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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阴影何时褪去:私人劝募的尴尬收场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11日09:41 公益时报
一场世界性的慈善大潮正在全球蔓延,而当这股潮流开始在中国大地涌动的时候,却出现了阴影。有人愕然愤然,有 人疑惑不解。 物无至真至纯,事无尽善尽美,我们可以说中国的捐赠救助事业起步较晚,可以说公益慈善事业还处于鱼龙混杂阶段 ,然而这项事业容不得拿这样的借口免责。 这项事业是凝结了无数爱心的事业,它不仅聚合成为万众瞩目的灼热焦点,也荷负着完成爱心对接实现救助的使命, 它理当有一个纯净的运作环境和成长空间。 但是阴影依然存在,当索捐、不感恩等现象露出苗头,立即引起一场关于受助者道德讨论的大风波,慈善事业再次曝 晒在公众面前。 不过值得欣喜的是,曝晒本来就是慈善事业健康发展的必要手段,当公众慈善意识的觉醒逼迫捐赠环节开始曝晒,说 明公益机构的生命力开始面临新生。当公众质疑NGO的公信力,其公信力反而在改革中获得空前高涨,当公众质疑受赠者道 德,正是对社会道德的一种净化。 一个私人劝募行动的尴尬收场 -本报记者程芬 这是记者亲眼见证的故事。 主角是两个人:一个是“热心”的山东小伙子,22岁,曾经是物流公司的司机,我们暂且叫他“小东”;另外一个 是白血病患者的家长,42岁,吉林省农民,化名“老吉”。 开始,小东只是老吉女儿的捐款人;后来,小东向老吉要了一些病情材料四处募捐,最后无果,老吉怀疑有诈,两人 不欢而散。 小东到底有没有募到钱?这件秘密也许只有天知道。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足以呈现私人劝募的随意性和这种随意性 带来的令人意料不到的心灵伤害。 缘起: 一个父亲的求助电话 2007年4月8日,星期天,记者第一次接到这位老吉的电话:“程老师,我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她得了白血病… …” 一听到“白血病”三个字,记者马上打消了反问“你怎么弄到我的手机号码”的念头,小心翼翼地询问详细情况。 通话大致持续了十多分钟,归纳起来,主要内容是:女儿在中华骨髓库配型成功,但是治病几年,他已经负债累累, 根本拿不出30多万元的骨髓移植手术,因此希望通过媒体呼吁社会好心人士捐款。 现在这样的求助者特别多,媒体呼吁了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然而面对这位父亲的哀求,记者只能表示尽力而为。 4月11日下午2点左右,记者来到北京西四环外的某血液专科医院,见到了老吉和她的女儿。那是一个聪慧文静的 女孩,头发齐耳,眼睛挺大,眼神幽幽的有些忧郁,让人联想到青春文学和漫画故事里总是叫人心疼的女主角。 老吉说,03年非典期间,女儿就被诊断出白血病住进省城的医院。骨髓或脐血移植通常是彻底治疗白血病最好的办 法。老吉夫妇决定再生个孩子提供脐血。 2005年3月,老吉的儿子在北京出生了,脐血检测却显示,他不能救姐姐的命。 一扇希望之门被关上了。 所幸的是,另一扇门正在悄悄开启。2005年底,女儿在中华骨髓库配型,找到了两个合适的捐献者。 “10万个配型里,才有一两对能配成功啊。”老吉觉得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但是30万元的费用到哪里去找? 他本能地想到了媒体,四处打电话。 无奈! 一个白血病家庭的典型困境 从03年开始,老吉就找过老家的学校和民政局、慈善总会和红十字会。大部分都给过几千元的资助。近两年,新农 村合作医疗也为女儿报销了1.5万元医药费。但是,这个数字在“白血病”面前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能解决问题。 “政府说,剩下的事情,只能找社会。” 于是,老吉想到了媒体,也感受到了媒体的影响力。2005年,妻子在北京住院待产期间,这个现实版的“血玲珑 ”经首都的媒体报道,引起了社会的关注,陆陆续续有人向这家人伸出援助之手。老吉说,那段时间,他共收到3.6万多元 捐款。 吉林省的媒体也为老吉的女儿发起过募捐活动,“前后大概有5万多元。我都有详细的记录,放在老家了。” 但是,这些凝聚着众人爱心的善款只能暂缓燃眉之急。女儿还是不能进行系统治疗,只能靠输血来维持生命。200 6年,检查结果表示情况有所好转,老吉就带着女儿回家吃中药,8个多月没有化疗。不久,女儿脸色苍白,再次住院。今年 3月22日,老吉带着女儿来到北京,一面求医,一面四处打听求助消息。 几天后,老吉向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的“小天使基金”提交了资助申请书。“小天使基金”是我国第一个救助白血病儿 童的专项基金,已经帮助过200多位儿童。但是中国有200万白血病儿童,资助机会“僧多粥少”,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 何时才能等到机会——就算得到了救助,救助金一般也只有2万,这个数字离30万太遥远了! 老吉想学孙靖卖器官救孩子。那位父亲为了挽救患白血病的儿子,服药自杀,留下遗书希望器官受捐者帮助儿子。后 来这位父亲被医生抢救了,他的伟大父爱感动了很多人。 3月下旬,老吉到北京好几个大医院询问哪里可以卖肾。协和医院肾脏科的一位医生告诉他卖器官是违法的,还说“ 现在肾值不了多少钱,你是一家之主,你倒下了,谁来照顾孩子?” 