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省公安厅回复农民工丧生暴风雪事件

　　3月22日，人民网发表了题为《暴风雪中12次下跪屡遭冷遇――农民工刘明明车祸后救援不及时最终丧生》的文章。以下是辽宁省公安厅督察处调查组对此事件的调查报告。

　　关于“农民工暴风雪中受重伤警车绕道走120见死不救”文章中有关涉警问题的调查报告

　　按照辽宁省公安厅领导指示，省督察处调查组由乔学军副处长带队于3月22日21时30分连夜赶到盘山县公安局，就《农民工暴风雪中受重伤，警车绕道走120见死不救》报道中有关涉警问题开展调查。此前(当日17时)，盘锦市公安局收到盘锦市人民政府市民投诉中心转来市民投诉电话记录单(74474号)，内容是：“高波投诉称，恶劣天气遇车祸，向警察求助，警察却以天气恶劣为由不出警，致使重伤员因长时间得不到救治而亡”。同时，市局相关职能部门在互联网上发现了以《农民工暴风雪中受重伤，警车绕道走120见死不救》、《特大暴风雪中的惨剧》(网友热评：蔑视生命 国人之耻！)为标题的相同内容的报道。盘锦市陈淑珍市长、市公安局局长杨振福、副局长李继先均做出批示。市局纪委书记张雷于当日17时率领市局纪检监察、督察、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赶到盘山县，与盘山县公安局立即就此问题进行调查。与此同时，锦州市公安局督察支队、北镇市公安局也按照王立军局长和省厅督察处的部署，在当地对此相关问题开展调查工作。经两地三级公安机关一天一夜的工作，已初步查实这篇报道中有关涉警问题的相关情况。现报告如下：

　　一、“3.4”

　　2007年3月3日21时，大洼县大洼镇兴华苑厨师高波(本溪县人)带领自己的徒弟孙荣飞、王大鹏、王奎川、刘明明、郑利及自己的女儿(11岁)一行七人驾驶“五菱”面包车去北镇市清严寺进香。23时20分左右开始天降大雪，高波等人于3月4日7时开始从北镇市境内返回。3月4日17时许，车行至305国道240km+130m盘山县胡家镇白家村“兴春”加油站附近时被积雪陷住，高波、王大鹏、王奎川、郑利、刘明明下去推车，孙荣飞驾车。在推车的过程中，高波等5人被由北向南同方向行驶的辽BYB520依维柯厢式货车(驾驶员李杰，男，37岁，吉林通化市人)撞倒，导致刘明明受重伤(双腿骨折)，高波轻伤(软组织挫伤)。23时左右，刘明明在被送到市骨科医院不久后死亡。经盘山县公安局法医鉴定，刘明明系交通肇事所致多发性骨折休克死亡。目前，该案已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犯罪嫌疑人李杰被取保候审。

　　二、高波等自述遇险求救经过

　　根据高波等人陈述：事发后，王奎川拿出自己的手机多次向110、120报警求救。高波安排郑利带着高波的女儿和肇事司机李杰的家属和女儿到“兴春加油站”暂避，并要求他们继续报警。高波、王奎川、李杰将伤者刘明明抬入“五菱”面包车继续向盘锦城区行进。

　　在这期间，李杰用自己的手机向110、120报警。当行至胡家镇二夹村附近时，“五菱”面包车被雪陷住，车上的人下去除雪，但成效不大。因“五菱”面包车后窗玻璃被撞碎，高波怕伤者刘明明冻坏，看到公路右边有一小红房，遂过去求救，希望让刘明明进屋避雪。然而面对跪下求救的高波，屋内有一老年人说：“不行，我是给别人看房子的”。高波又提出能否借一下铁锹，屋内老人仍然没有允许。在此情况下，高波等人又返回“兴春”加油站。

　　高波、孙荣飞、李杰恳求“兴春”加油站的老板能否让把刘明明抬到加油站屋内暖和一下，加油站老板没有允许。高波和孙荣飞、李杰都给他跪下，加油站老板说：“加油站是两个小女孩值班，你们谁都可以待，就伤者不可以待，怕她们害怕”。 见此情况，高波便找了两把铁锹和孙荣飞、李杰、王大鹏第二次将伤者刘明明抬到“五菱”面包车上往盘锦城区行进。行致二夹村附近时，车又陷在雪里，高波等人开始用铁锹挖雪。

