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遮掩半脸的女孩

　　特别视点：她奇怪的脸形很吓人。因此她辍学，自闭。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专家，可专家劝她回去了。从此，她再 次走上求学道路，而那位专家多了一份永远的牵挂。

　　蒋书

　　2003年3月的一天，一个女孩走进了重庆市急救医疗中心整形科。在护士眼里，这只是一个想通过整容手术，让 自己变得更漂亮的普通客人。但医生从女孩遮住左脸的长发上，似乎看出了什么。果然，当他拨开女孩的头发后，看到的景象 让他大吃一惊：这女孩竟有着一张他从没见过的半边脸。

　　一、少女长着半边脸

　　此时，医生吴一看到眼前这个叫李艳的女孩，从脸部中心形成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从右边看右脸很正常，可当她侧 过头来时，左面的半边脸却完全萎缩变形，象骷髅似的，以至于她看上去只有半张脸。她看人时，不是用眼睛直视，而是把脸 侧过去，斜着眼睛从右边看，让人觉得此病影响了她的正常心态，使她感到非常痛苦。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20岁的李艳成 了一个只有半边脸的女孩呢？这还得从她的童年说起。

　　李艳的老家在重庆市郊区的合川县骑龙村。小时候她健康可爱，与哥哥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地成长。可在她长到7岁 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她只长右脸，不长左脸了。父母发现：她的左脸比右脸明显要小一些，且脸上还有白癜风。从那时起， 李艳的脸开始发生人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她左脸的肌肉连同眼睛、鼻子、嘴巴，甚至牙齿都渐渐开始萎缩变形。仅两年时间， 原本漂亮的李艳竟然变成了模样丑陋的半边脸。这种异常变化，让刚懂事的李艳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从此，她就成天把自己关 在家里不愿出门，怕院子里的小伙伴歧视和排斥她，不愿跟她玩。

　　父母意识到女儿病情的严重性，开始带她四处求医，可一连跑了四五家

医院，不仅没治好病，就连这是一种什么病， 医生都没能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说法。

南充的医院去了，西南的医院也去了，每每带她看了病又不拿药，她又不感到痛。有一次 父母带李艳去四川一个地方看病，那医生说：这病不管花多少钱看也没多大效果，叫李艳的父母放弃治疗。

　　面对这种连医生都不认识的怪病，各种流言渐渐在村里传开，甚至有迷信者开始怀疑：李艳家旁边的竹林里有野鬼出 没，李艳的脸之所以变成如此模样，是因为她在睡觉时，被山上的野鬼拍了一巴掌。恐怖的传说像瘟疫一样，席卷了整个小山 村，从此村里再也没人敢接近她了：看到她的脸就害怕，像个鬼王。很快，撞鬼的传言传到李艳一家人的耳朵里，全家人也对 这种迷信的说法半信半疑起来，每天晚上入睡前，成了李艳最难熬的时候：她害怕得连窗户都不敢看，一看窗户就觉得好像有 个鬼影进来了。

　　带着对鬼怪的幻觉和恐惧，李艳渐渐长大，但她的噩梦并没停止，可怕的左脸萎缩仍在继续加重。李艳上初中时，她 的左眼因此失明了。怪异的容貌成为李艳和同龄人交流的最大障碍，同学对她的疏远，让她变得心事重重。他们有时给她起绰 号叫她什么半边脸，她听了心里特别难受，上课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老在想别人在说她什么，学习成绩每况愈下。升入高中 后，她已完全没心思学习，勉强读完高二，17岁的她就辍学回家了。

　　二、怪脸吓跑女顾客

　　由于没有朋友来往，李艳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尽管她的内心非常渴望自己能像正常的女孩一样，在阳光下奔跑、 歌唱，可残酷的现实让这个年龄本该拥有的快乐化为泡影。有时，她想着是老天对自己太不公平，象是在故意惩罚她。因长年 累月带李艳四处看病，她家里已是一贫如洗。为了一家人的温饱，同时也为了让女儿避开村里那些流言蜚语，父亲李崇荣决定 ：带全家人去重庆另谋生路。

