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指望以股市化解流动性

　　

赵锡军 1963年生。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金融与证券研究所（FSI）副所长。分别供职于中国证监会、中国投资发展促进会、JP Morgan 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 Price Water House会计公司，并担任多家金融机构和上市公司的兼职专家和顾问。他是一位活跃的中青年金融经济学家，在2·27股市大跌之时，他指出，3000点不过是人们“自我设定的敏感高位”，2007年的股市仍会是个“波动频繁的牛市”。支玲琳：说股市有泡沫的人，大抵有这样几个根据：全民炒股，几近疯狂；市盈率偏高，透支预期；资金拱市，虚高而已。也许，这不过是又一次“高处不胜寒”的杞人忧天。但说泡沫，道泡沫，这“泡沫化”究竟有没有标准呢？

　　赵锡军：说实话，金融资产的价格是非常难以确定的。某些股票一开始根本不值钱，但随着公司不断发展壮大，它的股票市值也越来越高。像微软，刚发行时不过几美分一股，但谁曾想经过20多年，竟涨到了今天的100多美元。因为未来是不可预期的，所以如果硬要在某一个点上作一个划分，说有没有泡沫，那是非常困难的。当然不可否认，作为上司公司现有盈利能力和未来发展空间的基础，上市公司的素质与股票价格有很大关系，但是这并不等于说，上市公司的素质提高多少，股票价格就能成正比地提高多少。因为影响股票价格的，除了上市公司素质这个基本因素以外，还有宏观经济走势、行业走势、市场走势、资金投入等诸多因素。所以，“泡沫”与否往往是一种直觉，而非科学判断。简言之，如果人们感到短期内股票价格上升得非常厉害，而上市公司的素质、宏观经济指标等其他因素并没有太大变化，那么我们才可以作出初步判断，市场可能存在泡沫化成分。

　　再说全民炒股的问题。我看报道说两市开户数已经达到9000万。假设一个股民在两个市场都开户，那么我国至少有4500万股民，对照13亿人口的总量，应该说这个比例在发展中国家是不低的，但相对发达的市场，这个比例还是不高。以股票市场最发达的美国为例，基本上70%的家庭都有股票投资。我觉得问题的根本不在于有多少人进入了股票市场炒股，而是在于投资者的心态、行为、判断水平、风险承受能力如何。我们看到，尽管股民数量大量增加，但是他们的投资理念、技术，都不够成熟，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一个成熟市场的标志，不在于有没有泡沫，而是在于有没有成熟的投资者，能够理性地看待市场的上上下下。

　　不可否认，就本轮牛市而言，源源不断的入市资金发挥了重要作用。经过一年多的缓慢释放，股权分置改革和上市公司前期发展的利好效应已经基本消化殆尽。

　　支玲琳：资金支撑牛市。但是换个角度想，股市其实已经成了我国泛滥流动性的泄洪之地。“股市是消化过剩流动性的唯一出路”、“股市不涨，楼市就要涨，就要通货膨胀”，如今持这种观点者可不在少数啊。

　　赵锡军：流动性过剩的确是我国目前所面临的最棘手的一个问题，但是说资金没地方去，没有泄洪之地，我认为这只是一个很表象的判断。看看我国的发展现况，人均GDP尚不足2000美元、3000美元，很多基础设施没有建立起来，农村尚不富裕，人们很多基本需求还没能得到满足，比如医疗卫生、教育等等，很多领域的供应还非常紧张。这些都需要有大量的投资才能完成，而这也正是一个社会进步和进一步发展的基础性条件。那么就这样的发展水平、发展阶段，我们的钱就多了？就没地方去了？就只能到股市、房地产市场里去？非也，这是一种急功近利的暴富心态在作祟。关键是资源配置的问题。我们缺乏一个有效的资源配置机制，不能让民间资金引流到最需要它的地方去，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严格地说，我们的经济正处在结构性严重失衡的状态之中。什么地方热，什么地方就扎堆，人们都希望通过投资能马上发财。但挣钱的目的是什么呢？很多人已经没有了兴趣。在这样的热潮之下，其实我们需要反过头来思考，现在还欠缺什么———一些基础性的投入和制度建设。像社会保障制度有那么多的历史欠账，但你还说这个国家的钱很多，这样大家在心里都会对财产感到不安的。眼前股市热了，很多人已经忽略了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从一个国家经济、社会、制度完善发展的角度来说，我认为，关注点可能不该是某些热点领域，而是应该更多把目光投向基础领域和制度，思考哪些是有欠账让人忐忑不安的、哪些是有缺陷需要完善的。这才是务实的做法。

　　过分强调股市化解流动性的作用，我认为负面效应是很大的，这样造成一种很不好的舆论氛围，好像我国真的钱多得没地方用了。但事实上我们还有很多基础领域、基础制度建设需要完成，需要大规模投入，那么怎么把流动性引导到这些领域里去，亟须一个很好的机制设计。“反正我们有股票市场，有钱就往里面去吧”，这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极不负责任的想法。

　　支玲琳：以股市化解流动性，这样的观点确有狭隘之处。但是股市大涨，不可否认，让很多人分享了财富效益。从构建和谐社会的角度，也确有裨益，不是吗？

　　赵锡军：我们当然期待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股市。但就“股市是一种共享性的收益分配，因此股市不能跌”这个观点，我认为值得商榷。只要认可了股市这种资源配置的机制，那么人们就得承认，这将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在这样的机制下，要让它发挥共同富裕、共同谋求财富的宗旨，其实是不太现实的。所以我反复强调一点，国人还没有把股市真正看成一个市场，要么把它看成是一个赌场，要么把它看成可以共同富裕的财富机器。对股市来说，风险是必然的，并不能保证所有人，甚至大多数人都能赚钱。这个市场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说，现在大家的心态还是有问题，所以往往一旦股市下跌，就会用一种很情绪化的语言，说什么“远离艾滋，远离毒品，远离股市”，这其实是有问题的，需要引起重视。

　　新闻背景：2000点、2700点、3000点、3500 点、3600点、3700点……让人弹落眼睛的内地股市在刺破了一个又一个历史高点后，仍在高歌猛进。按照目前的情势，没有人敢妄断未来的内地股指还能摸高到多少。

　　从股市到楼市，如今中国资产价格高企是不争的事实。在“泡沫说”的忧思下，近日有学者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将泡沫引向房市还是引向股市？“股价上涨是一种‘分享型’收益分配，会使大多数人受益；而房价上涨是一种‘掠夺型’收益分配，会使大多数人受损”，因此建议，政府宁可选择股市泡沫，也不能选择房地产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