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奥斯卡的颍州孩子:折射各方对艾滋态度转变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09日11:34 中国新闻周刊

  纪录片《颍州的孩子》,从一个外部视角,折射了中国各方对于艾滋病问题的态度变化

  ★ 本刊记者/何忠洲(发自安徽阜阳)☆朱小雯

  颍州是安徽省阜阳市的一个区。

  车行不远,在一块块平坦的麦田中间,大大小小馒头般的土堆时隐时现——在平原上,坟地总是极为显眼的。

  一路上,张颖一直在说话,所有的话题都和艾滋孤儿有关。当出租车绕过泥泞的乡间小道在一间砖瓦房前停下来,“张妈妈、张妈妈”的叫声突然出现时,她的话顿时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舒坦与放松。两个精灵古怪的小男孩站在了面前,一个是高俊,一个是米化龙。

  这是两个寄养于此的艾滋病孤儿。米化龙是2006年在阜阳市清河广场门口被发现的。6岁的他操一口河南口音,还能够说出父亲的名字,但是家在何处,则完全说不上来。他是被父母丢弃的,后经检测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于是被送到了张颖任会长的阜阳市艾滋病贫困儿童救助协会(简称阜爱协会)。高俊的形象则已经广为人知,他曾和彭丽媛、濮存昕一起出现在众多预防艾滋病的宣传画里。

  而在此时的视野中,已经看不出任何与艾滋病相关的痕迹了,小孩的天性在张颖到来之后越发显露。一边一个,簇拥着张颖的腿进屋,全然不理旁边的陌生人和紧紧跟着的摄像机。

  这是新年后张颖第二次来看望高俊和米化龙,也是2月26日《颍州的孩子》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奖之后第一次见高俊。

  颍州的孩子们

  摄于2004年的《颍州的孩子》,记录了阜阳艾滋病孤儿的生存状况,高俊即是其中的一个主角。

  在这部纪录片里,4岁的高俊踯躅在猪圈里,头发枯黄、疱疹满身,肚子隆起,与瘦小的身体全然不成比例。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因艾滋病刚刚去世,惟一与他相依为命的奶奶得了间歇性精神病,叔叔因怕别人的歧视而不愿收养。《颍州的孩子》主创之一米子回忆说,“我们之所以赶过去拍,就是因为有人告诉我们,那个小男孩就要死了,晚一天恐怕就没了。”

  那个时候,高俊两年间从不说话,总是斜着眼睛看人。因为就生活在猪圈旁边,他总是时不时举手打着身边的一头猪。米子回忆说,给他东西他不要,趁你不备的时候他突然跑过来夺了就走。

  高俊成了张颖救助的第二个孩子。

  2004年,在张颖的帮助下,夫妇均患有艾滋的丁家收养了小高俊。2006年年初,张颖又为他找了一家监护人,也就是现在的张家。张家大儿子、大儿媳、二儿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先后因艾滋病去世,老两口也有病,现在单过。协会现在每个月给小高俊400元,交给张大爷管理,这也使得张家的日子变得好过一些。

  这给《颍州的孩子》结尾添下了许多的亮色。在被收养之后,高俊开口说话,身体日渐好起来,也日渐变得活泼开朗。

  “他们是我的孩子。”张颖说。而类似于高俊和米化龙这样受到张颖等照顾的孩子,在阜阳,还有500多个。他们都是艾滋孤儿,其中20多人本身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其他的则是父母感染艾滋病。

  被改变的村庄

  张颖第一个救助的艾滋孤儿是楠楠。“那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张颖说。当时在阜阳商界已经相当知名的她因为生了孩子而比较空闲。一次,应阜阳市分管副市长之约陪美国汉普郡大学的社会学家肯·约翰逊教授前去一所孤儿院了解阜阳孤儿情况。看了之后,肯·约翰逊突然提出要去看看在家的孤儿。在楠楠的叔叔家,张颖第一次见到她,“我一下子惊呆了,头发乱乱的,满脸都是疮,耳朵流脓,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说话她根本听不见。”

  当时,副市长和她闲聊,说可以成立一个协会来关注这些孤儿。张颖一口答应了,“那时我也正闲,办协会的初衷倒是想以后朋友们聚会好有个由头。”

  于是,在几个朋友的支持下,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注册了一个民间组织。原来定的名字是“阜阳市阜爱协会”,但是民政局办事人员告诉她,这个名字前面是重复的,“我想一想,就叫阜阳市艾滋病贫困儿童救助协会吧。”

