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城:“第三轮土地承包”事件调查(图)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17日07:12 山西新闻网

  

潞城:“第三轮土地承包”事件调查(图)

  郑金火:这《基本农田保护责任书》还算不算数?

  国土资源部最新一份报告资料显示,截至2006年低,我国耕地面积已下降到18.27亿亩,逼近18亿亩的“红线”。――4月12日央视《焦点访谈》

  农谚云:清明前后,点瓜种豆。眼下虽说农时逼人,可潞城市店上镇河湃村的苗老汉对下种一事仍是按兵不动,因为他对村里今年新分给他的地种与不种,现在还拿不定主意。

  “咱就是靠种地为生的,咋能不急哩。”4月7日下午,在河湃村苗家院子里,苗老汉叹口气对记者说,“我的地今年村里土地调整时调给别人了,我也从别人手上调到了一块(地),虽说是离家近了些,可亩数却少了一多半。这阵子村里有人向上面反映俺村土地调整的事,我想等这事有了(处理)结果再说。”

  苗老汉所说的“土地调整”,是指目前在当地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河湃村“第三轮土地承包”一事。今年3月5日,该村宣布将全体村民在1998年第二轮土地承包时所承包的土地收回,然后重新分配。分配的结果是,该村在第二轮土地承包后的人均1.8亩土地数字,缩变为人均0.8亩。不少村民对此大为不满,纷纷上书、上访潞城、长治有关部门,要求要回原来的土地。

  该村一名老党员向记者讲述了当时村干部决定土地调整,搞“第三轮土地承包”的过程。他说:“3月5日上午,有人通知我开党员会。俺村六七十个党员,那天去了38个。会一开始,苗(保林)书记就直截了当地对大家说:‘我决定把咱村社员(村民)的地收回来打乱重分,同意的就举手。’苗书记那是谁啊?谁能惹得起!我心里尽管闹不清甚意思,也不同意,可还是跟着大伙举了手。

  “苗书记见大家都举了手,说:‘党员会通过了,下午就开群众会,群众会一通过,咱就着手分地。’

  “那天中午,各村民小组长挨家挨户通知说:‘饭后一家必须出一个人到华宝(集团)开会,不能缺席。’”

  “那天下午我去参加这个会来,我跟记者说吧。”一位村民边说边往记者跟前靠了靠说道。他说:“那天下午3点来钟,苗书记见大家到得差不多了,就宣布正式开会。苗书记说:‘今儿下午叫你们来是有大事要说,华宝公司(集团)还要扩大……你们人人都知道咱村这几年办厂不少,占地很多,但办厂占地的钱收不回来,今后大队(村委会)给你们发放的占地钱也铺垫不起了,再说各户土地差别又大,也不平衡。为此,上午村党支部会做了决定,把咱村的地重新调整一下,给你们打乱重分。现在你们按组分开,各户进行抓号。’

  “就像刚才这老党员说的,苗书记那是谁啊,谁能惹得起!在场的人见苗书记说了,谁还敢说个‘不’字。苗书记说完后,各村民小组长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分地纸蛋拿出来叫大家抓。散会后,各小组长又把剩下的纸蛋给没到会的人家送去,这地就算重分了。

  “那次会后第四天,村里就按各家抓了的纸蛋蛋在地里打下了桩寨(界桩),那时候我们才晓得老百姓的地每家都比过去少了一半多。不在这回分地范围内的地全给了办厂的人,另有200多亩好地留给村里集体做了机动地了。

  “后来村里又通知大家说,200多亩的机动水(浇)地,谁家愿种就去抓纸蛋,种了后,每亩每年要交给村里100块的种地费。”

  “是想赖掉社员(村民)的补偿款”

  64岁的前任河湃村党支部书记郑金火是反对这次土地调整的村民之一。他认为,河湃村此次土地调整“违反了土地法”,根本目的“是想掩盖办厂子的人非法多占土地的事实,赖掉给社员(村民)的占地补偿款”。

  4月7日下午,郑在其家中对记者说:“我们分析苗保林他们这样搞的目的有三:一是想借这次土地调整掩盖办厂子的人非法多占耕地的事实;二是圈出机动地省得将来他们的厂子扩大时跟社员(村民)打麻烦;三是把这些年他们办厂子时占用社员(村民)的地所给的补偿款赖掉不给。”

