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财经对话古独奇:中国当代艺术的旁观者

　　具有60年历史的马乐伯画廊中国艺术部负责人古独奇说：“有些艺术家的作品我一分钟之内就会直截了当地说，‘不用看了，谢谢’，那个艺术家可能觉得我是个混蛋，但是我觉得这总比撒谎好多了。”　

　　“要有原创性，有创新，要有诚意，技法也很重要，还得有个性，有灵性。”古独奇认为这些是自己起码的标准

　　古独奇是法国人Philippe　Koutouzis的中文名字，他负责马乐伯(Marlborough)画廊的中国艺术部。这个已经有60年历史的画廊旗下代理了毕加索、波洛克等诸多巨匠的作品，是世界画廊界公认的翘楚。马乐伯的纽约画廊正在举办陈逸飞的回顾展，当年这个画廊让陈逸飞等了三年，才等来一纸合约。古独奇浸淫中国当代艺术已经有17年，1月18日《第一财经日报》专访了这位对中国当代艺术有独到见解的“旁观者”。在他看来，拍卖的价格不应该是人们关注艺术品的原因，艺术有和金钱不同的功能，不应该仅仅是一件货物，“艺术品的品质应该是第一位的，价格是很脆弱的东西。”

　　“唐海文是我了解中国文化的钥匙”

　　“有一天我说，我们做个赵无极的展览吧，结果其他人问，‘他是谁？’”古独奇略带一丝狡黠地笑着说，“我把他带到纽约的时候，纽约没人知道他。”如今赵无极已经成为一个不需要介绍的名字，同样被古独奇带到纽约的还有朱德群、王克平、铁鹰等中国艺术家，当然还有他最欣赏的唐海文。

　　唐海文这个名字在中国寂寂无闻，而古独奇却说：“唐海文是我了解中国文化的钥匙，从研究他开始，我进入了中国文化，欲罢不能。”当他上世纪80年代末在巴黎认识唐海文的时候，这个1927年出生于厦门的艺术家已经在巴黎生活了许久，用墨作画，过着对金钱毫无欲念的生活，“他住的房子连洗手间都没有，他的衣服、手表都是别人给的”，甚至画纸用完了，就开始在废报纸上画。“我在他身上体会到了‘道’的精神，他就是一个艺术家可能达到的极致。”古独奇伸出手在空中轻轻划了道弧线：“他的生活就像一只蝴蝶一样。”

　　1991年唐海文去世之后，古独奇来中国住了7年，香港、厦门，还有其他城市。他写了一本专门研究唐海文的书，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艺术史家。“我是个很坏的学生，我学过历史、法律和管理，但是最后什么学位也没拿到。我太没耐心，太想投入到实际事务当中去了，我没念过艺术史，却做和艺术有关的事情。”然而就是这个坏学生的介绍和研究推广，让唐海文的作品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这是很多艺术家和策展人遥不可及的梦想。很多人都以收藏唐海文的作品为荣，“唐海文画了很多很多，人们要，他就让他们拿走了。我这几年看见很多非常漂亮的作品，但是价钱再高，藏家都不肯出手。”谈到唐海文在中国寂寂无闻，不如这些年拍卖价格每创新高的热门艺术家们抢手，古独奇很认真地说：“唐海文没那么闪亮，是因为他不是金子做的——你可以把这句话写下来。”

　　我的标准和钱没关系

　　

二战时，世代经营艺术品生意的犹太人弗兰克·洛依德(Frank　Lloyd)从奥地利逃亡到伦敦，之后创建了马乐伯画廊。现在马乐伯已经在伦敦、纽约、马德里等城市拥有6个分部，“我不会因为我在这儿工作就说它多好，不过马乐伯可以让我去很多很好的艺术博览会，看很多艺术家的作品。”作品看得越多，古独奇就越是知道自己欣赏的是什么，“有些艺术家的作品我一分钟之内就会直截了当地说，‘不用看了，谢谢’，那个艺术家可能觉得我是个混蛋，但是我觉得这总比撒谎好多了。”除了能有很多很好的机会，马乐伯的经营理念也让古独奇觉得很舒服，“马伯乐最重要的一点是对艺术家极端公平，不会欺骗艺术家，他们在做生意的时候态度非常诚实。”

　　古独奇有自己选择艺术家的标准，不过他的标准和艺术作品在拍卖市场的价钱毫无关系，“有些画家我觉得很好，很想代理他，但是价格绝对不是原因，我不会因为他的画卖得好就扑上去。要有原创性，有创新，要有诚意，技法也很重要，还得有个性，有灵性。”古独奇认为这些是自己起码的标准。这其中“诚意”在他看来，是最为首要的品质，“你可以很有诚意，完全没技巧，但是却能做很好的东西，法国画家杜布费的技法很差，但是他很诚恳，很有灵性，所以他的作品很了不起。”对于中国艺术教育中一直强调的技法，他嗤之以鼻，“技法不是第一位的，你可以有非常好的技法，但是毫无灵魂，那就一点用处都没有。有时候过分有技法还不如没有技法。”

　　谈起如何与自己代理的画家打交道，古独奇津津乐道：“我经常是在已经有名望的画家身上赚钱，然后在年轻的画家身上花掉这些钱。整个地看，我好像不赔不赚，但是其中的乐趣很多：可能我这个星期在年轻艺术家的工作室里和他讨论他的雕塑和装置，下个星期我就和那些功成名就的艺术家一起坐在媒体面前，校对作品目录，做挣钱的事情，然后又是和年轻艺术家在一起……很好玩！”他认为作为画廊，必须要对自己代理的艺术家和艺术品有深入的了解，“你得知道你卖的是什么，作品是用什么材料作的，画布、颜料……这是材料方面的，还有就是学术研究方面的，要把艺术家放在他那个时代中正确的地方，唐海文就是这样，我为他写了一本书，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工作。”在他的描述之中，代理人和艺术家之间有非常亲密的关系，“下周我要去巴黎，帮助朱德群做他的陶瓷作品，我给他安排了一切，找到法国的一个很古老的

瓷器厂，找到法国的老工匠，我们会讨论。我和艺术家之间有某种关联，当我认识一个艺术家的时候，我会去了解他能做什么，然后我会提出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