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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列车被狂风吹翻调查:事故中没听到广播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08日18:27 三联生活周刊
2月28日21点45分的新疆电视台“今日访谈”中播出的一段影像,是这场灾难的最早记录,拍摄于火车被大风吹翻半个多小时后的28日凌晨2点半左右。出镜记者是该栏目编导宿传义,当时他是这列火车上的一名乘客。 13级大风造成该次列车机后9至19节车厢脱轨,3名旅客死亡,2名旅客重伤,32名旅客轻伤,南疆铁路被迫中断行车近10小时。 记者◎贾冬婷 实习记者◎陈超 2月27日晚上22点多冒雪走向乌鲁木齐火车站的时候,宿传义的心情不错。今年是个暖冬,一直没怎么下雪,前一天的一股冷空气终于带来了他盼望已久的雪,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他换上过冬的衣服,一件两件套的棉衣,还有毛衣、毛裤。这一天的新疆气象台天气预报说:“27日至3月1日,新疆北部地区有5至6级偏北风、山口地区风力可达7至8级。冷空气的侵袭将使新疆大部气温下降4至8摄氏度,部分地区降温幅度可超过10摄氏度。”但宿传义并没有太在意——大风,在新疆太常见了。 他和同在“今日访谈”栏目组的摄像肖洪斌一起上了车,去阿克苏做节目。春运的高峰显然还没过,他们本来打算26日出发的,但没买上当天的票,火车票再难买,也不能坐汽车走戈壁滩,尤其是冬春之交的大风季节,这是台里的不成文规定。宿传义说,从保护摄像机安全角度来说,单体车更容易出事。 这是辆新的空调密封车,暖气很足。他们所在的7号车厢是卧铺车,满是年后返城的乘客,22点36分发车后没多久就熄灯了,宿传义和肖洪斌在9号和10号相对的上铺躺下,肖的头枕着摄像机。下铺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对4岁大的双胞胎男孩,挺闹腾,一会儿也在黑暗中安静下来。宿传义想,一觉醒来就到阿克苏了。 “窗子烂了!男的快起来!”——突然一阵呼喊声从车厢后端传来,宿传义跳下床一看,车尾一块玻璃被风刮碎了,风沙灌进来,附近的人正慌忙拿棉被去堵。肖洪斌一把扯下他床上的被子,和宿传义、双胞胎的父亲三人堵在离他们最近的窗户边,这扇双层窗的外层已经碎了,内层裂纹也越来越大。灯开了,双胞胎男孩醒来大哭,父亲一边按着棉被,一边哄他们。宿传义注意到,迎风处已经换到了右边,列车掉头了,应该是刚刚过了吐鲁番站,进入了“三十里风区”。风沙声“啪啪”地打在玻璃上,车厢左右摇摆,像浪里的小船。昏昏欲睡的乘客马上紧张起来,一个乘客还说“不会把车刮翻了吧”。 突然间车厢剧烈震动,宿传义下意识地两手抓住8号铺位的梯子扶手,一瞬间被甩起来,左腿小腿肚子一阵抽筋,吊在半空中了。他回神来一看,床铺都翻转了90度成了栅栏——车翻了!车厢里一片漆黑,有小孩大哭,有人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有人大喊:“车翻了,快救人!” 车不动了,宿传义试探着跳下来,这时的地面其实是原来的左侧车体,右侧车窗变成了天窗。砸下来的行李四散,大风混着沙石横飞,更冷,他开始大喊:“我是新疆电视台记者,有没有人受伤?”乘客们组织起来清点人数,“1号下,1号中,1号上……”一个铺一个铺地逐一点着,他记得,3号中铺一时没回音,大家都慌了,还好后来确认没事。老人、小孩、妇女被安置在地板上,盖着棉被挤在一起。 顺着车翻方向摸到了摄像机,电还通着,只是警示灯一直不停地闪,应该是剧烈震动和砂石进入的缘故。宿传义又摸到手机,开机时间显示为“2:10”,茫茫戈壁中还有信号。他先给制片人张锐敏拨了电话,张在睡梦中惊醒,一面关切宿传义和肖洪斌的安危,同时他们都意识到:这是一个大新闻,而且在第一现场!宿传义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在新华社新疆分社做记者的同学赵春晖,简单说了一下事件,他想,消息经新华社一发出,就等于报警了,救援人员应该天亮就会赶到。事后,赵春晖向记者证实,他在接到宿传义电话的半小时后发出了第一篇通讯,接着就和同事乘车往事发地点赶。宿传义没敢向家里人拨第三个电话,“他们肯定担心得这一夜不能睡了”。 