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故事：看似与本案无关(上)

　　[画面：小午言看小鸟

　　解说：这是山东省聊城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有三岁多，家里人都叫他小午言。

　　[画面：小午言看小鸟

　　解说：2006年的秋天，小午言曾经被人拐卖，18天后被聊城警方解救。这18天并没有在这孩子幼小心灵里留下什么阴影，而这18天对于聊城市公安干警们来说，经历了太多与本案无关却又关系密切的事情。

　　[画面：刑警开会

　　解说：2006年10月13日傍晚，聊城市公安局东昌府区分局刑警们正在研究关于年末如何有效打击流窜犯罪的工作。会议中，突然接到报案。

　　[画面：报案同期

　　三里铺刘海洲报案 他 晚上带着他的小孩 带着他孙子出去玩儿的时候 有人把他孙子从三轮车上抢走了

　　解说：做为本地人，刑警副大队长的宁庚振，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在聊城境内，公然抢孩子的案子。

　　[画面：报案同期

　　你这样吧 核实一下 这孩子是不是 熟人闹着玩儿把孩子抱走了

　　不像 这个谁 刘海洲哭着过来的 看着他情绪比较激动

　　[画面：情景再现

　　解说：经了解，事情是这样的：这天晚上九点多钟，刘海洲老人蹬着三轮车，拉着外甥女和三岁多的小孙子刘午言回家。就在他们离家不到100米的时候，车上的外甥女突然大叫起来，等刘海洲回过头来，才看见小孙子午言被一名青年男子抱着，迅速跨上一辆

摩托车，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摩托车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惊呆了，他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才报了警。

　　[画面：报案同期

　　你这样抓紧再合适一下 把所有的线索都固定下来

　　你上北边方向去 你们俩个 带上几个人

　　我们上南边那边走走……

　　[画面：聊城夜

　　解说：这一夜，公安干警们进行了广泛的调查摸排。但是，由于案发突然，又是在晚上，有用的线索非常有限。

　　[宁庚振同期：

　　走访了周围的居民 当时看到是两个人 骑着一辆红色的 类似125cc的摩托车 有一个带着旅游的红色小帽 这是骑摩托车的人 后面的人个子矮点二 较瘦 留着平头 这样的话 当天晚上是没有什么进展的

　　解说：聊城市公安局立即调集全市刑事侦察的主要力量，成立10.13专案组。组长由有“鲁西神探”之称的付强局长担任，他刚一到位，就面对临着一个极大的困难。

　　[付强同期：

　　目击者少 少得可怜 我们找了上万幅照片 然后叫他们目击者看 看有没有类似的 我们找个基准找个依据画像 我们有这个特别好的画像设备 但是 没有条件 没有价值

　　解说：小午言被抢之后，刘海洲老人由于惊吓和内疚整日闷闷不乐，寡言少语。而此时，许红玲的丈夫还在外地赶回来的路上，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老人。

　　[许红玲：(3号带002625)

　　因为我想 只有我和他 才是同命相连的两个人

　　[画面：火车

　　解说：为了不再让老人受刺激，许红玲不敢跟他商量什么，她盼望着丈夫能快点儿到家。而此时，小午言的父亲刘怀新正在从上海返回聊城的火车上。

　　[刘怀新同期：(3号带010449)

　　一想到孩子我就哭 想着孩子现在到哪里了 吃饱了 穿暖和没有

　　[画面：警员调查

　　解说：转眼三天过去了，侦破工作没有任何进展。干警们围绕着犯罪嫌疑人逃跑路线和他们骑乘的红色摩托车，以及那顶红色旅游帽为线索，展开了深入调查和缜密的摸排。

　　[宁庚振同期：

　　全警参与了 派出所 巡警 国保 经侦 各个对口的单位 进行摸排调查

　　解说：经过三天的摸排调查，聊城公安局初步确定了这起案件的性质。

　　[宁庚振同期：

　　因为三天以后也没什么动静 如果说是绑架案的话 这时候儿就该要赎金了 如果是敲诈的 也应该要钱了跟小孩儿家里 这三天以后 什么进展 什么情况也没有

　　[任建新同期：

　　当时我们对这起案件 整个的案件分析 大家形成的共识 就是一起盗抢拐卖儿童的案件 他目的就是为了贪财

　　[画面：小午言家狗、猫、鸟

　　解说：然而，让警方始料不及的是，许红玲夫妇由于寻子心切，把小午言被抢的事情通报了媒体，同时，自己还印发了大量的寻人启事。一夜之间，电视、报纸以及寻人启事，覆盖了整个聊城。

　　[画面：报纸

　　[许红玲：(3号带003313)

　　因为他案子没有进展 咱们再等 我觉得等的时间越长 就感觉孩子走得越远 就那种感觉 既然咱们孩子已经丢了 就不怕任何人知道了 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解说：媒体对案件的披露给聊城市公安局出了一个大难题。