　　2000年，他们家借钱在重庆市区租下了一间门面店，做起了小百货生意，李艳跟着父母开始了新的生活。来到重 庆的李艳，每天都在小卖铺里帮父母打理生意。为了不让自己的脸吓着别人，她用长发遮住左脸，可越是想遮掩就越引起陌生 人对她的好奇。有一次，一个女孩来买东西，稍注意地看了李艳一眼，就吓得尖叫一声跑了出去。李艳难受得当时就哭了。女 孩的尖叫声久久回荡在李艳耳边，令她痛苦不已。她多么想告诉女孩：自己是得了一种疾病。

　　多年来无人知晓的病因让李艳感到迷茫，她的脑海中甚至冒出一个可怕念头：真不想呆在这世界上了，周围的人都如 此地歧视我、排斥我。有时她想在晚上睡下去后，第二天不愿再醒来。父母很快觉察到女儿的绝望，一时间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即使全家人背井离乡，新的环境仍不能让李艳摆脱内心的阴影。考虑再三，妈妈说出了一件令李艳吃惊的秘密：你不是我们 亲生的女儿，而是我们从外面捡来的。

　　18年前，他们在山上捡到了刚出生三天的李艳，虽然当时他们已有了一个男孩，但还是决定收养可怜的李艳。18 年来，他们始终把李艳当亲生女儿对待，虽然李艳的病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好转，但他们从未想过要放弃治疗，而是努力地为 李艳赚钱，以后条件允许了为她治疗。母亲的一番话，让李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少考虑父母的感受 。看着日渐衰老的母亲，她觉得有些内疚，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父母的一个负担：如果他们没有我，生活肯定会过得好一点 ，为了我他们才这样东奔西跑，到现在都没稳定下来。希望能帮他们减轻一点负担，毕竟自己这么大了。意识到自己不想活的 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后，李艳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她常常幻想有一天会有奇迹发生。

　　2003年3月的一天，李艳无意中在报纸上发现了一条有关重庆市急救医疗中心整形外科的报道，让她心头一震。 报纸上的一则关于该院擅长做畸形脸形手术的广告，在李艳的脑子里激起了一个新的想法：既然这么多年都没看好自己脸上的 病，那能否做一个整容手术来改变一下自己的容貌呢？她鼓起勇气走进了重庆市急救医疗中心。

　　三、弄清病因去读书

　　李艳第一次来到整形科主任吴一的办公室。她不明白自己患了什么病，只是说按他们当地人的说法好象是鬼上身了。 但吴一明确地知道：李艳患的是一种在人的发育过程中出现的疾病，几年前他在北京医学科学院学习时，曾见过一例类似症状 的患者。当时他也非常惊讶：怎么世上还有如此病人？后来他从资料中得知：这是个患有较为严重的半侧颜面萎缩症的患者。 这种半侧颜面萎缩症极为罕见，从18世纪记载出现如此的第一例病人至今，全世界报道类似病患者不到200例。听到吴一 的解释，困绕李艳多年“鬼上身”的迷惑，顿时烟消云散：终于知道自己患的是什么病了，不像以前那样感到非常奇怪，无论 能治与否，解开了多年的谜团，她心里仍感高兴。

　　吴一是位有着十几年整形外科手术经验的大夫，他曾赴法国和韩国学习深造，可此时尽管他能清楚地解释李艳的病情 ，但要想给李艳重塑左脸却非易事。虽说他在北京学习时看过整容手术，但从没亲自对病人主刀做过整容，具体对李艳怎么治 疗，他心里并没底。他认为：给李艳实施整形手术的难度，无异于换脸术。况且当时国内尚没有此类手术的先例，吴一实在没 有把握为她做整形手术。李艳只好失望而归，她刚刚看到的希望又再次破灭。

