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同事追忆因阻拦盗贼被压死的民警吴宝山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14日17:41 《法律与生活》杂志

  本刊记者/杜智娜

  新闻背景:吴宝山,1979年11月参加公安工作,牺牲前系北京市大兴区公安分局红星派出所民警。

  2006年1月12日凌晨2时许,大兴分局红星派出所接到群众报案,称在大兴区旧宫镇四队宋华废品收购站,有人盗窃散热器片,被事主发现后驾驶一辆金杯面包车逃跑了。值班民警赶赴现场的同时,呼叫吴宝山所乘的巡逻车支援。

  当吴宝山乘坐的警车赶到距收购站门50米处,与犯罪嫌疑人的车相遇。吴宝山打开车门示意该车接受检查,对方非但不停,反而倒车,后退数十米后,被迫停在一个小桥上。吴宝山迅速下车,慢慢贴近嫌疑车辆,再次举手示意车上人员接受检查。突然嫌疑车辆加大油门,将吴宝山撞倒并从其身上碾压过去后仓皇逃窜。吴宝山因创伤失血性休克合并颅脑损伤,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案发24小时后,8名犯罪嫌疑人在昌平区某洗浴中心被抓获。

  2007年1月23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并于4月18日做出一审判决,主犯胡雨为抗拒抓捕驾车撞人,并致人死亡,罪行极其严重,依法判处死刑,其他6名同案犯则分别获刑15年至20年。另外一名没有参与袭警案的被告人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4月27日,一审判决做出10天后,本刊记者走进吴宝山父母的家。这是位于北京市东城区大杂院中的一间平房,近20平方米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双一单两张床、一个双人沙发,还有几件家具,墙面已经发黑,双人床靠墙的两边挂着凉席做的墙围。

  吴宝山的遗像高高地挂在墙上,遗像下面挂着《革命烈士证明书》,“吴宝山因执行公安任务被犯罪嫌疑人杀害,壮烈牺牲,经批准为革命烈士,特发此证,以资褒扬”。

  走进屋时,已经72岁的吴妈妈正坐在双人床的床边,右手夹着半根烟。“已经离不开它啦”,吴妈妈深叹一口气,微摇着头说:“他走后,我的烟越来越勤。”

  母子连心

  采访中,吴妈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做娘的啊,我最清楚!”

  这句话在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一次开庭时,她就对撞死吴宝山的主犯胡雨说过。开庭那天,吴妈妈就坐在刑事附带民事原告人席上。

  在向被告提问环节,她大声质问不承认“撞”,而用“剐”来逃避责任的胡雨,“我知道我儿子是被车从这轧过去的!”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上身,字字铿锵有力。

  “他走我是有感觉的,直到今天,每到夜里一两点钟我都会醒!母子连心啊!”说起儿子牺牲,老人的声音变得轻缓了。

  他走得前一天,11号,我就闹了三回不吉利:第一次我自己刚出门,一下子就撞墙上了;第二次去茅房,一个趔趄就扑出去有五步远;第三次我回家原本应该开自己家的门,结果我开了邻居家的门。老人们都有点迷信,我回来后坐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喘,心里不舒服,总感觉我的遗像在眼前晃。那会儿老头儿坐在单人床上直说腰疼,我说你别闹腾了,今年咱们这个春节不好过呀。

  老人的泪夺眶而出。原本以为自己会出事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身强体壮的大儿子会离她而去。

  吴宝山牺牲当天,家里人一直瞒着两位老人。“13日的上午,吴宝山的师傅过来看我,一会儿小儿子说宝山出差了,一会儿大女儿说宝山立功了,还说市领导要来看我,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在老人的再三逼问下,吴宝山的师傅谎称“宝山让车碰了”。

  “我说碰哪儿了?”老人的声音高了八度,身子随之一抬。

  “他说在公安医院呢。我说走,我得看看去。一到当街,看警车站了一半,我的心就咯噔一下。到了公安医院,我一看站着那么多警察,我说完了,我儿子没了。”老人的声音颤抖了,不停地用纸巾擦着眼泪。

  “我身边好几十人都哭了,我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我说为国家、为人民、为党的事业献身自己,没给警察丢脸,没给我这母亲丢脸,没白戴这国徽,我没白培养出来个儿子。”老人一字一顿地说完,沉默了片刻。

  母亲眼中的好儿子

  又点上一根烟,吴妈妈轻轻地抽了一口,抬起握拳的左手说:“就那小拳头,就那么一大点儿的时候,唉,我39岁那年瘫床上了,他上六年级。那小拳头,蒸窝头、做饭、买菜,全是他。”