　　[聊城市公安局局长 任建新：(4号带004829)

　　曝光之后 在群众当中形成一种 怎么聊城抢孩子了 怎么公开抢孩子 造成一种恐慌感 使群众的安全感降低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付强同期：

　　我们民警有些担心呐

　　[宁庚振同期：

　　媒体像这样的 对于这个孩子的生命来说 我认为没有好处

　　[付强同期：

　　如果说卖孩子的犯罪嫌疑人 为了逃避自己 他不信任和代价 那么危机到孩子的安全 这案子 你抓到犯罪分子又怎么样

　　[画面：空镜

　　[付强同期：

　　哎呀这个 从计划经济时期 到市场经济时期 好多观念需要转变 那么我们公安机关 作为刑警 作为刑事侦查这一块 也需要正确面对媒体 那么你想 小午言突然失踪了 活生生的一个孩子 所以说关注小午言 关心他的生命安全 这是正常的 就说如果说 媒体给我们施加一种压力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警察也需要变压力为动力

　　[画面：小午言家的动物

　　解说：然而，已经过去了的五、六天里，许红玲没有从公安局听到案情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情急之中，她去找了一个算命的。算命的告诉她说，她孩子很安全，现在应该身处聊城东面。这之后，许红玲接到了一个从山东莱芜打来电话，对方说知道孩子的下落，而让许红玲欣喜的是莱芜恰好就在聊城的东面，于是，她急忙通知了警察。

　　[李翔同期：

　　那时在看了齐鲁电视台的一个 《每日新闻》和《啦呱》节目之后 就给受害人家里打电话 打电话就说 声称他自己知道孩子的下落 如果他能拿到六千六百块钱 就能把孩子给他送回来

　　[宁庚振同期：

　　其实我们明显知道这个线索 根本不是能找到孩子的线索 但受害人家里就认定了 这个情况这个人就是 能够找到我的孩子的

　　[李翔同期：

　　但是我们认为这肯定是小骗子 但是他不相信 非得要求我们 去对这个线索进行侦查

　　[宁庚振同期：

　　就认定了 你们就得相信 干扰我们办案了

　　[画面：小午言的爷爷

　　解说：虽然专案组受到了干扰，但他们也很理解受害人家属的心情，于是，他们决定立即出警，赶赴莱芜。

　　[李翔同期：

　　我们和刑警支队的王民支队长 一块去了莱芜 第二天就把这个小骗子逮到了抓到之后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 他对我们的工作效率 感到非常非常满意 就是说有信心了

　　解说：这件事以后，许红玲一家不再独自行动了。为了尽量阻止假线索干扰破案，专案组果断制定对策——公开悬赏寻找小午言。

　　[画面：警车出动/张贴通告

　　[画面：警察下车

　　解说：然而，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案件依然没有一点进展。

　　[宁更振同期(os)：

　　结果呢 跟我们直接联系反应线索的 还是不是很多 有价值的线索比较少

　　[付强同期：

　　搞案子就怕什么 就怕民警手里没活干了 这个查好了 这也查完了 这一块工作也做完了 那么一开座谈会 汇报案情通报会的时候 都汇报没发现线索 没发现线索 这个时候指挥部应该说是 压力最大的时候

　　[任建新同期：

　　每当我到市里开会 或碰到其他部门一些领导的时候 同志们都会很关注 怎么样任局长 这个案件 有进展了吧 那个小孩儿的案件有进展了吧 哎呀我就感到很有压力 就感到很有压力

　　[画面：会议

　　解说：这个时候，有人对专案组发悬赏通告的做法开始担心了，担心如果因此威胁到了孩子的生命安全，聊城公安机关该如何向全市五百万市民交待？面对质疑，专案组没有动摇，此前，他们对拐卖儿童的案件已经做了深入的调查和研究。

　　[付强同期：

　　这个案子当中了解了我们周边省份 我们甚至提审了 类似的犯罪嫌疑人 我亲自直接提审类似的犯罪嫌疑人 通过他作案的过程 然后给我们提供一些破案的思路

　　[宁庚振同期：

　　河北省破获一起 拐卖了九名儿童的案件 去了我们都直接 提审了犯罪嫌疑人 跟他谈话都交流了 他说你们放心大胆的行动 我们就是图赚钱 而不是要孩子的命 基于这样情况下我们才有信心

　　[画面：聊城空镜

　　解说：侦查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秋天的聊城街头，已经很难再看到从前那种，老少隔代其乐融融的景像了。

　　[宁庚振同期：

　　说有个笑话说一说 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驮着他的孙子 还在后面三轮车上逛游去呢 别人问他 大爷你怎么还敢驮着孩子啊 现在社会怎么乱 老人说你看看你能抱着了吗 我孩子用绳子拴上了 他根本偷不走

