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丽华：舞，心灵的诉说

　　4月27日、28日，因20005年节主演千手观音》而闻名国内外的著名舞蹈演员邰丽华率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在省会演出了大型舞台艺术片《我的梦》，备受观众期待的《千手观音》也如约而至。

　　尽管听不到演出结束后那如潮的掌声，但邰丽华却深深地感受到观众对她的爱，除了眼睛看到的，还有每次跳舞时自己那颗沉浸在艺术中跳跃并感悟的心。

　　4月28日上午，艺术团的成员们到正定隆兴寺去参观，记者得以面对面和邰丽华交流、近距离对她进行观察，真切地地感受这个《千手观音》领舞者台下的风采，聆听她的心声。

　　人物名片

　　邰丽华，女，1976年出生于湖北宜昌，两岁失聪。高中毕业后考上湖北美术学院，学习装潢设计，获文学学士学位，15岁开始进入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边上学边随团演出。

　　现为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艺术总监、中国特殊艺术协会副主席、全国青联委员。她先后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全国自强模范、巾帼建功先进个人、2005年感动中国人物，荣获"中国青年五四奖章"。演出代表作品《千手观音》、《雀之灵》和《化蝶》等。

　　1、“坚持就能实现梦想”

　　邰丽华是个爱做梦的女孩，从小就有很多美好的梦，尽管她失聪了，但是她依然在执着的做着自己的梦，并努力去为自己的梦想奋斗，付出再多的艰辛也不怕。

　　这一生中，她最大的一个梦想就是站到舞台上，翩翩起舞，舞台下满是热情的观众。为了这个梦，15岁时，她开始学习舞蹈。

　　2000年9月，邰丽华来到顶级艺术圣殿———纽约卡内基音乐厅。在这个豪华的殿堂里，邰丽华一个人漫步在长长的演出走廊上，看到富丽堂皇的展示、走廊和前厅挂满了一百多年来在这里演出过的世界著名艺术家的肖像及经典节目的海报。她惊喜的发现了一张海报：她演《雀之灵》的巨型海报。此时的邰丽华，为自己的梦自豪并感动着。

　　新闻纵深：你们演出的作品是《我的梦》，你的梦是什么？

　　邰丽华：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做过很多的美梦，并期盼着美梦成真。尤其是当我发现自己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的时候，我还是在做梦，而且我坚信自己的梦一定能实现。我记得自己对着天空大声“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要坐上飞机，我要赚好多好多钱，我要养爸爸妈妈。

　　新闻纵深：怎么会走上跳舞这样一条道路，跳舞是您的梦吗？

　　邰丽华：是，也可以说是我最大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我付出了很多。对失去听力的人来说，说实话，跳舞特别困难。因为听不到音乐，所以只能靠想像，靠灵魂去感觉音乐，去触摸音乐，用纯洁的心灵去演绎舞蹈。

　　新闻纵深：看来你很有天赋。

　　邰丽华：我学舞蹈的天分并不好，开始学的时候就已经15岁了。这样的年龄学习舞蹈，并不太适合。毕竟骨骼已经硬了。困难大，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我是那种只要开始干一件事，就不会轻言放弃的人。

　　这里我要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没有他们，我再要强也很难走到今天。你们不是采访过杨丽萍老师吗，她就指导过我跳孔雀舞，我很感谢她。

　　新闻纵深：你喜欢说快乐、感动、慈爱和感恩，这是你对自己人生体验后的顿悟吗？

　　邰丽华：我承认，失去听力是不幸的，但对我来说又是幸运的。不是有这样的格言吗？“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另一道门。”有时候听不到声音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会少很多不必要的纷扰，会让你心神宁静。