  郑解释说:“近十来年,村里先后办起七八个厂子,其中苗保林的华宝公司(集团)规模最大,占地最多。他们办厂时,都是上面批3亩,实际就要占8亩。为了堵住老百姓的嘴,不让老百姓向上反映,他们占谁家的地,就给谁家补偿款。旱地一亩补300元,水(浇)地补500元。

  “前两年,潞城市整顿土地市场,因为他们占地已成事实,厂子也具规模,上面为了发展农村经济,就把他们多占的地给批了。现在他们占地合法了,就不愿再给社员(村民)补偿款了。简直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留出机动地,一是为了他们的厂子将来扩大时要占地,二是建新厂子时要占地。所有这些占地,将来都不会直接跟老百姓发生关系,他们几个村干部就能决定。你看他们这算盘打得精不精?

  “他们占地搞工厂发财了,老百姓失地可就?j惶了。一个人8分地,打下的粮食光够自家吃,那其他如老人看病、孩子念书的钱又从哪来?从这点上说,这回重新分地是损害了村里大多数人的利益,叫少数几个人得了好处。”

  据郑介绍,河湃村现有370余户人家,1700多口人。村中未建工厂前,共有耕地2800余亩,由于浊漳河从村中流过,水浇地达1200余亩。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河湃村人“战天斗地”,粮食连年丰收,小麦亩产达600余公斤,被称为“上党第一村”。上世纪90年代后,村中陆续建工厂,占去了许多耕地。截至目前,工厂占地和村民建房等,已占去耕地1600余亩。国家第二轮土地承包责任制实施以来,许多村民为维护自己的土地利益,使用各种方式努力抵制非法和不合理占地,有效地保护了河湃村的耕地不被蚕食。然而,这次河湃村的“第三轮土地承包”,使村民的这些努力极可能化为泡影。

  郑金火在河湃村不少村民眼里是一个为民请命的人。今年2月底,他从一位村干部口中得知要搞土地调整的消息后,3月1日就跑到店上镇向镇领导反映,希望镇领导出面制止。但是,该镇一位主要领导的态度使他大失所望,于是他又三番五次地逐级向潞城、长治等相关部门反映,同时给新闻媒体提供消息,希望得到媒体的呼吁。然而他的努力终究归于失败。到3月10日时,河湃村的土地调整,即所谓的“第三轮承包”业已完成。郑还是不死心,继续向有关部门反映,希望有关部门出面,使河湃村土地“能恢复原来的样子,或者是搞一个合理合法的土地调整”。

  郑对记者说:“我是个农民,祖辈靠种地为生。我当过村干部,深知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失去土地,对农民来说就意味着失去生命!”

  “我们是不同意的”

  王素青是潞城市国土资源局耕(地)保(护)利用股股长。4月10日下午,在其办公室记者向他说明来意后,他一愣后说:“没听说国家搞什么第三轮土地承包,第二轮土地承包规定30年不变,现在还没过10年了,怎么就有了变动?”

  王介绍说,河湃村这几年建工厂,确实多占了许多耕地,前两年该局进行土地市场整顿时对该村建厂多占用耕地一事进行过查处。“特别是华宝公司(集团),多占用了近300亩,不过后来上面又给这个公司批了286.08亩,其他的3个厂子共批了100多亩,现在估计多占耕地的事情可能没有了。”

  “土地调整的事情归农经局管,要不,你到那里去了解吧。就我所知,现在搞第三轮土地承包,肯定是违反国家政策的。”王对记者说。

  潞城市农村经济管理局与该市五六个部门共占一栋简易的办公楼,与周边突兀而起的大厦极不协调。该局办公室一位女同志闻听记者来了解河湃村“第三轮土地承包”一事,“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第二轮土地承包还没过10年了,现在怎么可能进行第三轮土地承包?”她反问记者道。

  该局一位工作人员说:“承包期土地调整也不是绝对不行的。国家农村土地承包法规定,承包期内进行土地调整,必须经过三分之二以上村民同意,并报乡(镇)人民政府和县级人民政府农业等行政主管部门批准才能实行。我们局合同股就是管这个事的,我没听说过河湃村报过这个材料。”

  据该局工作人员讲,该局分管这项工作的一名副局长正到长治市向有关部门汇报河湃村土地调整一事。他称该村此次搞“第三轮土地承包”,是一起严重违反国家土地政策的事件。记者拨通这位分管局长的手机,手机那头明确地说:“那个村搞土地调整事先没有上报我们,事后也没上报我们,起码我不知道这个事!”

