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智丽：往事不要再提

　　《何智丽：往事不要再提》

　　演播室：

　　今天《1/7》的新闻人物，是乒乓球运动员何智丽。最近，作家叶永烈撰写的一系列文章，再次让何智丽成为争议的焦点。何智丽指责叶永烈披露了她的隐私，而对一些往事的说法更让她备受困扰，两个人20年的交情面临破裂。那么，为什么何智丽会对那些文章有如此之大的反应，作为一个叱咤一时又充满争议的世界冠军，她又如何看待自己的过去和现在？4月8日，一直对媒体保持沉默的何智丽坐到了《1/7》的镜头前。

　　正文：

　　4月8日，记者见到了何智丽。这一次，她是特地从日本赶回上海，来接受记者的采访。

　　记者：这次回来的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智丽：目的就是澄清事情来的，把这个事情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淡出人们议论热点已经许久的何智丽，为何再一次被推到舆论前面？事情缘于今年3月，上海一家杂志连续发表了三篇文章，报道的对象就是何智丽。

　　第一篇文章的标题是《何智丽：我想有个家》，文中介绍了何智丽的近况，还列出了她选择男朋友的条件；而另外两篇《“何智丽现象”今昔》和《三问何智丽》，则旧话重提，回顾了1987年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何智丽拒绝“让球”的事情，以及何智丽在1994年广岛亚运会上击败当时中国乒乓球头号女运动员邓亚萍这件轰动一时的往事。这三篇文章的作者，是跟何智丽有20年交情的朋友：知名作家叶永烈。

　　何智丽：没有通过我本人的同意，写什么内容我本人都不知道，我就感觉很奇怪，作为一位作家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记者：在报道里让你最不愉快的是什么？

　　何智丽：你没有采访过我，怎么(能写)《我想有个家》呢？你这个题目一出来以后，肯定是人家以为，是何智丽想叫叶永烈去写的，给人家有个误会了，实际上我一点都没有，说实话我心里面也是很生气的。作为朋友来说，你隐私的事情你不能向公众公开的。

　　记者：哪些地方是你不愿意让他说出来的？

　　何智丽：我隐私的，我私生活的情况，登了我照片，就是包括我以前丈夫的，我家里面的事情。因为以前的事情，我(和前夫)都已经分手快10年了，因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再(把)私生活的事情暴露出来的，我又没有叫你暴露。

　　叶永烈，国家一级作家，三篇有关何智丽文章的作者。

　　叶永烈：我为什么会写《我想有个家》？就是因为2005年8月2号我在《东方体育日报》发过跟这个内容完全相同或者几乎一模一样的一篇报道，这篇报道现在在我手头。

　　记者：就是05年的时候已经写过一个类似内容的报道？

　　叶永烈：对，2005年的《东方体育日报》，你看，头版头条，2005年这篇报道(让)她很高兴。

　　这篇发表在2005年8月2日《东方体育日报》的文章，详细地列举了何智丽的几条择偶标准。但何智丽却觉得，这些别人看过报道之后寄来的信干扰了她现在的生活。

　　记者：很多其他人来看，也许叶永烈还是好心帮你去征婚，帮你去澄清一些以前的事情。

　　何智丽：你侵犯我的隐私权了嘛，你隐私的事情你不能向公众公开的。

　　而另一个让何智丽反应激烈的地方，是叶永烈在文章中用很大的篇幅回顾了中国乒乓球队“让球”的历史。

　　何智丽：叶永烈先生老是说让球让球，实际上让球的事情他说的最多。

　　记者：让球的事情具体的内幕什么？

　　何智丽：我根本没有跟他说过内幕这个事情，他最近也没有采访过，我里面的内幕根本不是我说的，现在人家误会，就是让球的事情肯定是你何智丽说的，有这个误会了。

　　记者：对你来说这件事情影响也很大？

　　何智丽：对，我就感觉就是我得罪的人太多了，一个就是得罪领导，还有一个就是我的球友，大家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就感觉没有必要再说了。

　　叶永烈：我感到非常出乎意料之外的，就是今日的何智丽，她非常忌讳让球再重提旧事，她说我是挑拨。

　　记者：最初你写何智丽这一系列报道的初衷是什么呢？

　　叶永烈：为什么要提这件事情，2008年的奥运会已经近在眼前了，之所以我今天为什么一而再 再而三地提出要揭露这个让球的历史，就因为让球它本身违反了奥林匹克的精神，那么何智丽在这个时候她本来是主角，主角拿出了一个回避牌，我感到是很惊讶的。