　　新闻纵深：有过这么多经历和体悟后，你是怎么看人生的？

　　邰丽华：所有人的人生，都有圆有缺有满有空，这是你不能选择的。但你可以选择看人生的角度，多看人生的圆满。然后，带着一颗快乐感恩的心，去面对人生的不圆满。

　　新闻纵深：你站在舞台上的梦想实现了，能说说你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演出吗？

　　邰丽华：有两次演出我终生难忘。一次是我们到革命老区左权县老井村慰问演出，那是一个有着200多户人的小村子，条件非常简陋，但那里的老百姓特别热情。把我们请到家里，给我们炖大锅菜，特别香。舞台只是一个土坯台子，连挂幕的秆子都没有。我从化妆间的小窗户里往外看，我发现屋顶上、树杈上、围墙上都坐满老百姓。我特别感动。

　　新闻纵深：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呢？

　　邰丽华：每个人内心都有善良和慈爱，我现在的梦想就是用舞蹈去唤醒和激发人们内心这种最真切的东西，去唤醒每个人埋藏于内心深处的慈善和感恩的情怀。让社会上每个人从我们这个特殊的艺术中获得一种精神的感悟和升华。

　　新闻纵深：要达到这种理想效果，你们需要一个怎样的理念和平台呢？

　　邰丽华：把《我的梦》做成国际化品牌。我最满意的作品就是《我的梦》，整台晚会不是没有缺点，但她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台特殊的艺术，我们想把这个品牌做得更响亮。

　　新闻纵深：听说你们还拍了电影，准备参加第六届戛纳电影节。

　　邰丽华：我们和北京电影学院合拍了一部电影《我的梦》，在这里面我是主演。这个电影反映的就是我们的真实生活。世界上有很多地方的人没有看过我们的现场演出，那么我们就把我们的生活拍成电影，传达给全世界。

　　2、“拒绝一切针对个人的商业包装”

　　舞台下的邰丽华朴素、自然、纯净，完全是一副邻家女孩的样子，又有谁能够想到她是享誉世界的大明星呢？她爱笑，很快乐。当记者问起，像她这样的名人，是不是有很多钱的时候，邰丽华说，我没有挣很多钱。

　　新闻纵深：你获得了那么多荣誉，世界知名，有人认为你现在很有钱，是不是真的？

　　邰丽华：我成名了，但我拿的东西都是和大家一样的，我拿的是职务工资。我不像那些影视大明星、歌星，能挣很多钱，我更不是富翁。也曾经有很多人找我做广告、或者为我出书，但这些商业的东西，我都拒绝了。我不想以个人名义参与任何商业性质的活动或包装。如果真的很有钱，我也就不会租房子住，出门还得打出租了，我就会自己买车开了。

　　新闻纵深：你为什么不做广告，然后用这来帮助残疾人呢？

　　邰丽华：我所参与的商业演出，都是跟艺术团集体进行的，这些收入除了维持我们运行外，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公益性事业。我们一直在做帮助残疾人的工作。所有的残疾人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他们。

　　新闻纵深：公益演出和商业演出冲突了怎么办？

　　邰丽华：像这次演出，“五一”前，是商业演出的黄金时间，有很多商演的机会，但我们这次演出是公益的，是为了河北496万兄弟姐妹募捐的，所以我们就拒绝了其他商演的机会，来石家庄演出来了，我们感觉这样做的意义更大。残疾人的事情，就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我们不可能不管。

　　3、“希望创作比《千手观音》更好的作品”

　　邰丽华“告诉”记者，在4月27日晚上的演出中，令观众惊叹的《三岔口》节目演完后，其中一个演员一走下舞台，就倒在了地上，原来这个小伙子身体有伤还没好，但为了观众，他咬牙坚持上场了。

　　每一场演出，邰丽华的要求都很严厉，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作为团长和艺术总监，她要求每个节目都要100%的呈现出来。她说对待艺术的态度，糊弄不得。同时，邰丽华也在思考着如何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

　　新闻纵深：《千手观音》已经难以超越，更优秀的作品需要怎样的优秀呢？

　　邰丽华：作为残疾人，我们也要勇敢去创新。我们的创新作品，很多都是来源于生活。要创作出超越《千手观音》的作品，就必须以自己的方式更用心地去体察生活，汲取灵感，获取智慧。