　　这时，从沟帮子方向驶来一台丰田霸道车(辽G51111)和一台本田轿车，高波上前求救，丰田霸道车同意高波、王大鹏将刘明明抬到丰田霸道车上。走了一段后，丰田霸道车司机(还有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二人均穿警服棉大衣，高波等人认为这二人是警察)表示不想拉了，在一个诊所门前将高波、王大鹏、刘明明撵下车。在诊所门前，高波又跪地向路过的车辆求助，这些车辆都没有停。这时，一台打着警灯的桑塔纳警车驶来，高波再一次跪在路上求助，然而这台警车绕过高波开走。

　　随后又驶来一台120救护车，高波、王大鹏赶忙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拦住车，拉开车门后，双双跪在车门前求救。120司机竟然冷冰冰地回答说：“我车后边有人。”王大鹏说：“你不是120吗？快救救伤者吧，在雪地里非冻死不可！可120司机却说，我不是本地的120！说罢，使劲一关车门，把车开走了。”

　　见找车无望，高波和王大鹏只好把刘明明送往马路边亮着灯的一家小诊所(胡家镇康复诊所)。高波和王大鹏二人跪在门外雪地上苦苦衰求了好几分钟，这家诊所里一个女人才勉强开了门。高想把伤者抬到病床上能暖和些，那个女的说啥也不同意，就只得把刘明明放到了小诊所的水泥地上。一见这个小诊所根本没有能力救病人，高波拔腿就往胡家收费站跑，想找车救人，高波到收费站没找到车。没有办法，高波在诊所边上的一小卖店借了一个倒骑驴车，与店内的小伙计将刘明明送到胡家收费站。后来，胡家分局教导员付红军驾车将他们送到市内医院。

　　三、报道中的涉警问题及相关调查情况

　　媒体报道中有四处涉及公安机关及民警的内容：1、110接警后或是回答“已告巡警”就不再接听，或是又推回给120；2、丰田霸道车的两个“穿警服的人”将伤员拉了一段后又赶其下车；3、警车面对跪地求助者绕道而走；4、胡家分局教导员付红军全力救助伤员。调查人员对上述四个问题进行了重点调查。

　　(一)关于110接警不处警问题

　　1、盘山县公安局指挥中心接警情况。

　　文章报道，110接警后或是回答“已告巡警”就不再接听，或是又推回给120。经查，盘山县公安局是2006年9月份按照公安部的要求实行“110、122、119”三台合一的。2007年3月4日，值班人员为乔庆民、隋宇，此警情全部由隋宇(21岁，保安员，2006年10月份上岗)接处。

　　调查组调取了盘山县公安局指挥中心3月4日全部关于此警情况的录音，发现共有9次报警。

　　第1次报警时间：3月4日17时27分01秒，报警电话：1394******5。指挥中心调度员隋雨接警后立即向县局交警大队派警，交警大队值班员张长春接警。

　　第2次110接报警，时间：17时30分16秒，电话：1319******0。鉴于交警因天气原因不能及时到达现场的情况，县局指挥中心请示市局指挥中心(2682110)增援，市局答复：“市里交通已中断，市里120等车辆无法及时到现场”。17时32分，县局指挥中心指派胡家分局(5941110)出警，胡家分局值班教导员付洪军称：“因雪太大，交通已中断，争取尽快赶到现场。

　　第3次110接报警，时间：17时34分49秒，电话：1319******0。报警人询问出警情况，接警人员答复：“已通知交警出现场”。并加紧同有关部门联系。

　　第4次110接报警，时间：17时37分10秒，电话：1319******0。接警人员答复：“已经派警去了”。

　　第5次110接报警，时间：18时26分42秒，电话：1320******5。因当时全县其他救助电话非常多，接警员告知其直接向2683844(县交警大队值班室)打电话。