　　[画面：聊城空镜

　　解说：公安干警们发现，学校、幼儿园门前接送孩子的不再是老人，年轻的父母们不管工作再忙，也要抽时间亲自接送孩子上下学。

　　[任建新同期：

　　哎呀 我听到这个压力更感到太大了 社会上议论纷纷 孩子被盗抢之后被抢走之后 什么 小孩儿的爷爷上吊了 小孩儿的爷爷喝药了 小孩儿的妈妈疯了

　　[付强同期：

　　我提过建议 不行我们开个新闻发布会呀 叫他们讲讲话说上两句呀 辟辟谣哇 但是考虑在三

　　[任建新同期：

　　不便于把这个案件的实际状况 是怎么样的给以解释 案件不破怎么跟老百姓解释呀

　　解说：出乎专案组意料的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迅速演变成谣言在聊城弥漫，越传越离谱。

　　[李翔同期：

　　有一个听说是 用一个棺材用婴儿 运了九个 完了闷死了三个

　　[宁更振同期：

　　说孩子找到了 从环城湖里边 就是我们后边这个湖里边 捞起来的 心脏被掏走了 肾脏被掏走了 眼角膜被掏走了 被拿掉了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 这些都是谣言 但是这方面也是对我们的一个压力 因为这个案件不破 谣言四起 也容易引起民众的恐慌

　　解说：谣言虽然没有干扰办案人员的破案思路，但是案件久攻不下，办案人员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宁更振同期：

　　上火的上火 着急的着急 没有有价值的东西找回来的 反应这个线索 排查以后跟这个案件无关 出发上外地了 外地也提审了 同样的案犯也找到了 结果跟这个案件都无关 我们确实当时 有一段时间有彷徨过 也失落过

　　解说：就在破案工作进入焦灼状态的时候，让专案组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一直关注案件的网络论坛上，开始由担心小午言的安危、同情他的家人，渐渐转向了对聊城公安机关办案效率的不满。在案发后的第十三天，网络上的帖子开始出现了公开质疑，甚至责难。

　　[画面：网上帖子

　　[付强同期：

　　警察何在 这句话啊 此案不破誓无天理

　　[画面：网上帖子

　　[任建新同期：

　　警察靠得住 母猪也能上树 他就是对公安不信任

　　[画面：会议同期

　　咱聊城五百多万市民都知道了 都关注这个案子了 那个眼睛都盯着这个案子了 我就看着你这个案子破了破不了

　　[付强同期：

　　当时听到这些言论之后 民警确实有不同的想法 大家感觉到压力太大了 特别网络这个平台 哎呀 给全民提供了一个抒发个人情感 甚至是发泄个人情绪 这么一个机会 太不负责任了 当然还说了一些更难听的 什么警察一个月几千块钱 怎么怎么 就是说我们顶着压力去开展工作 那就是从正常情况下分析 一方面我们要积极地 你就得需要压力 每次开动员会 我要先念上几段儿 说公安怎么怎么说警察 反面的一些舆论言论 然后来激发我们的斗志 说明社会的关注程度 但是另一个方面 我要从另一个角度考虑 万一某种原因 嫌疑人为了保护自己铤而走险 对孩子造成威胁 一旦达到这个程度 那么我说这个就是太过了

　　解说：面对五百万市民的关注，面对部分群众对警察信任的动摇，面对小午言和他的家人，任建新局长不得以下达了限期破案的命令。

　　[任建新同期：

　　要动员全市的警力 打破警众的界限 打破区域的界限 是公安局成立了专案指挥部 各县地区都要成立专案组 市党委成员每一个人抱一个区县 他毕竟是一个孩子 活生生的孩子 把聊城彻底地搜查翻一遍 也要找到这个孩子

　　[画面：夕阳/身影

　　解说：限期侦破此案，并安全解救小午言回家，付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付强同期：

　　说实话 我从警到现在是二十六年 那么经历的案子 破获的案子 那确实是记不起来了 确实是非常非常多 但是就是影响如此之大 给我们办案民警 给我个人造成压力如此之大 这还是第一次 我都不敢 不敢直对这个孩子的照片 太可爱了 这个压力太大 心里着急 这都是人之父母啊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给群众一个交待 给社会一个交待 那就是把案子破了 把小言言找回来 但我搞了二十多年案子我知道 不要说是我们聊城 就是山东 全国 就是全世界都是一个道理 案件百分之百 就是敢保证百分之百侦破的案件 全世界没有

　　[画面：小午言通告

　　解说：案发已经十三天了，只有三千名警察的聊城公安局，几乎全部动用了，但是，在调查摸排了近百万的人群后，依然还是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上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