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历史上首位女总统—帕蒂尔

　　文/周有恒

　　2007年7月21日对于印度现代史和妇女运动史来说都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印度选举委员会于当日宣布，在两天前举行投票的印度第十三届总统选举中，以国大党为首的执政联盟推举的候选人普拉蒂巴·帕蒂尔以明显优势在选举中获胜，成为印度独立60年来首位女总统。

　　现年72岁的帕蒂尔是一名身材瘦小、外表普通的印度老太太，披着头巾，戴着一副大边框的眼镜，眉心点着一颗红色的吉祥痣，表情温和亲切、朴实安详，完全没有人们印象中杰出的政治女性常有的那种凌厉之气和张扬之风，但她性格镇定，思维清晰，目光敏锐，处事沉稳周到，平静之中透露出一种略显威严的不凡气质。自她从政以来，已经创造了两项“纪录”： 2004年，她出任印度第二大邦——拉贾斯坦邦邦长，是印度历史上第一位女邦长；如今，她又成为印度历史上第一位女国家元首。

　　不过，细说起来，帕蒂尔登上总统宝座的过程具有一定的戏剧性——

　　“选秀”长达半年

　　“黑马”姗姗来迟

　　2007年是印度的总统大选年。

　　印度宪法规定，总统每五年选举一次。印度现任总统卡拉姆2002年7月25日当选，其任期到今年7月24日结束，因此，印度朝野各派从年初开始就在密锣紧鼓地酝酿着本派总统候选人了。

　　行动最为“积极”的当属执政党，以国大党为首的“团结进步联盟”。早在去年年末，国大党内部就已开始为下届总统提名的事情“煞费苦心”。现任总统阿卜杜勒·卡拉姆作为大名鼎鼎的印度“导弹之父”虽然在民众中享有很高威望，但却是前朝政府选上来的，而且在本届政府执政期间，在信息透明法、反腐败法等问题上表现出与政府“不是一条心”，把政府送来签字的法案退了回去，很让执政党感到头疼。于是乎，“团结进步联盟”在今年年初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提名卡拉姆连任，而是要另选他人。

　　在国大党长达半年的“长考”期间，有多人进入“备用”总统候选人名单，数量据说达到两位数，其中包括现任外交部长慕克杰、内政部长帕蒂尔、能源部长信德、文化事务委员会主席卡兰·辛格、国大党司库佛拉等政坛“重量级”人物，而在这些人当中数内政部长帕蒂尔的“呼声”最高。

　　然而，“好事多磨”。由于总统候选人提名并不是国大党一家说了算，而是需要得到执政盟友的支持，而在落实具体人选时，“团结进步联盟”内部却难以达成一致——外长慕克杰几乎是各方一致同意的人选，但遗憾的是国大党却不愿意“放”他，理由是除外长以外，慕克杰还担任着30多个政府重要委员会负责人的职务，而且在联盟政治中他有很强的协调才能，一旦当了总统，留下的空缺“难以弥补”；能源部长信德为贱民出身，因而遭到同是以贱民为政治基础、目前正“当红”的北方邦民众社会党的反对，怕被抢了风头；卡兰·辛格学识渊博，备受尊重，但却是克什米尔王公的后代，被左派政党认为“不符合印度的代表性”。其他候选人也都不是十分理想。因此，到国大党宣布消息的前一两个星期，新德里的多家媒体几乎一致认为总统候选人提名将是非内政部长帕蒂尔莫属。

　　谁知道，“世事多变如白云苍狗”，到提名截止日之前的最后关头，原先的热门人物却被姗姗来迟的“黑马”抢了风头。6月14日下午，“团结进步联盟”经过一天的紧张磋商后，终于“揭了盖子”，候选人虽然还是姓“帕蒂尔”，名字却变成了“普拉蒂芭”——取代内政部长帕蒂尔的是现任拉贾斯坦邦女邦长帕蒂尔。这位多年远离全国政坛、几乎不为人知的女性一夜之间在印度家喻户晓。

　　那么，帕蒂尔究竟是何许人也——

　　从乒乓球冠军到政坛要员

　　帕蒂尔1934年12月19日出生在印度中部马哈拉施特拉邦的一座小城——贾尔冈。她的家庭属于当地的望族，其父是一名检察官，她是家里6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