　　第6次110接报警，时间：18时28分25秒，电话：1320******5。接警员再次告知对方直接与2683844联系。

　　第7次110接报警，时间：19时39分26秒，电话0427-5*****7坐机打119称：胡家站点出了

　　第8次110接报警，时间：20时12分08秒，电话：1320******5。报警称：人不行了，要求派车救助。接警员答：我再帮你联系。

　　第9次110接报警，时间：20时24分17秒，电话1320******5(对方司机李杰第四次报警)没有说内容。

　　期间，县局指挥中心多次向盘山县交通局值班室，市交通局值班室、双台子区应急办公室等多个部门打电话请求支援。

　　2、盘山县公安局交警大队、胡家镇分局处警情况

　　(1) 盘山县公安局交警大队处警情况。

　　17时27分，交警大队值班员张长春接警后，立即与报案人孙亚光(白家加油站职工)联系，问明现场情况，并询问是否通知了120。当得知120不能及时到达现场的情况后，张长春对报案人说，你们赶快自救，由我找急救车，我们警察马上出警。张长春放下电话后立即通知当班民警王峰、宋建文及司机出警，并马上与市120、市第二人民医院、正骨医院联系，得到的回答均是积雪太厚，急救车根本开不出院里。此时，由于交警大队门前积雪太厚无法开车，出警人员便和张长春及单位锅炉工一起清出条车道(用了大约30分钟)。当出警车行驶至市第二人民医院(距交警大队0.12公里，用时15分钟)时，车再次被积雪堵住。司机只好回到单位取来铁锹清理车前积雪，但因路面积雪太厚加之许多汽车抛锚在路上，致使出警车无法移动。大约19时左右出警人员回到交警大队，向大队领导汇报了无法出警情况，同时向指挥中心报告：“因雪大交通中断，车辆无法通行，不能及时到达现场(距现场18公里)。指挥中心值班员隋宇说，他已通知胡家分局出警。

　　17时28分，县局交警大队值班员张长春与市正骨医院联系，询问能否派医院的急救车前去救治。

　　17时38分，县局指挥中心询问交警出警情况，交警大队值班长张长春反馈：“交通中断，出警困难，正在组织力量争取赶到”。

　　21时15分，县局交警大队值班员张长春与市正骨医院联系，询问能否派医院的急救车前去救治。

　　21时44分，县局交警大队值班员张长春与市正骨医院联系，询问能否派医院的急救车前去救治。

　　(2)盘山县公安局胡家镇分局处警情况。

　　17时32分，胡家分局接到县局指挥中的指令后，教导员付红军欲驾所内松花江面包车出警，但是由于积雪太厚，付红军便徒步向事发地点白家村走去。走到二夹村附近时，付考虑到一个人去不起作用，所以又回到分局取车。20时30分，付红军回到分局清理车下积雪时，分局值班员张凤信喊付红军回值班室接电话。电话中，康复门诊店主告诉他受伤人员已经到诊所。付红军又从分局步行至康复诊所(距分局0.7公里)，发现伤员已被送到胡家收费站，付红军又前行0.5公里到了胡家收费站并看到路面上的一台铲车，付红军与收费站工作人员协商能否用铲车护送他们去医院。收费站的工作人员说铲车不是他们的。这时肇事司机李杰说服铲车司机于21时左右将胡家分局门口陷住的松花江面包警车推了出来。付红军让伤员和其他人上到车中，付红军驾车于23时10分左右载伤员到达盘锦市正骨医院，并帮助医生将刘明明送入抢救室。

　　(二)关于丰田霸道车中的两个“穿警服的人”将伤员拉了一段后又赶其下车的问题

　　文章报道：“刚巧一辆丰田霸道辽G51111号车开过来，车里坐着两个身着警服的人，他们同意我们上了车，但当这台丰田霸道车开出1公里多行至胡家收费站约200米时，司机却突然停下车说：“这儿有个诊所，你们下车，我们要接领导”。高波抱着伤者一条腿跪在车上衰求：“把我们送到医院，哪怕拉到前面的收费站再下车吧！”司机却大声呵斥说：“再不下车我揍你们。”这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穿警服的人拉开车门，把伤者硬往车下拽，就这样刘明明被赶下丰田霸道。调查组询问了高波，他们是如何确认这台丰田车上的两个人是警察的。高波讲，这两个人都身穿警察蓝色短大衣，胳膊上有“公安”臂章。

　　3月22日，锦州市公安局督察支队根据王立军局长和省厅督察处指示，立即组织力量对此问题开展调查。经查：辽G51111号丰田霸道车车主是柳秋(男，32岁，北镇人，北镇市宏翔粮油货物储运有限公司股东)。据柳秋和司机李刚介绍，3月4日，柳秋驾车与李刚二人由北镇前往盘山县拟接本公司粮库主任金岩，因为天气寒冷，两人均穿着警用棉大衣(无警衔、警号、肩章等警用标志)。车走到胡家镇“兴春”加油站附近时遇到四人拦车，柳秋下车询问情况，得知四人遇车祸，其中一人骨折。四人请求柳秋带他们到胡家收费站，柳秋询问伤者伤情如何，拦车人称只是骨折不重，柳秋应允四人上车。当车行驶大约3公里时(距胡家收费站100米)，柳秋见到一处灯光并带有红十字标志的诊所，便告之四人：“道边亮灯的地方是诊所，我这车能不能再往前走还是个问题，你们不如先带伤者到诊所进行一下治疗，我们还得去接领导”。四人执意要求柳秋将伤者送到政府医院。柳秋称：“车肯定是进不去了，不如先到诊所进行一下处理。”四人表示同意到诊所。李刚开车门让四人下车。柳秋二人表示，当时与对方四人没有不文明的言语和行为，至于推人下车一事，二人称，当时是好心救人，根本没有必要将被救助对象推下车。柳秋与李刚前行过了胡家收费站后，发现路过不去就调头回沟帮子镇了。