　　新闻纵深：除了对生活的更深切体会和领悟，在艺术表现上，你感觉需要怎样的知识支持呢？

　　邰丽华：我大学学的是装潢设计专业，我觉得画画对我的舞蹈事业有一定的帮助。所有的艺术都是有相通之处的。我需要了解各种艺术表现形式，来丰富自己的艺术积累，种种探索和尝试对于我来说都是进步。

　　新闻纵深：这种理解和探索，有着怎样的收获？

　　邰丽华：这次参加演出的京剧《三岔口》。表演的两个演员是聋人，伴奏的演员是盲人，但他们配合的很好。这就是我们在生活中偶然发现他们配合很默契而萌生了这种想法。就像俗话说的"你是我的耳朵，我是你的眼睛"一样。我们把日常生活中发现的这种默契搬到舞台上，就有了大家看到的这个《三岔口》。

　　新闻纵深：在这次演出中，你还表演了音乐舞蹈剧《化蝶》，舞台设计中用手语烘托的场景给人很深的印象，这个创意设计是怎么想到的呢？

　　邰丽华：这是我和伙伴们一起创作的，那些翩翩起舞的蝴蝶，都是我的伙伴们灵巧的双手。我们平日交流用得最多的就是手语，我们很想把这种语言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就想到了这点。这需要集体的力量。

　　4、“巴不得孩子们早日替代我的位置”

　　参观完隆兴寺回来的路上，艺术团的手语指挥李琳用手语告诉邰丽华，从北京传来一条好消息：艺术团另一组演员在北京演出《我的梦》，很成功。

　　邰丽华看到这一手语后，浅浅地笑了。她，关心着团里每个孩子的成长。

　　新闻纵深：你在石家庄演出，北京那边的“观音”是谁？

　　邰丽华：我们培养的一个小姑娘，才14岁，叫魏玉洁，跟我一样失聪。但她比我更有“观音像”，神韵很好。

　　新闻纵深：那不抢了您的饭碗？

　　邰丽华：我巴不得这些孩子尽快成长起来，替代我的位置。这样我可以拿出更多精力放在艺术创作指导和管理上。

　　新闻纵深：这个小姑娘是您的徒弟吗？

　　邰丽华：她是我手把手教的。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师傅和徒弟的称呼。大家都是演员。

　　新闻纵深：你们的演出如此频繁，你有时间指导这些年轻演员吗？

　　邰丽华：我要利用一切机会让大家感受艺术的每个细节和创意。就在我们演出的时候，北京正在进行舞蹈艺术比赛。我们团里的人已经把比赛节目录制了下来，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家看录像学习。北京基本上所有的艺术演出我们都会观摩学习。

　　新闻纵深：但你们艺术团的演员有失聪的人，还有盲人，如何分别指导他们呢？

　　邰丽华：就像在隆兴寺看千手观音，我就要求那些盲人演员，仔细来听在大殿门前演奏的佛教音乐，他们可能从中得到灵感。每到一个地方参观，我们都会把不同艺术形式的优点汲取过来。

　　新闻纵深：当年轻人都成长起来的时候，你可能就要退出舞台了，对这个问题您考虑过没有？

　　邰丽华：以往的荣耀和光环只能代表过去，代表大家对我们的厚爱和认同，今后的道路我们还要依靠团体的力量去搏，我会在新的角色岗位上延续自己的艺术体验和梦想。

　　4月28日，记者陪同邰丽华与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演员们在正定参观隆兴寺与邰丽华坐下来闲聊的时候，看到了邰丽华端庄背后的活泼。

　　李琳告诉记者，邰丽华在叫自己的外号———兔子。李琳说，艺术团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有一个用动物称呼的外号，因为邰丽华爱睡觉，所以大家给她起的外号是考拉，就是那种憨态可掬的澳大利亚树熊。当李琳用手语把与记者嘻嘻哈哈交谈内容用手语翻译后，邰丽华开心地笑了。

　　新闻纵深：这个“雅号”是什么时候起的？

　　邰丽华：是1995年在澳大利亚演出时，大家给我起的，因为无论声音多么嘈杂，我都能在自己静谧的世界中安然大睡。

　　新闻纵深：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外号？

　　邰丽华：这样用手语比单纯表现演员的姓名更容易些，交流沟通起来比较快。

　　新闻纵深：你喜欢这个外号吗？

　　邰丽华：很喜欢。

　　(感谢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手语指挥李琳担任了记者采访的手语翻译)