　　帕蒂尔在贾尔冈和马哈拉施特拉邦首府孟买度过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并获得法律学士和艺术学硕士学位。年轻时，帕蒂尔非常活跃，尤其喜欢体育运动，在大学期间曾获得印度大学生乒乓球赛冠军，在贾尔冈上研究生期间还被评为“校园皇后”。

　　在完成大学学业之后，帕蒂尔进入社会，涉足法律领域，并逐渐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律师。1962年，28岁的帕蒂尔当选为马哈拉施特拉邦议会议员，成为当时最年轻的议员之一，开始了从政生涯。在此后23年间，她一直是邦议会议员，并先后7次出任邦政府部长，主管社会福利、公共卫生、文化教育等事务。1985年，帕蒂尔成为印度议会联邦院(上院)议员，随后担任联邦院副议长，1988年担任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国大党主席，1991年当选为印度议会人民院(下院)议员。2004年11月，帕蒂尔被国大党任命为拉贾斯坦邦邦长，成为印度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邦长。

　　据熟悉帕蒂尔的人介绍，她是一位低调务实的政治家，说话温柔可亲，很有感染力。在多年的从政生涯中，帕蒂尔非常热衷于教育和社会福利事业，乐于帮助社会弱势群体，特别关心女性和儿童的教育工作。她曾在自己的家乡为农村青年建立了一所技术学院，为妇女组建了合作银行。她还在孟买和德里为工薪族妇女筹建了两座宿舍楼，创建了专为职业女性服务的酒店。此外，她还为穷苦儿童开办了多所学校，并在她开办的培训学校里设置了帮助盲人和贫困妇女学习谋生技能的课程。这些都受到广泛的赞誉。

　　帕蒂尔一向平易近人，因此熟悉她的人都亲切地称她为“普拉蒂芭大嫂”。在担任拉贾斯坦邦邦长期间，帕蒂尔的邦长府大门每天都敞开，接待大量来访的民众。这种平易亲和的做法为帕蒂尔争得了不少人心，同时也大大提高了她在人们心目中的威望。

　　帕蒂尔还是一位社会活动家，多次作为印度代表团成员出国访问，参加过各种会议。1995年，帕蒂尔曾作为印度代表参加了在北京举办的世界妇女大会。

　　在政坛一帆风顺的帕蒂尔还拥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她的丈夫德委辛格·谢卡瓦特是一名教育工作者，也曾担任过议员和市长的职务。两人于1965年结婚，养育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均已事业有成。儿子负责管理父母二人共同创办的多家教育机构，女儿是一名电子工程师。帕蒂尔曾说过，从自己的父亲、兄弟，到丈夫、孩子，家人的全力支持始终是她活跃在政坛的重要动力。

　　尽管帕蒂尔从政经验丰富，能力出众，但毕竟名望不大，单凭她个人努力很难在短期内跻身国家领导人行列。正如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里的诗句所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帕蒂尔能从默默无闻的“一方诸侯”一下子进入全国政治舞台中心，其实在其背后有着重要的原因——

　　甘地家族是她的强力“后盾”

　　据印度媒体报道，帕蒂尔之所以能够位居国大党高层，包括此次在最后一刻入围总统候选人，得益于甘地家族对她的鼎力支持。

　　众所周知，甘地家族在印度政坛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圣雄”甘地是印度独立运动领导人，有印度“国父”之称；创建于1885年的国大党曾在尼赫鲁、英迪拉以及拉吉夫祖孙三代带领下，先后执掌印度权柄40多年，在印度现代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正像俗话说的那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时光流逝，国大党也有着由盛转衰的时候。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大党一度陷入低谷。1977年印度大选，人民党获得大胜，英迪拉·甘地的长期政敌德赛成功登上总理宝座，国大党因此面临四分五裂的艰难局面。许多资深议员离开国大党，帕蒂尔的政治导师查万就“改弦更张”，组建了“国家国大党”。但在这段国大党的灰暗时期，帕蒂尔没有像其他领导人一样“另起炉灶”，而是坚定地站在英·甘地一边，由此建立起了与甘地家族的友谊。