　　锦州市公安局督察支队、北宁市公安局询问调查结束后，于3月23日凌晨将柳秋和李刚二人带到盘山县公安局，在调查组主持下，分别让高波、孙容飞、王大鹏辨认。高波、孙容飞、王大鹏3人确认柳秋和李刚即当日丰田霸道辽G51111号车里坐着的两个身着警服的人。

　　(三)关于警车面对跪地求助者绕道而走问题

　　文章报道：高波正发愁时，一辆亮着警灯的警车开了过来，高波跪在马路中央，对着警车挥舞双手高喊救命，可是警车却猛地打方向盘，绕着开走了。

　　针对此问题，调查组询问高波，高波讲：“是一台桑塔纳警车，从沟帮子往盘锦方向行驶，车内有多少人不清楚，车身上写什么字，什么颜色，号牌都不清楚，只记得是横排大警灯闪着”。孙荣飞讲：“当时我在收费站拦下这台警车，开车的是一个男人穿制服戴大沿帽，我说：“大哥帮忙，我们肇事了，把受伤的人拉盘山去”。警察说：把门关上，我还有任务。说完就走了，这是一台普通型桑塔纳轿车，有警灯。当时没有看清车号和其他标志。”王大鹏讲：“这台警车有警灯，没有看见牌子，是什么车型没看清楚。”上述三人都没有提供关于这台绕道警车有价值的线索。

　　调查组一方面对305国道两侧单位进行了走访，与此同时，全市各级公安机关对各自车辆进行了排查。截止目前，305国道两侧单位、人员均未发现事发时段有警车通过。调查组对丰田霸道车主柳秋、李刚及肇事司机李杰进行了询问，他们均反映没有看到有警车通过。当时在305国道除雪的铲车司机也证实未见到过警车。公安机关内部也没有警车在事发时段、路段通过。目前没有这辆警车的线索，调查组查找这辆警车的工作仍在继续。

　　(四)关于胡家分局教导员付红军全力救助伤员问题

　　文章报道：“我们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好人是胡家派出所教导员付红军。付红军驾驶着派出所的小松花江车拉着伤者奋力向当地的一家骨科医院赶。在雪地上跑出10公里后，被积雪挡住了。付红军马上跳下车，跪在地上用双手迅速扒雪，扒出一步再开车挪动一步，这段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走了3个半小时!那么天寒地冻，他却累的满脸直淌大汗珠子。人间还是有慈爱，但来的太迟了!”对文章所述，调查组进行了进一步的核实，情况基本属实。

　　四、调查结论

　　(一)3月4日17时27分至当日23时，盘山县公安局指挥中心共接到9次相关报警，均作出回应，分别向县局交警大队和辖区派出所下达处警指令，同时向相关单位求助。各出警单位均按110指令迅速出警(但因天气原因，交警未能及时赶到现场)。文章中关于 “110接警后或是回答‘已告巡警’就不再接听，或是又推回给120”的问题，反映失实。

　　(二)经查，丰田霸道车(辽G51111)中坐着的两个穿警服的人分别是该车车主柳秋和司机李刚。两人虽穿着警用棉衣(无警衔、警号、肩章等警用标志)但并非警察，本人也否认有将伤员赶下车等行为。

　　(三) 关于警车面对跪地求助者绕道而走的问题，经查，305国道两侧单位、人员及肇事车辆司机、铲雪车司机和过往车辆司机均证实事发时段没有警车通过。全市各级公安机关对各自车辆进行了排查，也没有警车在事发时段、路段通过。高波等3人没有提供关于这台绕道警车有价值的线索。调查组查找这辆警车的工作仍在继续。

　　(四)关于胡家分局教导员付红军全力救助伤员的问题，经调查组核实，情况基本属实。

　　二○○七年三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