  店上镇离河湃村仅咫尺之遥。当日记者赶到该镇时,碰巧该镇领导全部外出。该镇党政办公室一位女青年正整理档案,她替记者拨通了一位副书记的电话。该副书记告诉记者,河湃村搞土地调整的事情,镇里曾出面制止,但该村一意孤行,以至成了今天的事实。他明确表示,该村这样做“我们是不同意的!”

  自听到将要进行土地调整的风声到如今,郑金火有近30次打电话或亲自到店上镇、潞城市和长治市有关部门反映,每次回来,他都要把反映的过程和结果,工工整整地记录在一个用信纸装订的小本子上。

  郑拿着这个本子,气愤地对记者说:“没有上面这些人的默许、庇护,苗保林他们敢拿国家的政策和老百姓的利益开玩笑吗?”

  “改革比发展的道理更硬”

  河湃村位于潞城市区西北约20公里处,潞(城)襄(垣)公路从村中穿过。连接村庄和公路的是一条笔直宽广的水泥路,水泥路的一端是该村别墅式的富康小区和宽敞漂亮的学校、幼儿园。该村一位干部介绍说,河湃村自古就是一个纯农业村,1996年苗保林当了党支部书记后,才带领大家发展工业,使该村的经济收入连年增长。苗在这几年中,每年个人都要拿出上百万元来为村民谋福利,“是全潞城205个村中,数得上的好支书。”

  苗保林本人也自认为他对河湃村做出了重大的贡献。4月11日上午,在太原迎泽宾馆3楼一豪华套间里,苗对记者说:“我当了支书后,给村里修了学校、幼儿园,硬化了村里的道路。国家从今年开始对农村的中小学生实行免费教育,我们村早就实行了。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一半岁的娃娃,只要有我们村的户口,每人每季度都能分上两袋白面……”

  说起河湃村今年土地调整的事情,苗很是生气。他说:“我是根据我们村的实际情况来搞的。河湃人光靠种地,甚时候能富起来,不建厂子,不发展工业行吗?”

  苗介绍说,近几年每年的占地补偿款总数有40万元,“现在村集体已经铺垫不起了。”村民占地极不平衡,有的人已经死了,还占着地不交村里,有的人家又添了几口人了,连一分(0.1亩)地也分不上,“所以我下定决心搞这次土地调整。”

  苗说:“(土地调整)这事村里开过支部扩大会,开过社员(村民)会,大家百分之百同意,没一个人反对。话说回来,反对的人他们也没到会场。我强调说一句,这个事情没有错,错可能就错在我没有上报。我还要强调的是,我不是为一两个人谋福利,我是为了河湃全村的老百姓谋福利。”

  据介绍,今年45岁的苗保林曾有过一段坎坷的经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率先在村里搞炼焦,又率先扩大炼焦规模,如今他在河湃村拥有一个年产60万吨的大型焦厂,个人身家已逾亿元。

  苗告诉记者,在河湃村今年土地调整动员会上,他对大家说:“这回分地一定要搞成,搞不成,我这个支书就不当了。因为我是根据我们村的实际情况来搞的。”

  苗的企业办公大楼顶上有10个1米见方的铜字,这10个字为:改革比发展的道理更硬。由此看出苗十分推崇改革。苗对记者说:“不改革就没有出路,不改革河湃人就富不起来。我就是靠着改革才富起来的。”

  话虽这么讲,但他对河湃村这次土地调整的事心里还是没底,“改革就要冒险,也许我是错误的,也许我是改革者……”苗压低声调,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记者说。

  本报记者 王正炜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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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张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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