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级考生回忆7年高考路:终于扒上“大学列车”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5月25日21:01 求学杂志

  大学列车 一等七年

  前言

  作家张贤亮说,勇气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最可贵的东西。对于今天的中国,它的光荣源于80年代的梦想,它的梦想也能唤醒80年代的光荣,1980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以前期的激情流溢和理性回归为自己的灵魂,以后期的众生喧哗和暗潮涌动为自己的肉身,构筑了一个时代的铿锵圭臬。高考,只是80年代文艺复兴和理想主义风行盛宴里的一个表达方式,但其中的高考人,却以此到达了自己单纯而有着大梦想的求知彼岸——大学。不管历史的风云聚汇是烟尘沉静还是繁花入眼,倘若有了理想,即使微茫,也总有实现的方式。80年代的高考人,在完成了自己个人的命运青春志时也暗合了中国的80年代之精神,那就是以勇气改变一切!假使现在的我们想改变些什么,希冀《求学》本期的“纪念高考三十年冷暖集·80年代高考人”,在追忆和纪念之外,能给我们一个改变自己面对现实的勇气,为将来的2007年高考,便好了,此为题记。

  1981·高考环境史

  1. 80年代初期,高考从深远的政治意义开始走向了正常的考试意义。高考,成为中国学生未来命运的分水岭,“社会栋梁”由此而生。

  2. 70年代,有人做了知青,有人当了工人,也有人干农活去了。81年后,读书的人没有刚开始恢复高考时多了,因为,年纪耽误了时光。可大学,依然是“僧多粥少”的“惨淡”录取场景。

  3. 知识,是一个充满深刻内涵和时尚意味的象征名词,满大街的学生都在捧着哲学书边走边看,城市孩子也和农村孩子一样“为高考疯狂”。

  1981·勇气高考人

  徐勤 浙江省杭州市学军中学高级教师 一个最无谓和最简单的理由,成为自己七年生命史中最伤心的痛,连续7年的“高考抗争路”续写着自己的“高考殇”。

  1981·高考个人志

  1. 我的1979到1985,整整七年,高考的命运稻草晃着,可总也抓不着。

  2. 连续6年,考分上了,体检过了,就是没有学校录取我。

  1981·高考回忆录

  高考,矛盾得让人不知所以然。与其说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倒不如说高考让我在7年内感触到了整个人生的酸甜苦辣世间冷暖,但,终归还是感谢高考,尽管这风景,来得沉重。

  不可承受的7年之重

  高考,像一趟过境的春运列车,开往大学,很挤,除了坐着和站着的,就是被架空的人。我,像外出打工的民工,想上,可“人多势众”身不由己。有票的熙熙攘攘进了站台,没票的喧闹急躁地在售票窗口前张望。我连续拿到过7趟同次车票,只有第7张才算有效了。为我送行的人已经说不出祝福,只为我庆幸,我自己也是:“我终于扒上了这趟列车” 。

  对许多人来说高考只是人生的一级台阶,能踏上去自然高兴,踏不上那也心甘情愿。但我,为了踏上这一级台阶,却几乎将高考演化为一种生活目标。所以在等到大学录取通知递到我手中的那一刻,同事们为我欢呼,而我却突然感到一阵乏力,只是静静地坐着,一时无语,肩挑了7年的担子一下子卸了,整个人莫名其妙地更觉沉重,像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第二天竟然起不了床,一躺就是3天。

  1980后 高考“死马当活马医”

  从1979年作为应届高中毕业生第一次参加刚恢复两年的高考,到1985年终被大学这“婆家”录取,整整7年,我生活在高考中,为高考生活着,高考就像根命运的稻草在我眼前飘来飘去,刚开始那几年觉得自己是在跟命运追逐和抗争,那时候特别喜欢贝多芬的一句话:“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但几次三番被扼住的却是我自己。我由此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天下无数有情事,世间满眼无奈人”的沧桑世事之味,久了,抗争也就渐变为抗议,只可惜抗议的无效期太长。没的选择,当时我决定要和高考这厮干耗下去——“死马当活马医”,不管能不能上大学,总之我就去考,抗战到底“鞠躬尽瘁”,直到过了高考的年龄。(国家对参加高考的人年龄限制为:未婚,年龄未满25周岁。这规定一直到2004年才取消)。

  80年代初,我那招“死马当活马医”的抗议形式也仅仅是一种郁闷心情的表达罢了,无奈的还是生活,一个缺乏社会人脉资源的布衣百姓家庭的无奈,足以窒息我所有的想法。在如火如荼的70年代,考不考得上大学是个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是有没有资格“被推荐”上大学却是个天大的问题,“凡夫俗子”的百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推荐的又红又专的工农子弟兵”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象牙塔之门,个中滋味惟自己品悟。

  记得读初一那一年,繁重的农活压跨了母亲的身体,母亲不得已来到县城与父亲生活在一起。在城乡二元结构森严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城里的“阳春白雪”永远包容不了村夫野农的“下里巴人”,一个农村户口的人在城市生存,看不到一丝关于未来的出路,我们只是城市一个寒酸的过客,守着我们卑微得沾满了柴米油盐味道的生活,寄居在别人的城市,彷徨得绝望。熬到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父亲明确告诉我: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好的出路。这话,实在得让人心痛。  

