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张纯如父母:南京大屠杀的教训与每个人都很近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12日10:16 南方新闻网 (来源:南方周末)

  □本报记者 万静

  我们,美国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南京大屠杀离谁更遥远?

  纪录片《张纯如》国内部分拍竣,张纯如的父亲张绍进博士、母亲张盈盈博士来到南京,在接受南方新闻网记者采访时,他们强调,检讨那段历史,绝不是为了激发仇日情绪。恰恰相反,张纯如写作《南京大屠杀》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悲剧重演,是为了拯救包括日本人在内的全人类的未来。

  从这个意义上讲,南京大屠杀的历史教训属于全人类,与每个人都近在咫尺。

  张纯如9岁时第一次听父母讲起1937年日军在南京的暴行,当时她想,如果外祖父母没有及时逃离南京,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她了。

  张纯如的母亲张盈盈博士说,当时张纯如难以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惨绝人寰的暴行,在当地公共

图书馆她没有找到相关资料。为此她曾专门找到外婆、姨妈印证父母的话,并把时间、地点一一记录下来。

  1937年秋,张纯如的外祖父张铁君担任南京国民政府的教员,教授三民主义。日本轰炸南京时,他和家人最初是躲进用木板和沙袋掩护的沟里。到了10月,他认为留在南京对张纯如的外祖母(当时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孕妇,即将临盆) 和姨妈(当时是一个1岁的小孩)不安全,两人回到外祖母在宜兴附近的娘家。

  11月12日,孙中山诞生纪念日,张铁君去宜兴看望妻子和家人。几天后回到南京,他发现同事们正在整理行装,准备撤退。他们被安排乘船前往安徽芜湖,张铁君赶紧让人带信给家人,让她们立刻前往芜湖与他会合。

  当时日军摧毁了宜兴与芜湖之间的铁路,交通只剩下水路。张铁君在码头上足足等了4天,扫视一船又一船的难民。到第4天,家人还是没有到达,他被迫作出决定:乘坐下一趟也是最后一趟船离开芜湖,前往后方。

  绝望中,他声嘶力竭地对着天空呼喊爱妻的名字“以白——”!他居然听到了回答。回答来自一艘正从远处靠近码头的小船,船上载着他的妻子、女儿和几位亲属。

  就这样,

南京大屠杀发生前一个月,张纯如的外祖父母逃离生天。张铁君后来到了台湾,曾任《中华日报》主笔。每次回忆这一段,张纯如的母亲总会感叹他们的团圆是一个奇迹,这一家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

  张绍进说,出生在美国普林斯顿的张纯如童年时总缠着父母问,为什么要到美国来,为什么不呆在台湾,为什么不呆在大陆。这也是他们向童年的张纯如讲述那段悲惨历史的原因。

  “她的华人意识很强。可能是我们影响她的。”张盈盈说,自己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中国人一口咬定作为中国人是件丢脸的事,她认为,“那是身份认同有问题。”

  “我们从小就教育纯如和她弟弟,作为中国人是很骄傲的,因为我父亲是学儒家的。别人一讲中国的坏话,我就很气。”张盈盈说,“她(张纯如)不信基督教”。

  张纯如为自己是华人而骄傲,但她曾说很高兴自己生长在美国。因为有一次,父母带她去台湾讲学一个月,暂时在台湾的一个学校上学。台湾的小孩一定要把头发剪得短短的,而张纯如是长头发。父母就请校长特别通融了一下,张纯如的头发就没剪。结果所有同学都说,怎么只有张纯如可以留长头发?还有一次,在课堂上,有位英语老师“born(出生)”发音不准,张纯如就念给她听,老师很谦虚地跟着读了一次,但仍不准,结果张纯如还是不依不饶,继续纠正,老师脸上就挂不住了,很生气。

  张纯如的父亲张绍进博士也饱经战乱,他的父亲曾任江苏太仓县县长,抗日战争时期逃到重庆,后去台湾。张绍进本人迟至1951年才与母亲从大陆经香港到台湾与父亲团聚。

  即便命运如此坎坷,张绍进与张盈盈一样,仍努力不自外于中国历史与中国文化。在美国中西部教书时,张绍进与张盈盈夫妇曾联合当地华人办了一个中文学校,张盈盈是第一届校长:“抓人来念书。最后只找到8个小孩,坚持了6年。”教材都是他们自己编的,以中国儿歌为主。“纯如和你们一样,小时候也整天念叨‘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叽哩咕噜滚下来’。”张绍进博士对记者说。

  张绍进博士说,正是因为他有文化自信,所以美国同事经常忘记他的华人身份。有一次学校来了新的华人教师,可能是一位习惯于贬低中国人以示自己除外的华人,一位美国同事跟他说“咱们逗逗那个新来的中国人”,说完之后才想起来,张绍进也是中国人。

  但由于没有语言环境,张纯如的中文最终还是难以运用自如,这也是张绍进和张盈盈的一个遗憾。

  从小时候开始,张纯如的学习成绩一般都是A和C,很少得中间的B。张盈盈解释,张纯如对自己喜欢的学科就会非常投入,而不喜欢的就不会花太多时间。

  因为受学物理、微生物的父母影响,张纯如一直以为自己更适合念理科。在伊 利诺依大学读了两年半计算机专业后,她发觉自己更喜欢文学,便转到新闻系,用1年半时间拿下新闻系学士学位。

  大学毕业后,她先在美联社实习3个月,又在《芝加哥论坛报》实习了3个月。这段时间里,她要去跑城市新闻里的各种琐事,要参加各种会议。这些媒体,都是新闻系毕业生梦寐以求的目标,但张纯如觉得那种工作很无聊,她决定要当一名独立的专业作家。于是就继续深造,在霍普金斯大学写作班念了一年。

  毕业前夕,科普出版社的编辑苏珊·拉比娜——她后来成为张纯如的文学经纪人——找人写钱学森传,写作班的老师向她推荐了张纯如。苏珊说,你看这个题目值不值得写。结果一两个星期后,张纯如就把有关钱学森的所有资料都查了出来。苏珊大为吃惊,就请她写这本书。“苏珊本来只是说说看,没指望有什么结果。”张盈盈说。

  1994年,还在写钱学森传的张纯如,在加州一个小镇看到世界战争史实维护会的展览,内容是南京大屠杀。她亲眼看到那些“毫无掩饰的黑白图像:被砍下的头颅、被开膛的腹腔以及裸体的妇女,强奸她们的士兵迫使她们做出各种色情的姿势,而她们的脸上则露出了令人难忘的痛苦和羞辱的表情”。

  这些血淋淋的资料唤醒了她对祖辈遭遇的记忆,她当即决定,把记录南京大屠杀当作自己的责任。她想要世界记住这一事件,“否则,这种可怕的对死亡及死亡过程的不敬、这种人类社会进化中的倒退现象,仅仅会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中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被当作计算机程序中的一个无碍大局的小故障。”

  第一本书写完后,她跟苏珊讲,她想写一本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书,就算他们不给她这个合同,她还是要写这本书,她愿意自己拿钱出版。

  1995年7月,张纯如前往南京。她选择的路线是先从美国飞到广州,然后坐火车北上南京,这与钱学森的回国行程类似。当时钱学森传还没写完,张纯如想借机感受钱学森当年的行程。1995年的广州火车站,一票难求。情急之下她找到一位民警,才买到硬卧票。就这样,张纯如跟许多素不相识的人躺在一起,在酷热中熬到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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