  吴妈妈说,宝山高中毕业后,先找了一份在天安门看车的工作。第二年三月份,正赶上警察考试,别人让宝山去试试,没想到他考上了,这一干就是26年。

  老人清楚地记得2006年1月7日上午,吴宝山下了夜班先来家给父亲扎针。父亲十多年前半身不遂,为了治疗方便,他学会了针灸。“午饭是他买回来的,他知道他爸爱喝羊杂碎汤,就买了一斤羊头肉、一斤羊杂碎,还有大饼。回来后了点芝麻酱,放上韭菜花、酱豆腐,做的羊杂碎汤。吃饭时,我说你不去上班就喝口酒,好睡觉。他吃完饭就在沙发上睡了。”吴妈妈说起儿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走了一年多,这些事就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都过了十八遍了。”

  坐在一旁的老父亲已经哭出了声,采访期间他两次拄着拐杖吃力地离开屋子。

  “第二天又来了,给他爸又扎了一次。扎完他说妈我回家睡觉去,您这儿这沙发不行了,该换个了。”吴妈妈指着床边的沙发说:“他每次下夜班回来,都睡这儿,他说睡在妈身边踏实。”吴宝山走后,吴妈妈再也没坐过沙发。

  “我儿子是个好警察,我搬来这儿住二十多年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儿子是警察,他下班没穿过官衣。”直到宝山走后,邻居们才知道这位见面就热情打招呼的老大哥是位警察。“现在甭管是谁,都对我特别好。前两天我给我外孙子修自行车,刚推出门口,一位邻居看到了,接过来推去修了,他们还帮我买东西,看到我提着菜保准儿接过来把我送到家。”

  “他走前,我厨房的墙裂了一个大口子,他说开了春帮我修。说完没多久他就走了,去年‘七一’,街道办和房管局来人帮我把厨房修好了。” 吴妈妈说:“儿子叫我骄傲!”

  吴宝山在家行二,采访中,大姐吴宝义躲在一边抽泣。“弟弟走后,我走在大街上,看到穿警察衣服的人我就想哭。”

  吴宝义说,自从弟弟当了警察,他们家就很少能聚在一起。“他走前的那个‘十一’我们没能在一起,2006年元旦之前,为给我爸看病,他累坏了,我说元旦就别聚了,等春节把在美国的妹妹叫回来,大家再聚,没想到没等到春节他就走了。”

  现在对于这个家来说,再也没有节假日了,谁也不提聚会的事。“我弟弟的几个铁哥们也都不聚会了,他们聚会少了他,伤心。”

  吴宝山走时,女儿正读大二,一向开朗的女儿变得少言寡语了。如今,她已经读大四了,面临就业选择的她在网上为父亲留言说:“你走好吧,我会照顾好我妈的,我也会常去看爷爷奶奶的,以后我也要当一名公安干警,像你一样,保卫社会安定。”

  如今,一直下岗在家的吴宝山的爱人也破格成为一名警察,回到丈夫生前的单位大兴公安分局任职,现在是一名看守所的民警。

  同事佩服的老大哥

  当我们选择了公安这条人生大道,就会有着泪的伤痛,也会有血的铭记!泪的伤痛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所能付出的一切;血的铭记是人民对警察的深切缅怀与感激。泪的伤痛是人民的骄傲,也是人民警察用生命点缀的壮丽篇章;血的铭记是人民警察对社会不公的怒吼,也是人民深情的思念。泪的伤痛与血的铭记是一条漫长的险道,并将不断上演着心碎与狂欢。前有英雄,后有来者!向所有为公务而牺牲与做出贡献的师兄师姐们致敬!!!

  这是一位江西公安学校03级的学生,在公安部政府网站“深情缅怀公安英烈——吴宝山” (www.mps.gov.cn/yinglie)上留下的一段话。

  吴宝山从警26年,始终战斗在打击违法犯罪的第一线,为维护社会稳定,确保一方平安做出了贡献。他常说“当警察不会抓贼就不是好警察”。吴宝山的同事说,他刚到红星派出所就根据辖区地形,画了一张巡逻图,用红线条标出“贼道”,领着同事们按图巡逻。不出两天,在他标出的“贼道”里,民警就堵住了两名盗窃嫌疑人。

  “他是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兄弟,他走那天,只要不值班的民警都去八宝山送他。”大兴公安分局的王亮警官告诉本刊记者,为吴宝山送葬的还有上千名群众,他们涌上街头,在凛冽的寒风中打出“宝山,走好”的横幅。

  “宝山特别实在、特别正直,和他同组的一些民警都叫他‘老大哥’,作为一名老警察,他也起到了‘传帮带’的作用,他把自己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捉贼经验都传授给新同志,遇到危险他先上。”说起吴宝山,王亮的眼圈红了。

  吴宝山的徒弟刘建喜在网上缅怀师傅时,为师傅送上了一支菊花,他说:“吴师傅,都是警察,您还记得那次咱们在地下大厅发现可疑爆炸物,您说了一句‘你们都给我边去,你们还都没结婚,我都有孩子了,都给我边上去’,说完您就拦住我们,一个人上去把可疑爆炸物抬离现场,虽然后来经过检查,没有危险,但是,我们十分感动。您对我们这些刚参加工作的小孩讲‘只要穿上这身衣服,谁都难保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从心里很佩服您。”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6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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