  1979 “争气的孩子读书的娃”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大学录取比例低得不可想像,跟去年火爆得全民狂热的“

超级女声”晋级比例一样,千里挑一,“精英”和“国家栋梁”这两个风靡至今的名词从此而生。1979年,应届的我去参加高考,当时也没有想过一定能考上,居然上线的结果使我赢得了一个评价——争气的孩子读书的娃。高考后过了体检关,一家人开始了快乐地等待,我微微遐想着大学和未来。正当一家人热盼着,没想到等到的是一个沉重的消息:没有一个学校录取我,因为我的体检表上写着我患过小儿麻痹症。这一隐私也随着消息的到来暴露在众人面前,公开化的“病情”在1979年高考后的那段日子,使我又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

  不甘心的我和父亲从家乡到省城为自己的大学奔波,在省招办的办公室,父亲对负责招生的老师说:“孩子这身体,重体力的工作如果说有影响,教教书总可以吧”,得到的答复是“人民教师需要有好的形象”,这几个字一字不落地印刻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的1979年记忆。也在那个瞬间,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为什么书上有一句话:语言是一把锋利的刀剑。  

  1981 名气太大了,这事是瞒不过去了

  回到家,我仍记着父亲对我说的话:考大学才有出路。那个时代的人们在疯狂地读书,解冻后的中国青年,开始为知识理想而狂热地投入着青春年华,那是个理想比生命还贵的年岁,即使有些人的理想大得跟没有似的,而我也继续疯狂地进行我的高考。

  1980,复读了一年,依然是一个结果,——考分上了,体检过了,就是没学校录取我。宿命般的高考梦魇,生活的辛酸无常,都被我看得惨白惨白的彻底,想笑着沧桑最后却哭着受伤。

  当1981来了,我依然在学校,伴着未知的绝望为着我的仍不放弃的大学出路复习着。那年,凑巧一位同学的叔叔是我们县的高考体检主治医生,他了解我的身体状况后,动了恻隐之心,说可以在我的体检表上不写“患有小儿麻痹症”,以“正常”两字代替。那一个晚上,家里人好开心啊。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县招办的人通知我去复检,说我连续奋战了几年的高考记录都被作为“精神可嘉的人物典型”宣传,在我们那个地方知名度不亚于县长大人,说我就是名气太大了,这事是瞒不过去的,他们负不起这个“弄虚作假”的责任。为此,一位平时很关照我的政治老师还特意来找我,苍白地安慰我:要实事求是,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1985 我终于扒上“列车”

  1981,落花有意,高考依旧“无情”,虚岁19的我,背上行囊,离家谋生,开始了漂泊的生涯。搬运工、机床工、出纳、代课老师……能做的养命活我来者不拒。做得最多是代课老师,代过数学、化学、物理、植物、动物、生理卫生、历史、语文等几乎所有的初中课程,特让人不是滋味的是还代过几周的体育课(后来读大学时,我还是系足球队和羽毛球队的主力)。

  由于我代课的成绩不错,得到校方和学生的认可,片刻满足的心居然有了点安定。但一位50多岁的老代课教师在我耳边又唱起了“哪年哪月不再流浪……”,这位老师代了半辈子的课,他自嘲他这辈子是在“代革命”,但始终不知道代的是谁。

  在那个年代,我从哪里来就必须回哪里去,我亲爱的农村故乡一辈子就这样和我不离不弃。我必须回农村,这是“体制”说的。但实际上回不了农村的我,只有漂泊一生的命运。

  在漂泊中,只有守望,守望高考。于是每年有两件事情我是固定要做的,一件是7月份,回去参加高考,漠然地走进考场,默默地走出考场,像完成一场仪式,麻木得凄凉。然后如一个“傻子”一样守望8月,守望这一列开往大学的列车,开始发痴,然后心碎。另一件是每到农忙时节,必须回老家去帮母亲干那维以养命的三分口粮田的农活。85年,在干农活的时候,我碰到了我生命中的贵人,他是我同村人,年长我几岁,当兵退伍后分配在县城工作,他叫我回老家去参加高考,他有位战友在县公安局,也许可以帮我“慰问慰问”医生,体检时不写上“小儿麻痹症”。

  1985年高考,我按他说的做,居然还真的成功了。大学这趟列车,被我扒上了,就这么简单。 

  2007 愿每个等车的人,都能够踏上开始和归程的路

  走进大学,我成为我们系年龄最大的一位,我的年级辅导员还比我小一岁。我已经没有任何大苦大难后的重生欣喜,因为我突然摸到了时间的流失,让我感觉到了渐渐变老的自己,已经如此地了无沧桑和淡然如常。

  高考,该说些什么呢?矛盾得让人不知所以然,燃起了希望,也带来了失望;给了宽慰,也深深地伤害;如星星指引,也让我如临深渊;给了我机会,也丢失了我的机会;让我抗争,也叫我无奈;与其说改变了我命运,倒不如说让我在短期内感触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而如今,本想走教学人生之路的我,又被现实逼着在“教唆”莘莘学子们如何去挤上高考的列车。但,感谢高考,尽管这是一道沉重的风景!

  2007年之前和之后的高考,仍然是一趟过境的列车,装载着实在,也装载着梦,愿每个等车的人,都能够踏上开始和归程的路,双手合十,祝福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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