　　□本报记者 刘成群 张许峰

　　人生感悟

　　每个人内心都有善良和慈爱，我想用舞蹈去唤醒和激发人们内心这种最真切的东西。

　　要创造出超越《千手观音》的舞蹈作品，我们必须用自己的方式用心去体察生活、汲取灵感、获取智慧。

　　所有人的人生，都有圆有缺有满有空，这是你不能选择的。但你可以选择看人生的角度，多看人生的圆满。然后，带着一颗快乐感恩的心，去面对人生的不圆满。

　　———邰丽华

　　现场

　　"观音姐姐"在正定： "有爱，就会一千次伸手帮别人"

　　《千手观音》中的邰丽华庄重、静穆，美的震撼人心，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舞台下的邰丽华娴静、快乐、单纯，有时还显得非常的“调皮”，完全是一副邻家女孩的模样。

　　4月28日上午，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演员们乘车到正定隆兴寺，来看这里的“千手观音”。车上，作为舞蹈《千手观音》的领舞，邰丽华显得很兴奋。“我们到世界各地演出，因此也看了很多的‘千手观音’，无锡灵山大佛、美国的、日本的……”见记者有所疑惑，她解释到，国外也有很多的寺庙，里面也大都供奉着“千手观音”。

　　演员们刚下车，就被游客发现了。“那不是演《千手观音》的那群演员吗？前面那个漂亮女孩肯定是邰丽华。”游客们兴奋地嚷嚷着，用手中的相机、手机，赶紧抓拍下这难得瞬间。邰丽华听不到声音，可她看到了大家的热情，她不时抬起头来冲大家微笑。

　　摩尼殿中，四周墙壁上的明代壁画吸引着有美术基础的邰丽华，殿内五尊宋代泥塑和明代倒座悬塑观音，精美绝伦，给邰丽华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认真倾听导游解说(有手语翻译)，认真观察每一个艺术造型。

　　“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汲取艺术营养的机会。所有的参观对我们来说都是学习。”在大悲阁殿前，佛乐缭绕，使人心神安宁。邰丽华赶紧召集团里的音乐统筹金元辉(盲人)及其他器乐演奏家们到前面来，让他们认真听这些音乐。站在大悲阁内高22米的铜铸42臂大悲菩萨像前，邰丽华和伙伴们眼里满是惊叹。这就是我国现存最高的古代铜造佛像。这就是“千手观音？”

　　邰丽华兴高采烈和大家一起爬上大悲阁三楼，并在“千手观音”前和20位跳《千手观音》的伙伴摆出造型，让同行的摄影师拍照。

　　“民间传说观音菩萨是救苦救难的，我理解前人之所以把观音塑造成千手、千眼，意思是说让观音有千只眼看到人间疾苦，有千双手能帮助苦难中的人们。我们的《千手观音》，希望通过舞蹈艺术形式，带给人们美的享受的同时，也唤醒人们心底的善良，让更多的人关注残疾人，关注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们。”看着面前的观音塑像，邰丽华“说”着自己的理解。

　　为了让邰丽华对正定隆兴寺的“千手观音”有更充分了解，记者买了两本介绍该寺情况的小册子，分别送给了她和给予我们采访很大帮助的手语指挥李琳。邰丽华显得非常高兴，连“说”谢谢。

　　“邰丽华，和我们合个影吧。”参观完，邰丽华还没有上车，就有热情的游客围上来，想和她合影，邰丽华微笑着一一答应。“她是世界名人，但她很随和，没有一点架子，由此我们也不难知道，观众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了。”

　　“快乐和感动伴随着我的每一天，我总是面带笑容，因为能给别人带来快乐，我也就很快乐。只要心中有爱，你就会伸出一千次手去帮助别人；只要心中有爱，就会有一千只手来帮助你。”邰丽华“说”。

　　文/本报记者 刘成群 张许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