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跑跑(1)

　　一、跑跑失踪了

　　 跑跑失踪了！导游C走了。整整一天，跑跑的脸和铺天盖地的水一阵阵淹没我。媒体数字无法说清楚的那一切，在C的回忆里却变成一幅四维拼图。此刻，那画面再次向我扑来，清澈得情人一般的海水如一群暴怒的巨象，仰头咆哮，列队冲上了海岸，在自以为正与大海恋爱着的人们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的时刻，象群一脚踏烂木屋，掀翻房顶，折断树木，撕碎了顷刻成为尸体的人们的心。

　　没有人知道地裂开的时刻可以如此寂无声息。就在他们脚下，在水的深渊里，地裂开了，一个名叫毁灭的巨人张开臂膀潜游在底层，将深处的水狠狠地推向海洋边界。

　　C回头清点她的队员时望了一眼大海。由绿及蓝的海水依然平静地分着层次，却整个地微微伏动，好像一个缓慢而深度喘息的胸部，一点一点瘪了下去。C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她抬头看看天：12月热带的太阳。但那一眼仿佛天启，她忽然看到有一张大嘴正在猛烈地吸气，整个大海正被吸进它的无底洞；而屏息几秒之后它再度深呼吸，然后———正是这个然后成了她和她的团员们的拯救———然后她仿佛看见全部的水再次从黑洞喷出，径直地喷向陆地！

　　水再次喷出巨人之嘴时，再也不是薄荷般的那片碧蓝，经过胃液的腐蚀，C只看见漫天的黄灰色带着腥臭从头顶追来，飞速扑向岸上的一切。只有20秒之差，C和她的团员们抢先一步冲进一座三层酒店并本能地奔往更高处。水在身后，漫过了所有台阶……

　　酒店里哭声不绝，赤裸的西方人从水里捞起床单来裹住身体，而旅行团却开始同声呼喊队友的名字。

　　C一个接一个地找回她的同胞们，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视觉捕捉到了大堂柜台的一个角落。那里碎裂的木片间，卡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墨绿色的东西，一个大本子，上面竟然用银笔写着两个醒目的中国字———跑跑。

　　跑跑不见了。

　　C之所以找到我，是因为那个本子里没有地址，却在日记里不时提到了我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夜夜出现在这个城市上空已经10年。我还曾经写过一本关于听众的煽情书，杂七杂八的故事，卖得挺好，那时跑跑就是我们电台广告部的业务员，天天抱着我的书去拉赞助，拉到几票后就帮我张罗了一个签名见面会。她还搞来一大堆电视台记者跟真的似的。

　　我们生活在一个绝对小资的城市。不久前，据说有一个关于“幸福”的调查，人们终于发现，她是中国“幸福指数”最高的城市。是吗？跑跑和我在一个叫“天上人间”的地方，跑跑搅动着杯子里的爱尔兰咖啡问：幸福，什么叫做幸福呢。

　　那天我们坐在二楼靠窗，湖边的大柳树遮盖了黄昏中恋爱的人群。我们意识到一件事：我，跑跑，还有另一个朋友帘子，我们已经来到了二十的最后一个数字。岁月并没有在我们脸上写字，我们玩笑一般地指着面容鲜嫩的同伴彼此说：喂，你三十啦，女生！说着，笑着，就真的辛酸起来，不是因为三十岁，是因为三十岁了忽然不知道什么是“幸福”。（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