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商演怎一个难字了得

　　在江西做了十几年演出生意的黄少华，至今仍然没有清楚地看到南昌商业演出市场的一线曙光，在南昌从事商业演出的这些年间，接下的大小演出成千计算，可真正算得上成功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用一只手就可以算得清。面对如此冷清的演出市场，除了做点小成本演出外，或者偶尔当回“批文公司”，替他人做嫁衣，为外地来昌演出的公司跑腿签演出批文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公司业务还能有怎样的突破。

　　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从事演出事业，就不断有人告诫他，这一行在南昌几乎没有发展的前景，还是放弃为好，但他仍旧执着地坚持了下来。某歌星的歌友会，接！某百货大楼的开张活动，接！企业的周年庆典，接！没有一场属于自己主办的活动，却依旧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回头看看，他不禁怀疑自己，这样的执着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一难 ——内场清冷与外场混乱

　　从2000年的罗大佑演唱会、2002年刘德华的中国巡回演唱会、2005年潘玮柏+周杰伦南昌演唱会、2006年“天使夜未眠”刘若英南昌演唱会到2007年张学友好久不见全球巡演，七年间，南昌的大中小商业演出并不少，但让人有印象的演出却屈指可数。而这寥寥无几的几场大型演唱会中，业内人士都知道，成功赢利的更是少之又少，它们之间最大的相似点，恐怕就就是内场的冷冷清清和外场的乌烟瘴气了。

　　很多人至今仍然忘不了2002年刘德华南昌演唱会现场的情景，互相推挤、咒骂、尖叫的人群让华仔中途停下2次维持秩序。相对于今年4月13日，张学友演唱会内场的秩序显得要好得多，但不足一半的入座率也明明白白的显示出演唱会售票情况的尴尬。和会场内不同的是，近万名无票的群众、黄牛党和假票贩子把八一体育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提前搭建在体育公园外围的铁栅栏根本无法阻挡疯狂的人群，一些观众从开始乘保安不注意的时候爬过栅栏，到后来干脆一起动手拆卸铁栏杆，冲进公园里，等防暴警察到达时，栅栏已经被踩得七零八落。

　　演唱会的准备阶段，主办方曾和安保公司谈了很久，希望可以一次性解决武警带人和秩序混乱的现状，商量的最终结果是为这次演唱会派出的几千名警员，和从前不同，这次以“场内一半，场外一半”的形式为分工。然而实际的效果还是让主办方失望了，这些负责保安的工作人员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

　　就在演唱会开始的前一天，记者在百度贴吧中看到了一条关于可以“帮助你进入演唱会内场，并有和学友握手拥抱的机会”的留言，通过留言者留下的电话号码，联系上了这位神秘人物。因为记者打电话的时候离演唱会开场只剩了4个小时，对方简短的告诉记者，他是演唱会负责内场的安保人员，演唱会开始前的4、5个小时里，保安系统是很松懈的，他很轻松就能把人带进最靠贵宾席的内场。

　　而当晚的情景也恰好证明了这名神秘人物的说法，从洪都大道和北京东路的交界口开始，就时不时的有穿着警服的安保人员领着几个并没有持票的人从场外的栅栏口进场。就在开场前的短短二十分钟里，就有大概近百名无票者被带进场地。而当众出售内场工作证的更是随处可见，这些工作证绝大部分则是属于八一体育馆工作人员的证件。事实上，演唱会卖票的收入和演出公司最后所得的费用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光是这一点，演出公司也不可能花上大力气去整顿票务和监督安保公司监守自盗的行为。

　　二难 ——买票难，卖票难，难于上青天

　　4月12日，张学友演唱会的头一天，该演唱会的承办方——江西省演出公司购票的热线电话几乎没有停过，来电者不外乎询问是否还有票卖，其中最受欢迎的是180元的看台票。但让所有人纳闷的是，从正式开始售票到演唱会开场，几乎没有人真正看见过票价为180元的看台票，更别说买了。这也就意味着，想要买一张票去看张学友，最少的花费是380元。虽然当日演唱会的上座率并不高，但奇怪的是在场外的售票点却只卖少数1000元以上的内场票，并没有低于680元的看台票出售。这些都让人无法想象体育场内为什么还有大量的看台和内场偏后座位是空着的。

　　就在上个月，江西省统计局公布了一组数据，2006年江西省人均月收入是1500元，而每月消费在基本生活消费上的恩格指数为42.8%，这还仅仅是以城镇居民作为基数进行的调查，农村人口的恩格指数则大大的超过了50%。也就是说如果要看上这么一场演唱会，就必须花费掉除去基本生活费用后的所有收入，这恐怕就是票务滞销的主要原因之一。