  张颖很快发现自己揽上了一个丢不掉的活儿。肯·约翰逊回国后给楠楠寄来了治疗艾滋药物,但是要人带她去北京做检查。“那是2003年的腊月二十六,别人都忙着,而我又是个会长,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楠楠登上了往北京的火车。”

  但是,这个时候的张颖对艾滋病几乎一无所知。“我也害怕得很,当时我不懂啊,出发之前还在想,万一把我也染上了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当楠楠进了医院,张颖跑到洗手间,拼命洗手。

  然而,当从北京回来,张颖变了。“那时我刚刚做了母亲,和楠楠在一起那么些天,真的生出感情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上个世纪90年代前期因采血而感染上艾滋病的村民们开始进入发病期。统计数据表明,至2004年,安徽省累计报告艾滋病病毒感染者2557例,发病人数1314人,死亡430例。而在阜阳市,就有感染者1068例,发病人数500余人,死亡227人。据阜爱协会的调查,由此造成这个地区感染艾滋病的儿童有20多名,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有800多名。

  一幕幕痛彻人心的惨剧正在发生。11岁的黄新雷回忆,父亲临死前躺在当厅(堂屋)里,对三个年幼的孩子们说,“我只剩一百块钱了,除了一百块钱我什么也没能给你们留下,你们一人从我身上咬一块肉走吧!”

  阜爱协会为此制定了救助方案,本身受感染的艾滋病儿童,每人每个月救助400元,未感染但是受得艾滋病的父母影响的儿童,每人每月救助100元。黄家三姐弟很快得到救助。

  消息传开,更多的艾滋孤儿也被送来。“那些原本隐瞒自己得艾滋病的家长,也开始向我打听情况。”向张颖“托孤”的一幕在那一年不断出现。

  开始,张颖只是怀着尽自己的力量救一个算一个的想法,除了朋友们支持的两万块钱,以及青岛圣元公司支持的奶粉,别的都是自己在掏腰包。但很快,她发现单靠一己之力无力支撑。“于是我就开始申请各种项目来筹钱,我原本是在外交学院学英文的,10多年后终于派上了用场。”

  张颖说,2004年协会花去40万,2005年花去80万,基本处于艰难运转阶段。但是2006年,协会的运作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我们从未搞过一次募捐,目前资金来源除了社会上的少量捐赠,主要是靠向国际国内的机构组织申请合作。”

  但此时,她开始遭受一些非议。米子说,那个时候因为艾滋病协会,丈夫一度对张颖非常不满。

  但是另一些责难来自社会。在一位著名的民间防艾人士眼里,张颖是“一个做生意赔了的外省中年女人,后来自称大学毕业的成功女性”。更有媒体称之为“双面”艾滋妈妈,认为她在吃艾滋病饭。但是,当地卫生和民政部门查账后却未发现张颖在财务上的问题。

  民间机构的介入,在消除对艾滋病人的歧视,救助艾滋孤儿上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之前,尽管政府已经介入,然而在发钱发药之余,村委会对艾滋病更多采用了不管不问的态度。村干部早就不去艾滋病人聚居的地方了。以前有事宣布就在村子没病的这头对着有艾滋病的那头喊话,有喇叭了,就改用广播。

  但是,张颖的努力日见成效,“一个城里人,还是大老板,都和艾滋病孩子那么好,又拥又抱的,看来艾滋病确实不像想的那么可怕。”当地村民说。

  也就在同时,中国政府开始增加对艾滋病的关注。2003年9月22日,时任卫生部副部长的高强在联合国艾滋病会议上向世界做出了“四免一关怀”的政策承诺;2003年12月1日,温家宝总理前往北京地坛医院看望艾滋病患者; 2004年11月30日下午,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前往北京佑安医院看望艾滋病患者,主动与艾滋病患者握手。

  而阜阳也逐渐在4个县建立了“艾滋病防治综合示范区”,为病人提供免费治疗。并给予一定的补助。全球艾滋病防治项目也把目光投向了阜阳,经费达到9780万美元。

  阜阳市卫生局副局长严伟告诉本刊记者,目前整个阜阳市已经形成政府主导、社会参与、部门配合的综合治理局面。据悉,在阜阳参与艾滋病人、艾滋孤儿救助这一工作的有两方面机构:官方的和民间的。官方的为政府相关部门(卫生防疫部门、疾病控制中心等)和村委会、村级党支部两层,民间组织除了阜爱协会,还有英国儿童救助会、克林顿基金会、香港智行基金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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