　　记者：其实您所说的这些让球的危害性大家现在都能理解，但是对于何智丽来说，她不希望这些以前的事情对她现在的生活、工作造成新的影响，这也是人之常情，您说呢？

　　叶永烈：我恰恰不这么认为，因为何智丽之所以成为何智丽，就是因为你反抗让球，所以你后来才会去到了日本。

　　14年前在广岛亚运会上，何智丽代表日本队出战并引发一场风波，在那之后，她已经渐渐远离了公众的视线。在何智丽看来，这些年自己在日本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这一系列文章再次将她推向了公众瞩目的焦点，各大网络论坛纷纷转载这几篇文章，在叶永烈的博客网站上，相关帖子的点击量超过90万次。网友则纷纷留言发表意见，何智丽说，自己在日本突然感到生活一下又乱了套。

　　何智丽：登出来这个东西以后，很多网上就骂我 就骂我，遭到一大堆的骂，我想我何智丽也没有接受过采访，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骂我，我就感觉就是不能理解，我就感觉我过着已经很平静的生活，要来骂我。

　　何智丽甚至把三篇文章比喻成生活里又被点了火一样，没有了以往的宁静。

　　何智丽：我这次感觉一把火点得我确实是把我平静的生活一切都打乱了，我最近两三个礼拜说实话我每天就睡4个小时左右，整天在想这个事，怎么会出来这种事情，整个睡都睡不好，吃都吃不好，我就感觉给我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

　　叶永烈：因为我的一篇文章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她把这些事情迁怒于我，我也理解和同情。

　　记者：有没有想到过这篇文章出来以后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叶永烈：我的本意完全是非常善意的，我就说其实这件事情是一件导火索，我只是很偶然一篇文章引起了这么一件风波，其实她的炸药包本来就在那里。

　　叶永烈是最早报道何智丽的作家，跟何智丽交往了20年时间，在这篇《何智丽 我想有个家》的文章里，叶永烈说，他跟何智丽彼此已经成了可信赖的朋友，无话不谈，即便是何智丽在上海只呆几天，也要给叶永烈打电话。光是这一两年，见面就不下十次之多。那么，何智丽是怎么解释的，而两位之间，为何起了如此之大的争执呢？

　　何智丽：没想到二十年的朋友现在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何智丽，1964年9月出生在上海，小时候就对乒乓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何智丽进了巨鹿路一小念书，在这所乒乓球传统学校里，何智丽的天赋迅速展现出来，18岁时，她就进入了国家队。

　　(短实况：乒乓教学片，资料画面)

　　这段视频资料，是当年国家体委组织拍摄的乒乓球教学片，何智丽是当时右手横板双面弧圈球打法的代表人物，她先后获得三次亚洲女子乒乓球单打冠军，两次世界冠军，并长年保持着世界级水准。一直到2000年退役的时候，36岁的何智丽仍然在世界女选手中排名前7位。

　　在何智丽的运动生涯中，1987年第39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女子单打冠军有着特别的意义，这是她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也是这之后她遭遇种种风波的起点。

　　(短实况 39届乒乓球世锦赛 女子单打半决赛)

　　在那届

世乒赛的女子单打半决赛上，何智丽的对手是国家队队友管建华。比赛之前，队里安排何智丽输给管建华，然而在比赛中，何智丽没有按照安排“让球”，而是直接战胜了队友，之后又在决赛中打败韩国选手梁英子，夺得冠军。这次反抗“让球”的举动，让何智丽登上了运动生涯的第一个巅峰，也使她面对以后许多意想不到的后果。叶永烈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何智丽的，因为这件事，他采访了何智丽。

　　记者：你当时怎么看她当年的这些选择呢？

　　叶永烈：我觉得她非常勇敢，是一个非常勇敢的女孩子，当时的报纸称她是中国乒乓叛逆，我就喜欢她这种叛逆的性格，因为在我看来，中国乒乓球队尽管它是一个金光闪闪，它有那么多的世界冠军，但是金光底下他有一片黑影，那就是让球。

　　叶永烈撰写文章披露了这段内情，但风波并未就此平息。1988年乒乓球第一次成为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当时何智丽是

中国队头号种子选手，却没有入选奥运代表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队友在赛场上让五星红旗升起。也就在那一年，24岁的何智丽决定离开国家队，第二年，她远嫁日本，几年以后成为日本乒乓球队的选手，而这又成为一场更大风波的前奏。

　　(实况：广岛亚运会)

　　代表日本参加1994年广岛亚运会是何智丽运动生涯中的另一个重要事件。她在一天之内连续战胜了陈静、乔红、邓亚萍三名世界冠军级选手，获得金牌。然而，这场比赛却给何智丽惹来了更多争议。当年的一些媒体就发表了措辞激烈的言论，而事隔多年，在叶永烈的文章发表以后，这件往事被再度提起，许多人还在很不客气地议论何智丽。

