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热爱美的老师

　　我陶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中

　　一九八三年因病住院月余，出院后，要求提前退离职，获准后，每日清晨独自登玉皇山，在晨曦中观红日喷薄而出，迷雾中看云浪翻滚。

　　四季景色变化，尽收眼底。漫步山脊、钱江、西湖，左顾右盼，美不胜收。

　　我陶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世上浑浊之事一扫而尽。

　　随身带此小本，将动人景色略勾数笔，归来着色。

　　时光飞逝，不能倒流，留住景色在此小本上，以志怀忆美景。

　　这段文字，写在一个发黄的小硬壳本扉页上，作者应小玲，当时是1983年，她56岁。

　　她给小本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美不胜收的大自然（The art of nature）——应小玲风景日记。

　　应老师

　　不知为我化过多少次妆

　　翻开《风景日记》，一幅幅生动的风景画旁，有的写着画名，有的还记着她当时的感受。

　　小本子里记录着

　　她晚年全部生活

　　应小玲生于上海，曾在西湖小学、长桥中学任教，当过美术和音乐老师。

　　病退后，每天清晨六点，她准时起床，吃完早饭，匆匆换上一双白色旅游鞋，带上这个小本子，步行前往玉皇山。

　　这一走，就是20年。她的脚步从玉皇山到西湖、十里琅珰，到大半个中国、还到过美国。

　　一双旅游鞋穿破了，再换一双。

　　这种风景日记本，也伴随了她20年，一个本子记满了，再换一本。

　　看到美丽景色，她就拿出小本，用绘画钢笔“刷刷”一条条勾画；回到家，再仔细涂上色彩。

　　直到2003年，她因脑萎缩导致视力不好，才停下脚步。

　　“可以说，小本子里记录着她晚年全部生活。”老伴王老伯说。

　　“这种本子，我们家里原来有很多，现在一时还找不到，只有这一本在，就连我们去美国看儿子，她都随身带着小本子。”

　　2007年1月17日，应小玲因病去世，终年79岁。

　　伴随了她20多年的《风景日记》，以及里面一幅幅迷人的景色，就此尘封。

　　1月23日上午，100多人赶来参加应老师的告别仪式。儿子王铁军致词，有一段说起母亲当年给孩子们化妆的事。

　　“记得当年，许多亚非拉国家元首和贵宾，在周总理陪同下来杭州参观访问，那时，西湖小学有一个小海军合唱团，经常会去献花。

　　“每当有外交任务下来，母亲就会带着许多孩子前去欢迎。去机场、火车站途中，孩子们在客车上吃着点心，欢声笑语，母亲则抓紧时间给他们化妆。

　　“有的孩子会因为别人的口红比自己好看，频频要求补妆，母亲会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让那些兴奋的孩子得到满足。”

　　这个细节，当年在长桥中学读书的学生方向明印象很深，1月19日，方向明从美国圣地亚哥写来一封信，告别仪式现场读了两封信，方向明的信是其中之一。信里说：

　　“从初中到高中，应老师不知为我化过多少次妆。有时我一个人去市里演出或报幕，应老师会在家里帮我化好妆。

　　应老师化妆就像是在我们的脸上作画，底粉的颜色不能太白，眉毛要先用红色描一遍，定妆后，再勾上深褐色，灯光下会有立体感，眼线画好后，要在内眼角处点上一点鲜红，眼睛会显得水灵。”

　　“想到这些，仿佛还能感觉到应老师的手在脸上轻轻划过，她眯着眼睛看化妆后的效果，像是在欣赏一幅画，还有她的轻声细语，以及总是挂在脸上的微笑。

　　“现在想来，我们这些当时的孩子们实在是很不懂事，几十个人的妆化下来，加上手风琴伴奏，应老师一定累了，手也会很酸，我们从没有向老师说一声谢谢，也没有为老师揉揉酸痛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