从此再也没来上过课。”

  还有一类特殊旁听更为有趣。有MBA来上课的时候,夫人一定要在左右陪读,生怕他上学期间跟别的女生交往,老师查明了真相只好付之一笑。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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