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阳光同行

　　与阳光同行

　　编导：周震烜

　　2007年1月31日，华东师范大学的寒假已经放了第五天，校园里已经很难看见学生的身影。可在这间小小的教室内外，却有不少大学生正在忙碌着。

　　接学生实况：天冷不冷啊，不冷是吧。他们在四楼，你们先上去吧。让他们把你带上去，前面有大学生，你们先陪一下。反正空调开着了，也有热水，你们先喝一点，暖暖身体。

　　原来，这群忙前忙后的大学生是华师大"兴家"志愿者服务队的队员，今天他们要为一群特殊的初三学生上课，他们的家长都是残疾人。

　　学生：这些初三的孩子可能更需要我们去关注他们。

　　学生：能跟着张石磊一起到这里来给他们送一点关怀，我觉得非常开心，所以我们都愿意过来。

　　这个守在教室楼下的男孩就是大家口中的张石磊，现在在华师大学前与特殊教育学院读大四。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华师大"兴家"志愿者服务队队长，这个服务队的主要目的是为那些残疾人家庭的孩子提供学习辅导。

　　张石磊：我就想起码给他们一个公平受教育的机会

　　张石磊已经做了四年的志愿者，他为所有残疾人子女补课一律都是免费的。可是有谁又能够想到，这个一直给予别人帮助的小伙子其实自己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张石磊的家乡在河南省荥阳市的一个小山村里，父母都在私人小厂里打杂，家里还有个妹妹。2003年，张石磊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面对7500元的学杂费，张石磊全家犯了愁。

　　张石磊：第一年就是家里的一些亲戚朋友吧，甚至一些乡里乡亲都有(出钱)。

　　然而就是这个自己还需要补助的贫困生，偏偏就成了全年级第一个志愿者，这到底是为什么，事情还要从张石磊进入大学参加的一个活动说起。

　　张石磊：带着我们到了延吉初级中学/去参加“兴家”第四期的开班典礼。

　　张石磊所说的"兴家"学校是专为残疾家庭的子女提供个别辅导的公益组织，校长房金妹是一位高位截瘫的残疾人。在这次开班典礼中，张石磊的行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房金妹：那天是华师大出版社支援了我们一批书／他就把很多书搬到我们的小院子里来。张石磊搬书的那个劲头，我到现在都记得。

　　而同时，房金妹校长的身残志坚，以及那些残疾人家庭对"兴家"学校的期望也深深地打动了张石磊。

　　张石磊：很多残疾人家长和孩子也是充满着期待和感动来参与这个开班典礼。当时给自己的印象还蛮深的。

　　面对那些和他一样生活困难的残疾人家庭时，张石磊总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触。

　　张石磊：那些亲戚朋友还有老师，甚至一些陌生人，他们给过自己物质上或者精神上的帮助和鼓励，感觉自己有必要的时候，在能力所及的时候，也是应该把他们的爱心去传承一下，能够为社会去做一点事情。

　　张石磊当天就加入了“兴家”志愿者服务队，开始了每周为残疾家庭子女补课的生涯。回想起他的第一个辅导学生，张石磊至今记忆犹新。

　　张石磊：刚进家的时候感觉，哇，这房子太小了，还不如我在省城一些亲戚家的房子。

　　张石磊的辅导很认真，这家的孩子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可因为家里的经济条件，最终放弃了高考，这让张石磊觉得特别可惜，对于志愿者工作，他也有了新的想法。为了能为这些家庭的孩子做更多的事，张石磊不断动员身边的人加入义务家教的队伍，他的同寝室好友连福鑫就是其中之一。

　　连福鑫：用张石磊当初的一句话就是说，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帮别人的。但是我们能做到一点，就是用我们现在已有的知识可能可以帮助别人。

　　不过他们谁也没想到，就在连福鑫加入志愿者服务队后不久，这对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差点闹翻了。

　　连福鑫：因为学期快结束了，我们要考试，其实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挺紧张的/因为按常规好像到了这时候，一般是不用去的，因为大家要考试嘛，我这么跟他说，因为其实我那时候在打退堂鼓嘛，不想去了。

　　张石磊：我说这个不行的，因为我们考，学生也要考。

　　连福鑫：他一般就是有笑容的，然后突然间脸就拉下来。

　　张石磊：既然帮人了就要帮到底，不能说临时有事就改变，那如果要找借口，借口每天都可以找到。

　　这一次，一向好脾气的张石磊怎么也不肯让步。而看见好朋友不理解自己，连福鑫也觉得很委屈，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在去辅导的前一天，张石磊说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连福鑫：他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我帮你去吧。当他跟我说那一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而且特别是后面那一句，我觉得他身先士卒，跟我说那句的时候，就忽然间觉得自己太过于自我了一点，或者自私了一点。

　　也许正因为这种固执的坚持，不久后，张石磊被同学们推选为"兴家"志愿者服务队的队长。

　　走访残联实况：有多少名统计好了吗？统计下来这次很多，看来你们不一定能承担下这么多，/统计下来是将近200个。200个，那要800个大学生了。

　　每个月，张石磊都要去周边各区的残联了解情况，看看有没有需要辅导的学生。如果是一些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他还会主动上门走访。