　　事实上，在上海、深圳这样的大城市举行的商业演出，票价却比南昌低，无怪乎所有的人都在疑惑着“票价为什么这样高”。

　　省演出公司的副总殷勤和我们算了这么一笔账——且不谈城市之间的收入差异，光是演出场地能容纳的人数，只能坐两万人的南昌八一体育场就比上海体育场整整少了6万。同样的硬件设备、演员出场费和相关杂费，让8万人来平摊后自然比2万人平摊少了不止一点点。不管是主办方——上海大和保险经纪有限公司，还是作为承办方的江西省演出公司，都希望通过各种方法让更多的人买票，但唯独除了降低票价，“虽然演唱会票价与南昌人的收入相比确实偏高，但演出成本居高不下，最终也只能由消费者承担。这次演唱会仅保安公司收取的保安费和南昌八一体育场的场租费等费用就总共花去了70万元，加上各种设备的使用及水、电等费用都是不小的开支，而卖掉的总票房收入却仅仅收回成本的50%左右。”

　　殷勤曾经从这些问题中看到曙光——既然还是有人要看演出，想看演出，那么商业演出终归还是有市场的。可他忘记了除去买票难，主办方卖票更是不容易。在张学友演唱会正式开始的前三天，就有知情人士反映，演唱会的入场票已经被送掉了800多张，而这些被送掉的票里，不乏有1880元的贵宾席。虽然政府近来已经明确规定不允许政府部门为“追星”花费公款，然而除了买票单位报销之外，更可以通过索票来免费看演出。多年来，江西演出市场形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索票成风，从要票上体现个人的人际关系。于是，有钱的也要票，没钱的更是要票。关于这一点，记者有亲身体验。就在媒体公布张学友来南昌演出后，记者就接到不下20个要记者帮忙搞票的电话，对方无一例外称，谁还花钱去买票啊。

　　赠票问题是演出商最头痛的问题之一，赠票数量之多可能远不是业外人士能够了解的，最多时会高达30%。，其结果间接地导致了演出商必须考虑在赠票之外的票房中回收成本。人们有看的兴趣，并不一定就有掏钱的动力，票买不买，买多少钱的，依旧是我们南昌市所有大小演出公司的心病一块。

　　三难 ——要价太高，额外支出太多

　　降低商业演出成本是商业演出最为关键的环节，通过成本的降低使票房收入增加从而减少了投资的风险，这是商业演出市场良性循环模式。可这个模式在南昌却很难实行开来，谈到这次张学友演唱会，殷勤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场演出硬件和软件投入的资金居高不下，演员的出场费，另外还有安保费、场地费、供电费等等，另外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额外支出。”

　　说到安保费用，黄少华称这项费用要价要得太离谱。“同一场演出，我们的安保费用是人家北京上海的好几倍。同样规模的演出，在北京只收3万元的安保费用，而我们南昌不会少于20万，一个子都不能少，而且还在合同中注明要拿走一定数额的票，并且是好票。”据他透露，一场大型演唱会，安保公司至少要收取500-1000张门票。而据记者调查，南昌最大的演出场地——南昌市体育中心也不过两万人的座位，而北京首体则能容纳七八万观众。

　　可安保公司对此也有自己的说法。据了解，一场大型商业演出安保费用涉及很多方面，包括安保人员劳务费、武警劳务费等费用支出，这次张学友演出，省安保公司总共出动了3000多名安保人员维护现场秩序，而且为了预防现场突发性群体失控事件，另外还安排了一批防爆警察，“算算看，每个出勤人员100元的劳务费，这是很大一笔开支，我们的成本也不小啊。”省安保公司副总经理韩思潮称。

　　很多演出公司负责人面对记者的采访，无一例外地都指出，在南昌做演出有个非常怪的现象，一场演出，除去必要的投资成本和基本费用外，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支出。比如，按照规定，场地承租方必须保证场地用水与用电的通畅。但在我们南昌，演出场地的用水用电得由主办方自己去解决，必须事先到电力公司去签订电力供应合同，从装台到演出结束需要电费10万元左右，这完全是额外多付出的费用。

　　这次张学友演唱会，由于演出场地南昌八一体育馆场内设施和布局的不完善，主办方不得不在没有围墙的体育馆外花大笔资金建造一个临时性的铁栅栏，以此来维护演唱会的现场秩序，再加上场内设施结构的落后，让主办方在场内改成梯形看台用来满足内场观众能够清晰地观看演出。“这些费用不是一笔小数，但终归还是要算在门票的价格上。”对于这些额外支出，殷勤显得非常无奈。