　　李艳离开了医院，吴一的心情却一直无法平静：李艳的出现，引起了他对这种罕见的半侧颜面萎缩症的研究兴趣。他 开始利用业余时间查阅有关资料，寻求手术解决方法：如今有了个如此病人来求诊，自己就要着手做好有关的准备工作。李艳 的病情得到确诊后，情绪有了很大改善：虽然吴一并没给她一个明确的手术方案，但困扰了她十几年的怪病之谜终于被揭开，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她对父母道：我不能老是靠你们，我以后长大了要独立，要自己养活自己。她 还想念书，父母东拼西凑借了4000多块钱支持她，给她去交学费。

　　2004年9月，李艳报考了西南政法大学法律专业大专自考班。在大学校园里，她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开始她还因 为自己的长相不敢怎么接触，但慢慢地就相处熟了。李艳觉得这些同学不像她以前的同学那样，对她歧视和排斥，大家都够接 受她、理解她，让她非常感动。面对老师和同学的关心，李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振奋。她暗下决心：无论自己的长相多么怪 异，在学习上绝不能输给别人。

　　从此，她利用课余时间埋头苦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先把学习搞好，做手术的事以后再说。由于刻苦努力， 她的学习成绩很快名列前茅，但多年来一直久存心中的自卑感却总是挥之不去：当其他同学穿着漂亮的衣服结伴同游时，李艳 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们心生羡慕，她也想打扮一下，可没这个条件。

　　四、整容之后更自信

　　2005年底，吴一终于针对李艳的病情研究、设计出了一套整形方案，他马上与李艳取得了联系。面对突如其来的 消息，李艳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放下电话即来到医院，问吴一对她怎么治疗？大概要花多少钱？吴一对她道：这个治疗很困 难，需要序列治疗，不是一次两次，花费大约十万元。李艳听了当时有点灰心：眼下家的生活并不富裕，小卖部的收入只能勉 强维持全家人的日常开销。十万元钱对他们家来说，是个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她即把家里的经济情况告诉了吴一，并说： 若做手术要如此多钱的话，我家的经济条件肯定不允许。

　　李艳走后，吴一再次陷入思索之中。与以往医治的其他患者相比，李艳对整容的渴求更加迫切：一次成功的手术，也 许能让她彻底摆脱内心不健康的阴影，得到同龄人应有的快乐，改变她今后的人生道路。考虑再三，吴一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 的决定：能否以另一种方式能够对进行她免费或是少收费用呢？

　　在征得院领导和全科室人员的同意后，作为整形科主任的吴一，决定从科室创收效益中，拿出一部分资金作为李艳的 手术费用。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让李艳欣喜若狂，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手术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甚至她还幻想到 ：若他把我做成一个美女，那就更好了！按吴一设计的手术方案，将在李艳的大腿上选取一块合适的皮瓣，用它来重塑李艳的 左脸。这种自体移植的手术方案，可以减少术后的排异反应，但同时也增加了手术的难度和风险。为此，吴一和他的团队做了 大量的术前准备工作。

　　2006年2月11日，经过长达8个小时的手术，吴一成功地为李艳重塑了左脸。消息很快传到学校，老师和同学 都特意赶来看望她。尽管刚做完手术的李艳看上去有些吓人，但李艳对自己新的左脸十分满意。手术后，她第一次看到镜子中 的自己时惊呆了，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变了样，和以前完全是两个人。学校对她非常关心，让同学们常去医院看她。李艳在恢 复期间，和大家一起聊天、看书，比以前更加开朗了。而吴一觉得这次整形手术不尽完美，他还在为李艳的第二次面部骨骼修 复手术做筹备工作。不久的将来，李艳的面容会得到更大改善。

　　虽然整容后的李艳，在同学中还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但她已彻底走出了由半边脸的疾病带来的阴影，和所有同龄的 正常女孩一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穿上新买的漂亮衣服，李艳的同学和周围的朋友都说她变好看了，特别有气质。李艳也更 加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