　　上门实况：你好，我是华师大张石磊。张老师，你好，你好。想过来看一下。我来了解一下刘春兰最近的情况。

　　张石磊探望的这个女孩叫刘春兰，正在长宁区一家中学上初三。刘春兰的父亲因为脊柱受损不能工作，母亲也只能打零工。升入初三后，刘春兰的物理成绩一直不稳定，为了让她能考上一个重点高中，家里也动过请家教的念头，可一听费用却只能作罢。

　　刘荣敏：我们算也算过，我们没有办法去(补课)，像天文数字，我们一个月只有900元的低保收入啊，没有了。

　　像刘春兰这样的初三学生，张石磊遇到的不只一个。许多家长面对即将升学的孩子，都会忧心忡忡。在2005年暑假前夕，张石磊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为升初三的残疾人子女办一个免费的辅导班。可是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却引起了大家的争议。

　　房金妹：这都是可以这么说，是自找苦吃，没有任何人要求你一定要办。

　　张石磊同学黄燕：我们有这么一个好的想法，但是有多少的同学，有多少家庭愿意来参加这个辅导班？

　　食堂打饭实况：芹菜打半份，再打半份青菜。

　　张石磊：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五块多一点。

　　平时每餐饭一般花多少钱？

　　平时有套餐的话，三块五、四块这样子。不过现在过年可能人少，没有那种套餐了。

　　一天在吃饭上花销大概多少？

　　早上两块，中午四块，下午五块，(一共)十一块，有时候十三块钱。

　　张石磊的校园生活很清苦，每个月的开销不超过五百元钱。由于家中无力承担，张石磊后三年的学费都申请了助学贷款，所以他的生活费都要靠平时做家教补贴，假期对他而言，是勤工俭学的大好时机。而许多像他这样情况的同学，也希望在假期里凑齐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张石磊免费假期补习班的提议很难得到大家的响应。

　　张石磊：做志愿者，尤其是假期辅导班，自己要少做多少次家教？

　　这样算的话，/反正我们辅导班是一天隔一天，这样算下来少个二十次左右吧，因为还有前期的一些准备。

　　少二十次家教是多少钱？

　　如果一天按一百块来算，做两次一天一百块的话，也就两千块钱吧。

　　两千块钱对你们家意味着什么？如果是算收入的话，你觉得份量重不重？

　　有时候在家乡，我有个姑姑她有时候对我说，她辛辛苦苦一年大概也就得到三千块钱。那你要是一个月不办这个班的话，说不定就是别人一整年的收入啊？

　　对，这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对那些孩子来说，他可能通过这个辅导班，为他家每个人节省了几百块，几十个学生下来可能节省了一万多，比我两千块所蕴含的价值更大吧。

　　面对周围的质疑，张石磊决定先从自己的努力开始。那段时间，为了落实前来补课的学生，他每天都要打几十个电话。

　　张石磊：我从大概7、8点开始打，打到后来发现很晚了，11点多都有多了。/回到宿舍一片漆黑，同学们都睡了/望着窗外还可以看到点点星光，很少睡这么晚的。

　　就这样，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张石磊从登记在案的几百户残疾人家庭里落实了61个初三学生。而他的做法也打动了其他的志愿者，不少同学加入了这个辅导班的筹备工作。

　　商讨实况：或者就在七楼的会议室那里。而且最好是参考一下最近几年中考的试卷，因为中考试卷它有命题的导向，我们可以采取当中比较有特点的。1345那你说要不要增加一些心理辅导？对对。我那里有很多卷子，再拿回来重新用。

　　学生和老师都找到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可眼看离开班只有三天了，暑期班的教室却一下子没了着落。

　　张石磊：本来想会很方便，到时候直接和物业说一下，我们今天上课，让他们帮我们来开开门，但后来知道原来学校里面有一系列规章制度。

　　由于学校有明文规定,教室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得外借。此时再打报告申请特批肯定赶不及开班了，张石磊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张石磊：没有场地，那我们不可能露天的。这样的话一次就完全泡汤了，可能就是再也没有了。一次打击，可能下次就会很谨慎很谨慎，可能就不敢再办了。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辛苦筹备起来的辅导班就此搁浅？张石磊开始四处奔波起来。

　　学前与特殊教育学院副院长汪海萍：开班的时候说教室没有怎么办，所以急得不得了，就跑来说怎么办，能不能请院里想办法。

　　然而学院也没有教室的使用权，汪海萍院长听说这个班是免费办给残疾人子女的，立刻动员全院老师一起想办法。

　　汪海萍：就是请我们的教务员老师赶快到教务处，向教务处的领导汇报这件事情。/所以他们很快就批了。

　　2005年的7月18日，张石磊的暑期辅导班终于顺利开班了。

　　胡彦玮：我看到这些家长给我的冲击力很大。/当你看到那么多的家长拄着拐杖、推着轮椅，然后他们的小孩，满满的一房间的人，坐都没有地方坐。

　　张石磊：感觉场面也是蛮热烈，但同时也是蛮让人震撼的。

　　胡彦玮：等我们教完课以后，那些家长都有做笔记的，然后走到外面以后就看到，走廊上都有家长等着的，他们就是等上一个下午、一个上午，就是这样等着。

　　学生和家长们的热情让志愿者们看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而他们的努力最终也得到了回报。