　　四难 ——入不敷出，难以为继

　　2002年刘德华的中国巡回演唱会和2005年周杰伦南昌演唱会，是南昌商业演出为数不多的赢利的演出。但知情人都知道，如果没有赞助单位的托底，这几场演唱会也将亏得一塌糊涂。

　　“这次张学友演唱会主办方最少要做出500万的预算。”商业演出最大的支出就是明星出场费，据业内人士透露，现在稍微有点知名度的明星出价都不菲，港台一线明星的出场费为三四百万，二线为二三百万，三线为一百多万，内地的相对于港台则要低一些。

　　演出成本居高不下与演出经营环境也有密切关系，这是演出公司自己无法掌握和改变的因素。即使《行政许可法》为经营者清理了许多“路障”，但还是有不少地方需要经营者“拜庙门”。批文、治安、消防、交通、税务等直接相关部门都有可能影响演出的正常进行，一些项目必须发生费用，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演出成本，对此，黄少华无可奈何。

　　此外，随着南昌社会经济的稳步提高，要维持10年前的几十元低票价水平也的确不现实了，无论是演职人员的劳务成本、器材成本、制作成本、排练成本、交通成本、食宿成本、节目创作成本、

知识产权成本都有较大幅度提高。如一部歌剧、舞剧或主题晚会的创作几乎都在二三百万以上。社会经济成本的普遍提高使得经营者也难以在低水平上控制成本，提高演出的效益水平。

　　一个业内人士对演出行业做出了评价，他说，演出行业风险性特别大，由于没有形成产业化经营模式和南昌本地文化观念水平不高，就只有依靠近似赌博的心态来对待演出风险，追求项目高回报，票价严重“注水”，投机成分太大。这种做法的结果是对公司和行业长远利益的无情损害，盲目追求短期利益，无异于饮鸩止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是短期行为的必然结果，不敢把自己的公司推到公众面前，不敢选择品牌经营战略，尽管挖空心思把所有促销手段都使用出来，但毕竟不会长久支撑基础不牢的畸形市场。演出商不敢确定所有的收入都会最终实现，也要在票房上多打些埋伏，最甚者，几乎设定回收1／4票房就可以保本，这样情况下演出成本不可能不高。这也造成了南昌演出市场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并无多大改善，成本高、效益低始终存在。

　　五难 ——演出公司夹缝中继续生存

　　南昌市的大小演出公司大概20多家，但真正专门做演出的公司几乎没有，每个公司都在兼营着别的项目。举个例子，省演出公司是南昌市惟一一家国营演出公司，每季度大概可以筹划2到3个类的中型演出，平时的收入来源则是“公司纪念日演出”这样的小打小闹，大牌明星的演唱会几乎是1年才能盼到一次。

　　国营的大型演出公司尚且如此，民营公司更是举步维艰，除了极个别的演出公司能成功地做些小成本演出外，一些经营状况比较差的除了靠举行一些“人妖表演”、“男扮女装”这样比较低俗的表演，他们几乎接不到任何中、大型演出。庆幸的是，民营演出公司并不存在国营演出公司人员养老、工资等方面的压力，这也是他们一直生存于演出市场的天然条件。

　　民营演出经纪公司之所以生存艰难，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信誉问题。由于大型商业演出活动涉及的资金金额一般都非常大，如果没有在行内形成一定的信誉度，是根本接不到大型商业演出的单子。2003年12月的周华健演唱会委托南昌江海广告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为投资方，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在演唱会结束后的没几天，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总便卷走了70多万元门票收入人间蒸发了。而受到影响的不但是当时作为监管单位的江西省文化产业开发中心，还有更多像“江海”这样的小演出公司，这种行为严重的损害了江西民营演出公司对外的形象。如今，民营演出公司除了接一些小型的商业表演维持生计，基本“无所事事”。用李勇副教授的话说，它们是在夹缝中无奈的生存。

　　面对南昌商业演出市场不景气，很多人都表现得很无奈，一方面南昌市文化氛围还不够浓厚，市民在高艺术水准演出方面的意识还没有提高，情愿请客吃饭也不会请人看演出。另一方面，南昌的经济还处于一个发展阶段，高消费群体只有少数部分，象张学友这样的1880元的门票还是令很多普通南昌市民“望票止步”！这就造成了，高雅艺术无人问津，高消费演出票房惨败的尴尬局面，让南昌的演出公司游走于演出市场的“夹缝”之中，这是很无奈的举措。

　　南昌商业演出市场究竟何时能够突破重围，冲出“夹缝”，“我们只有慢慢等待！”面对记者的提问，几乎所有的业内人士都回答得如此迷茫。

　　-文/商报见习记者 殷冰静 邱欣辉 -图/商报记者 黄昊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