　　在印度广泛流行着这样的说法，即甘地家族总是大方地报答忠实的追随者。1977年12月，帕蒂尔曾因抗议英·甘地被捕而被抓进监狱，在里面待了整整10天。随后，饱受奚落的帕蒂尔又毅然担当起马哈拉施特拉邦反对派领袖的重任。帕蒂尔的一贯忠诚赢得了英·甘地的青睐，树立了她在国大党内的地位。英·甘地遇刺后，帕蒂尔情绪非常低落，这一点受到英·甘地的儿子、总理拉吉夫·甘地的“赏识”，将她提升到中央议员和议会上院副院长的位置上，此后拉·甘地还曾亲自任命帕蒂尔为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国大党主席。拉·甘地的遗孀索尼娅·甘地出任国大党主席后，帕蒂尔仍然是其忠实的追随者。由于帕蒂尔多年的经营，她所在的杜里和南都巴尔等农村选区一直是国大党的“坚固阵地”。从英·甘地开始的每个国大党领导人，包括拉·甘地和索尼亚·甘地，在马哈拉施特拉邦的选举活动都是从这两个选区开始的，显示了甘地家族同帕蒂尔非同寻常的关系。

　　此番帕蒂尔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就是由于索尼娅·甘地的“提携”。起初，以国大党为首的“团结进步联盟”与左翼政党在提名总统候选人问题上争得焦头烂额。各派瞻前顾后，顾虑重重，难下决断。到最后阶段，联盟内部各派推出3名候选人，但这3人都无法获得半数以上的人支持，致使推举总统候选人的会议止步不前。直到最后一天，为打破僵局，国大党主席兼“团结进步联盟”主席索尼亚·甘地提出了普拉蒂巴·帕蒂尔为候选人，没想到各派都欣然接受。

　　帕蒂尔获得总统提名后，印度媒体还报道过一则有趣的小“插曲”：找占星师问卜是印度政坛十分流行的做法。据帕蒂尔的丈夫介绍，6月上旬他陪妻子去占卜的时候，帕蒂尔的占星师告诉她，她将不会完成作为拉贾斯坦邦邦长的任期，当时帕蒂尔感到有些纳闷和不解——难道自己的“仕途”会有波折吗？几天之后，他们一家从电视上得到帕蒂尔获得总统提名的消息，这个疑问顿时“豁然开朗”。据报道，帕蒂尔获得提名后，占卜之风更是在新德里兴盛起来。

　　另有一事也很有趣。人们常说，无巧不成书。帕蒂尔在总统大选之前竟然两次遇上巧合——在6月份的候选人提名中，她击败的是与她同姓的内政部长帕蒂尔，而在7月份的总统选举中与她对垒的竞争者——反对党支持的、作为独立候选人被提名的现任副总统、上议院议长拜龙·辛格·谢卡瓦特，则与她的丈夫不但同姓，而且出生在拉贾斯坦邦的同一个地区。因此，印度媒体戏称今年印度的总统选举可以说是——

　　在两个“谢卡瓦特”之间

　　展开的对决

　　印度总统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和武装部队统帅，平时依照以总理为首的部长会议建议行使职权，实际权力有限。但当国家受到战争威胁、外部侵略或者发生武装暴动时，总统有权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如果政府陷入瘫痪，总统也可以履行政府首脑的职能。总统还有权否决政府提出的法案和在大选僵持不下时指定政党组阁，而且总统可以在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组建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因此，在印度政坛上，总统的政治分量越来越重。

　　执政联盟和反对派联盟在此次总统竞选中依旧斗得不可开交，双方“真刀真枪”，攻讦诘问你来我往，用印度总理曼莫汉·辛格的话说就是“政治攻击的泥巴满天飞”。有评论认为今年的选举是“历史上火药味最浓的总统竞选之一”。

　　最大的反对党印度人民党从执政联盟提名帕蒂尔为总统候选人开始便展开了一轮又一轮攻击。反对党首先翻出了帕蒂尔丈夫的“陈年老账”，指责谢卡瓦特涉嫌7年前唆使一名教师自杀。据《印度快报》报道称，该教师生前在谢卡瓦特协会的一个乡村学校教书，因为15个月没发工资所以走上绝路。他死前给孟买高等法院的大法官写了一封遗书，控诉“一个人的生命是另一个人的食物”，遗书中还提到了谢卡瓦特的名字。但是此案从今年3月起一直悬而未决，至今也没有结果。随后，反对党又批评帕蒂尔的一个兄弟涉嫌与一桩谋杀案有关。此外，反对派政党联盟还宣称帕蒂尔家人拖欠巨额贷款，致使帕蒂尔设立的一家银行破产。总之，也就是印度人民党的领导人阿德瓦尼在对印度总理辛格的谈话中直言不讳的一句话，即“帕蒂尔根本不适合担任总统职务”。帕蒂尔本人对这一系列指责都矢口否认，表示这些指控都是人身攻击和恶意中伤。