　　胡彦玮：家长会很急切地问你的，说你们这个假期班办多久啊？有没有寒假班啊？

　　房金妹：(家长们)都非常感动的，都会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孩子长大了以后，我们也当志愿者。

　　这个暑假，张石磊的生活被辅导班占得满满的，上课、组织学生参观名校，课后还要给每位家长打电话询问意见。一个月下来，他瘦了近20斤。

　　有了第一年的经验， 第二期辅导班在2006年8月也顺利举办了。这次"兴家"学校还特地为辅导班拉来了一笔赞助。

　　房金妹：我原来理解认为(这笔费用)应该是全都补贴给我们大学生志愿者，最后实际情况远远不是这样，他们给了每个同学每个人60块钱津贴，让他们乘车、买冷饮吃。

　　刘荣敏：像我们的车费都是老师给的，老师说你一共上了16次课，给了60多块车费，还有茶水费什么的。

　　上学期张石磊被保送了

北京师范大学的研究生，这个寒假，他想最后再办一期针对初三学生的辅导班。由于许多学校都组织了补习，这次的辅导班只来了六个学生，可还是照旧配备了一位主讲、两位助教，大家上起课来一点也不懈怠。

　　胡澄明：他给我们补课是不收一分钱的，我也蛮感激他。

　　严皓侠：(我)对张老师的感受很深。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教书很不错，也很认真，是真心对待我们的。

　　和不少残疾家庭的孩子接触下来，除了学习上的辅导，张石磊还在关注着这些孩子内心的一些东西。

　　张石磊：这些学生很像我当时刚进大学一样，朴实、不善于交流。有时可能会稍微带点自闭，但是他们会有一种韧劲在里面。

　　胡彦玮：他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他知道这些家庭的困难在哪里，他知道一个眼神背后、一个动作背后包含着很多很多的苦在后面。如果没有钱，如果没有人来帮你的话，他知道这种生活是很无助的。

　　张石磊常常会给这些孩子讲述自己的经历，希望以此来影响这些特殊家庭的孩子们。

　　张石磊：因为这些学生可能本来的水平基本在一个层次上面，都是比较差的。他们有一点点进步，我们就去肯定，就去鼓励，他们有成就感。家长说孩子的学习兴趣高了。

　　刘春兰：比如说我以前不是很喜欢说话，现在我就可以和他们一起交流、一起学习，这样就很团结。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张石磊已经连着三年没有回家过年，这个春节他决定回家看看。

　　给妈妈打电话实况：妈，忙不忙。现在就准备放假了。准备放假了啊。那你准备好了没有？我行李上准备好了，可能车票突然比较紧张。就是十六号早上(坐车)如果到郑州就是晚上九点半，大年三十中午之前能赶到家吧。

　　因为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年，张石磊决定带些行李回去，这四年来，他的衣服一共就这么一包。

　　整理行李实况：在上海添过衣服吗？

　　在上海好像是添过一件，这是在家乐福里买的，反正蛮便宜的，十几块吧，就是有时候同学们说感觉太深沉了，我想弄个有点红颜色的带上去，可能阳光一点。

　　应该吧，我也不太了解。

　　别人送的？

　　对，她说这是她孩子的衣服，当时送了整整一麻袋，我当时也没有和她商量，我就说既然给我了，我也不要，我把它捐给慈善爱心屋了，后来又打电话说的时候，她说希望我能够收下一件、两件，我就想着上衣有点保暖，可以拿一件，到时候换洗的时候可以方便一点。

　　虽然自己舍不得买新衣服，可今天张石磊却逛起了百货商店。原来他心里惦记着一个教了大半年的初二学生小郑，看到学生脚上的鞋子快磨坏了，他想用自己的奖学金给他买份新年礼物。

　　实况：给你买了一双新鞋子，过年的时候穿。/43号的/很帅的，这鞋。他喜欢红色，红白相间。/你看，哥哥用心吧。/要用心的对吧。/谢谢。谢谢就不用了，你就把成绩好好提高一下，像哥哥一样读读大学，有机会读读研究生，还有机会的话也去帮帮别人，这就好了。

　　小郑的父亲是一位双手残疾的书法家，得知张石磊要来家里，特意为他写了一幅字。

　　看字实况：自胜者强，为善者乐。你小张做好事，你就得到了快乐。

　　离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虽然已经被保送了北京师范大学的研究生，张石磊还是忙个不停，他说要赶在回家前把两届"兴家"辅导班的资料整理成册，希望以后能把"兴家"带到北京去、带回家乡去。

　　张石磊：我在想这些上海的残疾人家庭他们的处境，虽然说所处的地方和我不一样，但处境可能还是一样的，所以读书改变生活对我是适用的，对他们的绝大部分家庭应该也是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