车厢里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再次确认伤势,有一人手磕破,一人下巴破了,还好都不太严重。宿传义拿出阿莫西林给伤者分了一下,“哪怕只是种心理安慰也好”。这时有人碰到车顶的灯,一闪一闪地亮,说明有漏电——大家警觉起来,互相提醒,“千万别抽烟”,“别洒了水”,“别碰电”——万一失火,车厢被床铺所间隔,就无处可逃。双胞胎醒了要小便,为防火,有人找来车上的厚毯子给他们垫。 摄像机还在报警,但顾不了那么多了,肖洪斌打开了机子开拍,双胞胎父亲的手机用作拍摄目的物,宿传义说了一段简短旁白,这是他们拍下的第一段影像,但最终因效果太差没用上。 车尾两块玻璃碎了,“砰”的一声,车头一块玻璃又碎了,车厢温度越降越低,乘客大喊“冷”,有人把被子传给了老人和小孩。宿传义开始庆幸自己出门前加了衣服,还可以抵抗一会儿。这时,宿传义借一个乘客的手电筒打光,拍下后来在电视台播出的那几段画面。摄像肖洪斌在上面还下不来,宿传义就自己扛着机子,乘客拿着话筒,被采访者自己拿手电打光。拍到双胞胎兄弟时,他们正睡得香,感觉到有光,把被子一蒙又睡了。 3点多,车厢里的人折腾得都累了,又静下来。不知道谁调侃了声:“咱们打会儿牌吧!”大家都笑了。一会儿上面的小肖喊:“我看到远处有光!”大家凑在窗边往外看,有一辆警车的灯远远地亮着,但停了一会儿又开走了。宿传义说,戈壁滩到处是高低起伏的山坡,风又这么大,越野才能开过来,这车可能开不过来,回去搬救兵去了。 5号和6号座位下的窗户破了,这个洞口可以出去。不一会儿又看到远远的一排车灯,这次离他们越来越近,救援队赶来了。宿传义从那个洞钻出去,看到十几个人手挽着手,顶着风沙正冲7号车厢处走来,他们是十几公里外的托克逊县公安局的民警。随后县消防、卫生、武警的人陆续赶来。这时是凌晨4点钟,距事故发生两小时后。外面仍是漆黑一片,顺风向前走几步,再顶风就几乎回不来,风大一阵小一阵,很容易就把人顺着山坡的起伏吹走。宿传义的眼睛被风沙打得睁不开,一块小石子打在左手食指上,一下子就碰下一块皮,他赶紧钻回车厢内。 民警们把列车门撬开救人。开来的车越来越多,漫山遍野都是灯光,人在一批批被救走。借着附近一辆越野车的灯,宿传义和肖洪斌又开始了他们的拍摄。听人大喊说4号车厢有乘客被车厢压着了,他们赶忙跑过去,武警们把车皮锯开,才抬出下面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是从破碎的车窗里被甩出去,又被翻滚的车体压在下面。同在这节车厢里的贾晓亮也被甩出20多米,背部都摔烂了,但他没被车体压着。记者在事后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医院,不愿再谈灾难的那个瞬间,只是在五六分钟内不断重复着“我太幸运了”,他一直难以忘记那个不幸被压的人。 这时,新华社记者赵春晖还在从乌鲁木齐赶往事发地的路上。他后来对记者说,当时受狂风和大雪影响,乌鲁木齐到吐鲁番的高等级公路已全线封闭,不得已改道国道312线。雪约10厘米左右厚,狂风大作,地上的雪沫如河水般流动,空中雪花如妖魔般挥舞,在车前形成一道“雪幕”,能见度不足20米,有的路段甚至不足5米,80公里的路走了两个多小时。6点钟左右赵春晖赶到现场,只见起伏的山坡上横七竖八的车厢,9到19节车厢都翻倒了,轻的90度,重的180度,甚至有顺着山坡不知翻了几翻的。但这时记者们已经不允许靠近列车了,他们只能远远地拍些画面。又听说2号车厢的列车巡检员韩建伟也被压了,抬出来没多久就不行了。陆续有这样死伤的消息传来。 9点钟天蒙蒙亮,宿传义看到远处戈壁滩上一顶长方形的帐篷,写着“珍珠泉站”。而他也看到,火车翻的地方正是一个大拐弯。他随赵春晖等赶往伤者休息的小草湖站,又赶到托克逊县医院采访,路上才意识到自己右胸和左脚有伤。那个闪着灯拍下珍贵画面的摄像机去送修了,基本上也要报废了。 记者采访的几节车厢里的乘客都提到,事故中没听到列车广播,也找不到乘务员。事后听一个乘务员说:“先是最后一节行李车,然后是宿营车,一节一节这么连带着翻倒了……”有乘客置疑:“从窗子破到车翻大概有十几二十分钟时间,为何不见停车或减速避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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