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财长保尔森上海访谈

　　“我希望每周来一次中国”

　　聚光灯的密集映射之下, 闪亮的光头格外抢眼。1.86 的身高和魁梧健硕的身体,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美国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 这位在华尔街闯荡三十多年的老牌投资银行家，在3月8日的上海讲演中，表现出不同于纯粹华尔街政客的风度。他说：“只要不轮到自己头上，人人都欢迎自由竞争。”

　　文/ 武鹏

　　这是亨利·保尔森上任美国财政部长7 个月以来，第三次访问中国。除了3 月7 日在北京例行拜见中国政府高层官员之外，保尔森特意绕道上海。短短18 小时旋风般的访问行程中，他在上海期货交易所发表的演讲成为重头戏。

　　3 月8 日上午9 点半，亨利·保尔森如期而至，在上海期货交易所会议厅发表了题为《中国金融市场改革》的演讲。“作为中国蓬勃发展的最好象征，上海正在努力成长为世界性的经济和文化中心。我很高兴亲眼见证了十几年来上海经历的这一巨大变化。”演讲一开始，保尔森就一语道破了他特意绕道上海发布演说的原因。

　　和外表的高大强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保尔森在演讲中一派和风细雨，丝毫没有人们预料中的高压姿态。而对外界最为关注的人民币汇率，保尔森则一句带过。

　　40 分钟没顾得上喝水

　　每次保尔森访华，汇率市场都会发生敏感的波动。对此，保尔森戏言：“我希望每周来一次中国。”

　　保尔森是目前美国总统布什内阁成员中的头号中国通。他长期担任华尔街老牌投行—高盛公司的总裁兼CEO，后者在中国金融市场改革开放的进程中斩获颇丰，也让他本人在中国政府的高层官员中建立起了相当的人脉。从中国建行原行长、现任北京市长王岐山，现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前任信息产业部部长吴基传，无不与保尔森熟稔。去年夏天布什总统提名新任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身上的“中国因素”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保尔森还曾应邀担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学术顾问委员会首任主席，他也是美国西北大学凯洛格商学院董事。在学术界的活跃，又为商人和官员之外的他增添了一重学者的身份。或许是与清华大学的缘分，保尔森此前来访中国曾数度在清华大学发表演讲。

　　但这一次访华发表演讲，保尔森没有选择高校，而是放在了上海期货交易所。巧合的是，目前中国大宗商品期货市场蓬勃发展，全球定价权的争夺日益浮出水面。此外，以股指期货为代表的金融期货交易在中国还犹抱琵琶半遮面。保尔森在这个时机露面上海期货交易所演讲，背后的用意可谓相当深刻。

　　在演讲中，保尔森始终透着不急不缓的调子。上海期货交易所特意准备了一杯水，可是这杯水放在距离演讲桌一米远的矮茶几上。不知道是因为不方便够不着，还是因为全神贯注的原因，保尔森在40 分钟的讲话中始终滴水未沾，通篇演讲一气呵成。高大的保尔森和渺小的水杯，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反差。直到演讲完毕，又有一堆官员向保安围拢上来，他才顾得上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水。

　　“中国通”九提“和谐”

　　一般外籍人士在中国发表演讲时，都会使用不少具有旁观者色彩的词汇。

　　这或多或少会让习惯了特定语境的本土媒体相当敏感。所谓的内外之别，在这种场合表现得相当明显，可是保尔森的“中国通”背景却让他驾轻就熟地回避了这一点。在发表演讲过程中，保尔森不断重复“harmony”( 和谐) 这个词。尽管现场外籍人士感觉都很正常，可是旁听的中国记者大多还是发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声。

　　根据记者在现场的不完全统计，保尔森在40 分钟的演讲中至少9 次提到了“和谐”这个关键词，无论是中国社会的繁荣，还是对中美关系的期许，或者对世界局势的评估。保尔森对于“和谐”这个词的使用可谓情有独钟。凑巧的是，这和中国目前大力倡导的和谐社会理念不谋而合，也让保尔森的演讲亲和力倍增，进一步拉近了与中国听众的距离。

　　“鉴于中国社会人口老龄化程度与其他任何发达经济体一样快，中国最近的五年计划认为，有必要为中国人口提供健康保险和退休保障。中国人民以更加和谐的方式保持持续发展，这样，发展的成果就能造福于全中国从城市到农村、从沿海到内地的所有百姓。”保尔森的一席话引起了中国听众的好感。

　　不提人民币汇率

　　人民币汇率问题是横亘在中美关系中的难点之一。近年来随着贸易争端的不断扩大，美国国会不断对布什政府施加压力，要求中国人民币升值，以达到改善中美贸易赤字的目的。而保尔森在不同场合也曾多次表示过对人民币汇率的态度，尽管口气或软或硬，但是基于美国的战略利益，保尔森坚持的总基调“人民币应该以恰当的速度保持升值”从未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在保尔森此次访华前，人民币汇率再次成为焦点。汇市分析师迫不及待投来了焦急的目光，期待保尔森访华将给人民币汇率传递某些微妙的信息。在前一天访问北京的过程中，保尔森并未对人民币汇率释放出高调的信息。同样，在上海的演讲中，保尔森几乎未对人民币汇率作过多的笔墨渲染。只是在提及中国银行系统流动性的时候，点到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缺乏弹性。但是敏感的外汇市场立即作出了反应。保尔森在沪发表演讲的当天，人民币汇率再次创出外汇改革以来的新高。

　　银行间外汇市场人民币汇率中间价为1 美元兑人民币7.7386 元，首次突破7.74 整数关口，这是进入2007 年以来人民币创出的第14 次新高。事实上，保尔森这种软中带硬的坦率基调贯穿了整个上海演讲的全过程。

　　在讲话结尾，他总结道，“常言说，只要不轮到自己的头上，人人都欢迎自由竞争。”—这句话为整个演讲定下了核心主旨。一个在华尔街混迹将近30 年的老牌银行家，骨子里对自由竞争充满了倾慕和赞赏，这也是他和其他华盛顿政客的本质区别。

　　财长的另一面: 环保人士

　　被媒体和业内人士包围的时候，保尔森满嘴飞出的都是诸如资本、利率、汇率这些金融含量极高的词。一旦离开银行家或者财政部长的角色，保尔森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环保人士。2006 年4 月，保尔森曾向一个致力环境保护及教育的基金会捐出总值1 亿美元的高盛股份。做出这项捐赠后，保尔森的个人财富仍超过5 亿美元，并且他私下表示有意捐出所有财产。

　　保尔森的环保理想和他幼年的经历有关。他1946 年出生在大海边的佛罗里达州，少年时期生活在美国中部伊 利诺伊州的家乡农场，那里有各种妙趣横生的动物，培养了他与大自然无拘无束的亲近感。保尔森少年时代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森林防护员，可事与愿违，他最后却一只脚踏进了华尔街，另一只脚伸进了白宫。

　　现在保尔森挂着各种头衔，其中一顶就是美国保护野生捕食鸟基金会名誉主席。这个头衔可不是虚的，因为他常常忙里偷闲，和妻子一道溜到纽约中央公园看鸟，而不是像其他华尔街大亨对于高尔夫球乐此不疲。保尔森在环保方面的做法有时甚至和商人背道而驰，他曾把高盛公司在智利拥有的68 万英亩土地捐献给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惹得高盛其他股东大为不满。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2007.03.15第224期《外滩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