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一次连开三天三夜 到后来人都产生幻觉了

　　■《混凝土搅拌车浙A09056为什么会变成一台可怕的“杀人机器”？》后续

　　记 者 刘水清

　　昨晚7：10，85100000接到电话，又有混凝土搅拌车撞伤路人。

　　事情发生在康桥到塘栖的塘康路崇贤段，绕城高速立交桥附近，一辆混凝土搅拌车在行驶途中，刮擦到路边骑车人。伤者被送到塘栖中医院治疗。幸运的是，只是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昨天一天，打进85100000，讨论混凝土搅拌车为什么总是闯祸的电话仍有很多。

　　7：55，曾做过两年混凝土搅拌车司机的贾师傅打来电话，他以亲身经历为例说，“混凝土搅拌车事故频发，主要有两点：超速、疲劳驾驶。”

　　要想多赚钱，哪个不跑得飞快！

　　贾师傅是河北人，2001年到2002年，在钱塘江边的一家混凝土公司开混凝土搅拌车。

　　“当时，杭州混凝土制品公司至少在30家以上，主要集中在三堡、下沙、萧山、城北等靠钱塘江或运河的地方，取水、取沙方便，节省成本。

　　“每家混凝土公司都有自己的搅拌站和搅拌车运输队，混凝土搅拌好后，再由运输队送往杭州各个工地，甚至临安、海宁等地方。”

　　贾师傅说，混凝土搅拌车司机没有基本工资，做一天算一天，拉一车算一车的钱。

　　“每拉一车工钱，根据路程远近定。三堡开到五堡，一车5元；三堡到下沙，一车18元；三堡到临安或海宁，一车40元。要想多赚钱，只能快拉快跑。

　　“刚招进去时，公司也说了，搅拌车时速不能超过每小时60公里，转弯最好小于15公里，否则很容易翻车或出其他事故。

　　“可这些安全制度，都只是墙上贴贴的，我车子开出去，谁来管啊！公司又不会半路查的。没有基本工资，要想多赚钱，哪个不跑得飞快！

　　“那时候在市区，三天两头晚上要开到时速100公里，比速度，就是比工钱，所以，路上大家都是你追我赶。”

　　贾师傅记得，他挣得最多的一个月，也才拿到2900多元，当时这在同行中算高收入了。

　　“一般在2000元左右，拿2900元的那个月，我基本上没怎么休息，连续开24小时是常有的事。”

　　我从没因为超速挨过公司罚

　　贾师傅说，每家混凝土制品公司，都有专门的安全组，有项主要工作，就是处理司机肇事善后。

　　刚开始开搅拌车，他还算老实，超速不多，晚上也不太敢闯红灯，偶尔闯个小祸或被交警抓个现行，还怕得不行。

　　“后来发现，就算被抓也没什么好怕，善后工作公司都会帮我们出面，我们不用管的。

　　“最后怎么处理，我们不清楚，但我从没因为超速被抓、闯红灯被拍照，挨过公司的罚。没有后顾之忧，我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超速都成习惯了。明知道不好开进去的路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开进去。”

　　连开24小时，休息24小时

　　贾师傅进的混凝土制品公司，总共有20辆搅拌车，从安全生产考虑，每辆搅拌车至少要配2名司机，以便轮班，20辆车至少要招40名司机，但最后只招到了20名。

　　招不到人，一是因为招聘条件比较高，要求有5年以上驾驶大型货车经验。但最主要还是收入没有保障，人又太辛苦。

　　“不单我们公司司机不够，很多混凝土制品公司都缺司机。”

　　少了一半的人，贾师傅他们只好一人负责一辆车。

　　贾师傅说，混凝土制品公司司机作息时间都差不多：两班制，一个是24小时制的班，就是连续开24小时，再休息24小时。另一个是12小时制，接连干12小时，再休息12小时。

　　连开三天三夜，感觉人贴着地面在飞

　　说是这么说，可混凝土浇灌有个特殊性，一开始浇灌，就不能停下来，否则要出质量事故。

　　所以，一旦遇到大一点的工程，工作时间会大大延长。

　　“我最长的一次，连续开了三天三夜搅拌车，中间没有正常休息过。那是下沙一所学校工地，楼房体量很大，每一个楼层又必须一次浇筑成形，不能停。

　　“混凝土从三堡拉过去，一车装8个立方米，我们20个司机，20辆搅拌车全体出动，整整奋战三天三夜。

　　“唯一可休息的时间，就是车开到工地，排队等灌注那个空当。只要背一靠在座位上，人就睡着了。

　　“连续开了三天三夜，谁吃得消啊。不开又不行，没人可换。你不开，马上扣钱。

　　“开到后来，就感觉人是贴着地面在飞啊，这时候已经产生幻觉了。为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还经常咬自己手指，人一疼，就稍微清醒些。

　　“有时困得不行，就用矿泉水往脸上浇。大冷天啊，水冰冷的，一沾到脸上，就冻醒了。

　　“就那次，因为严重疲劳驾驶，两辆车开翻掉了，都是转弯的时候，车速过快，控制不好。运气的是没撞上人，司机也没什么问题。我也在一个路口转弯时，差点翻掉，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我觉得是公司制度问题

　　三天三夜干完，贾师傅他们只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接着连续开了两天两夜。有个别司机实在吃不了苦，干了半个月，辞职了。

　　“吃这碗饭，感觉真是拿命搏，拿自己的命，也拿别人的命。开了两年后，晚上睡觉经常做噩梦，撞了人，人也累得不成样，实在吃不消，我也辞职不干了。

　　“要我说，不管是超速还是疲劳驾驶，归根结底是公司制度问题。如果驾驶员有基本工资，有合理休息时间，每个月有两三千元收入，我想，绝大部分司机不会冒生命危险去超速、去疲劳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