　　记者：提及最多的就是当时94年这场亚运会的时候，你在打球胜利之后，就会用“哟西”这个日语来说一句。

　　何智丽：实际上我感觉也是一种误会，以前我在国内比赛的话我经常也是有的，跟耿丽娟比，我妈妈说你跟耿丽娟比赛的时候，冠亚军决赛的时候，你也说“哟西”“哟西”，我说是啊，我在国内比赛的时候就有，这不是日本话，这时候我日语都不懂，怎么会有“哟西”“哟西”出来呢，这个就是自己跟自己鼓劲。

　　记者：一个习惯一个口号一样的东西。

　　何智丽：对，人家就误解成何智丽说日语。

　　记者：还有一个大家对你质疑最多的一点，在那年亚运会之后答记者问的时候，你是用日语来回答中国记者提问的。

　　何智丽：如果我在中国接受采访的话，我肯定说中国话，这是要根据大局为重。并不是我在中国，我现在如果说日语的话，人家就感觉我很奇怪，如果我在日本说话，再说中国话，人家也感觉我奇怪。我肯定是要以大局为重的。

　　记者：你当天是怀着替日本人打中国人这种心态去参加比赛的吗？

　　何智丽：每个运动员不管你去参加哪个比赛，是小的比赛还是大的比赛，运动员就是一个想法，就是要去拿冠军去的，实际上你比赛结束就完了，没有很多的事情出现。

　　记者：对你来说不存在说我代表的是谁的问题当时？

　　何智丽：这时候我的想法，我就代表我个人的这种意愿去，这是我个人的，因为我当然了，我团体赛都没参加，我实际上可以代表日本参加团体赛的，我团体赛我都没有参加。

　　记者：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一天的比赛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何智丽：以前的事情就不想多谈了。

　　对许多人来说，这段历史似乎总是绕不过去，但是，时至今日，对于那天的比赛，何智丽已经不愿再多说什么。在她看来，这是一段被人误解的陈年往事，今天的争论也是她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2000年退役后，何智丽在日本定居。虽然不再是一名职业乒乓球运动员，但她新的事业仍然和乒乓球有关。

　　何智丽：说实话，在日本的工作也是很紧张的，不是那么休闲的，节奏比较快的，自己要去适应这个社会，因为在日本，你必须要有成绩，你没有成绩肯定是不行的，你站不住脚的，你每年都要有新鲜的东西出来。

　　在日本，何智丽当过教练，开过乒乓球俱乐部，开始拥有自己的事业。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何智丽和中国乒乓球界许多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开始消解。2005年，第48届世乒赛在上海举行，中方组委会邀请何智丽回到她的母校参加活动，这也是在1994年广岛亚运会后何智丽第一次出现在中国乒乓球界的集体活动中。

　　何智丽：以前的过去的事情，大家实际上都已经和好了，已经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大家的气氛大家团聚的气氛非常好，我就感觉这个气氛，我也是不会忘记的这个气氛。

　　记者：是一种又被接纳的感觉吗？

　　何智丽：就感觉又回到了以前这个集体里面去了，因为我也是中国培养出来的，因为以前也是这个集体出来的。

　　对何智丽来说，这种不再争议纷纷、平和安宁的氛围，正是如今她所期待的。

　　记者：对你来说，你最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何智丽：我就感觉比较平淡一点的生活吧。

　　叶永烈：我觉得她一生当中是遭遇了太多的磨难，太多的风波，所以我今天来说我非常同情她，所以我说我还欢迎她到我的家里来作客。

　　在风波过去多年以后，人们对于竞技体育的认识，正在悄然转变。2007年，中国乒乓球队选拔参加世界锦标赛队员的比赛通过电视台面向全国播出；国际间的体育交流越来越频繁，在海外发展的运动员和教练员也越来越多。这些，都让何智丽很感慨。

　　记者：你希望以前的事情再被提起吗？

　　何智丽：我一点都不希望以前的事情被提起，因为我们现在朝前看，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提不团结的事，我们现在都要和谐，大家都要团结一心。

　　叶永烈：我们的国民应该要有大国的胸怀，不要用狭隘的所谓的爱国主义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

　　在这一点上，叶永烈与何智丽可以说是一样的，他们都希望一段往事无论是被记起，或者是被遗忘，最终都是为了更好地走向未来。

　　责编：施喆 出镜记者：任静 编导：陆熠欣 摄像：王毅 录音：王伟城

　　后期：刘奕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