　　执政联盟则对反对党联盟支持的总统候选人谢卡瓦特予以“报复性打击”，指责现年84岁的谢卡瓦特在1942年印度争取民族独立最激烈的时刻，还在为英国控制的警察局效力。印度《太阳日报》还报道说，谢卡瓦特担任警察时曾因接受贿赂而被停职，而且还涉嫌与毒品走私者有关联。显然，执政联盟试图通过反击帕蒂尔的竞争对手，竭力为帕蒂尔当选扫清障碍。

　　尽管选前斗争异常激烈，但选举结果却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印度宪法规定，总统由联邦议会议员和各邦议会成员组成的选举团选出。总统选举实行不记名投票，选票共有109.8万张，获得半数以上选票的候选人就可入主总统府。选前一位观察家就说，此次选举投票只不过是走一下形式而已，执政的团结进步联盟在议会两院和各邦议会中本来便占据优势，所以就拥有足够选票确保帕蒂尔赢得选举。选前一份民意调查也显示，帕蒂尔赢得60万张选票没有一点问题。

　　印度媒体曾报道说，在帕蒂尔多年从政的经历中，从未输掉过一次所参加的选举。这一次大选，她又“笑到了最后”——

　　首位女总统

　　在万众瞩目中“上岗”

　　实际上，自从帕蒂尔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的消息公布后，印度各方已经迅速接受了这位并不知名的女性领导人可能成为总统的事实。多数媒体对她是赞誉一片，称她“学术成就出色，从政历史毫无瑕疵，颇具政治洞察力，几乎没有印度政客常见的各种争议，在国内受到广泛好评”。印度军方的高级将领也纷纷表示，对于向一个女性总统和三军总司令敬礼“丝毫没有问题”。而在帕蒂尔的家乡和她曾从政的地方，人们甚至已经点上灯笼、敲起锣鼓表示欢庆。不过，针对帕蒂尔的非议也不算少，《今日印度》杂志最近一期把帕蒂尔选为封面人物，标题就是“令人困窘的选择”，反对派甚至嘲讽她为“有最多丑闻的候选人”。但帕蒂尔仍然坚信自己可以过关。

　　印度总统选举于7月19日如期举行。两天后，印度选举委员会公布了计票结果，帕蒂尔获得63.8万张选票，谢卡瓦特获得33.1万张选票，帕蒂尔以超出谢卡瓦特30万张选票的优势成为印度新一任总统。在得知自己竞选成功之后，帕蒂尔发表感言说：“这是原则的胜利，这是人民的胜利，我感谢印度人民。”国大党主席索尼娅·甘地则对她表示祝贺，并对媒体说：“这是印度独立建国60年来，最令人骄傲的历史时刻，印度诞生了一位女性总统。”

　　有分析认为，帕蒂尔之所以能在毁誉参半中以明显优势胜出，很大原因在于印度多数政治家希望借此提高妇女地位。执政联盟就曾在6月中旬发表的一份声明中说，“提名帕蒂尔为总统候选人是为了发出一个鼓舞人心的信号，这不仅仅针对印度妇女也包括国际社会，即印度是一个重视妇女的国家，印度政府致力于发展妇女事业”。帕蒂尔当选后印度公众和媒体一致表示支持，认为她“打破了男性统治的最后一座堡垒”。此外，政党争取草根阶层选票的需要，也在另一方面成就了帕蒂尔的政治传奇——帕蒂尔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政坛老将，她知悉民间疾苦，善于打动社会底层老百姓的心。执政联盟推出由曾经在社会底层打拼的杰出女性出任总统，正是着眼于未来大选争取妇女和社会底层的选票。

　　7月25日，新当选的印度首位女总统帕蒂尔在议会大厦宣誓就任第13届印度总统。帕蒂尔在就职演说中表示，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印度已站在新的历史时期的门槛上，“我们要共同努力来保持印度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保证社会中的每个部分，特别是弱势群体，都要成为发展的平等参与者和受益者”。这让人们回想起一个多月前帕蒂尔在接受总统候选人提名后的表态，她将“致力于消除贫困、缩小贫富差距等社会问题”。新总统的愿望当然是美好的，但她要想在一个拥有11亿人口的大国中将上述“宣言”变为现实，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