卖器官的事不了了之,老吉觉得只剩媒体报道呼吁社会捐助这条路了。 疑惑: 一个陌生人的“非常”热心 4月11日,记者准备向老吉告辞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称一会儿过来看看孩子,捐点钱。 记者便和老吉一起等这位捐助人。4点多,一个身高1米6左右、体型偏瘦、20岁出头的小伙子和一位年龄相当的 女孩出现在病房外。 小伙子就是小东,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小东说自己以前在车祸中得到别人的帮助,4月9日晚从北京电视台的节目中 看到老吉女儿的故事后,特意从武汉赶来看看能否帮上忙。 “我有经验。在武汉的时候,一个朋友得了白血病,我们帮她募了不少钱。” 小东说着,拿出一篇题为《大学校园生死恋人,累倒无力想吻你》的复印文章,是《知音》杂志上登载的故事:长江 大学大四女生董莹患急性白血病,需40万元做骨髓移植手术。她的男友李小刚四处求助无门后,挥泪走上了艰难的筹款自救 不归路,从荆门、荆州到武汉,他在三座城市之间风雨兼程,一路孤独,与死神展开了一场殊死赛跑。短短4个多月,他在朋 友的帮助下奇迹般地募集到了40万元巨款。脆弱的董莹也在“爱情魔力”的感召下,逐步刚强地穿越死亡之谷—— 小东塞给老吉两三张百元钞票,老吉躬身说“谢谢”。 “我们可以找保险公司和红十字会、媒体,看看能不能帮忙。”小东对老吉说,“也可以在大学和王府井搞募捐活动 。” 老吉眼眶湿润,一个劲地说“谢谢”。 几十分钟后,记者与小东及其女友一起离开医院。一路上,他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募款计划。记者提醒他,从法律意义 上说,这种自发的募捐活动并不合法,最好找一个正规的慈善机构合作。否则,人们不会相信他。 “那么多大老板,总有人会答应帮忙的。你说是吧,姐?” 小东嘴巴很甜,像刚涉足社会的孩子。 后来,小东介绍,他生于1985年,家在山东,在武汉当了几年司机,后来出了车祸,目前没有正式的工作。他说 ,“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条件挺好,父母不指望我挣什么钱。”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小东常与记者联系,说募款活动的想法和进展。 “姐,我跟朋友说了,他们答应找大学生帮忙——” “我托人去武汉红十字会问了,他们不管外地的事。” “姐,我在沈阳呢!跑了一天,没有人相信我。” 这些结果,基本都在记者的预料中,记者也曾提醒过小东。但是他热心未减,不说放弃。 意外! 一个不欢而散的爱心结局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一天深夜,小东来电:“姐,老吉要我还他的资料,那个诊断证明找不到了,他跟我急……” 听了半天,记者才搞清楚事情的缘由:小东募款,让老吉提供了病情诊断书、病历和孩子家庭情况的一些相关资料。 前两天,老吉询问募款进展。小东说他没有收钱,老吉表示怀疑,要求小东归还所有的募捐证明。 “募捐的时候,人家不相信,我提供了老吉的电话。后来可能真有人电话联系他。有两天,他的电话出了问题,我怕 人家联系不上他,还让我女朋友弄了个二手手机送给他。可是那些打电话的后来没了下文,他怀疑那些钱到了我手里。” “姐,你说我气不气啊?以后再也不管这种事了!” 这是小东与记者的最后一次联系。那时候,他说自己在吉林一个亲戚的超市里工作。 这5个月来,老吉还陪女儿住在那家医院里,一边化疗稳定病情,一边想办法筹钱准备做移植手术。来京已近半年, 女儿备受折磨,“大腿比我的胳膊还细”。老吉自己也疲惫不堪,“站着都能睡着。” 当记者问及小东筹款的情况,老吉叹口气,“这个人呀,我真的不想说什么——” 沉默数秒,老吉又说:“有次他给我打电话,说只弄到一点点钱。后来,我问他要,他说一点钱都没有!他被警察带 进去了,他说他是我家亲戚!” 记者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当地红十字会的人打电话跟我证实过!我女儿的事,吉林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老吉无奈又伤心地说:“钱是别人的,人家愿意捐就捐,我没办法。这件事,唉!他说一个星期之内把资料还给我, 现在已经两三个月了,我还没有收到。这些资料,对我和孩子很重要——”顿了顿,老吉补充了一句:“对别人,也可能重要 。” 记者无言。谁是,谁非?一些细节,由于小东的手机“无法提供服务”而无从考证。这些问题的论证也许不重要,但 是,它让一场源于爱心的行动在尴尬中草草收场,这对初级阶段的中国公益和小心翼翼、顾虑重重的行动者来说,已经留下了 不可忽视的阴影! 提示:老吉仍在坚持不懈地为女儿治疗筹款,如果读者想帮助他,可以致电本报(010-65953695-0) 获取他的联系方式。但是本报提醒所有爱心人士:你可以直接捐助老吉本人,也可以通过小天使基金的账号定向资助他的女儿 。 感恩之心需要自我激扬 实现公益捐助是一个由捐赠者、公益机构和受赠者组合的和谐链条,无论厚助薄助或者仅仅是一句帮助别人的暖心话 ,捐赠人理智的状态是淡看期望不做“上帝”,无论主动被动无论接受怎样的帮扶,受助者健康的状态是学会感恩笑迎人生。 -本报记者宋扬 救助弱者,本来就是要实现人人平等享受社会公平,但是在捐赠人帮助弱势群体的时候,到底应该如何摆正心态,已 经成为捐赠链条中所有人包括社会上大多数人开始关心的问题。记者就此采访了格桑花助学组织中的捐赠人、一名受资助的大 学生和中国扶贫基金会,他们的声音或可为健康的公益态度作一个有益注解。 捐助人: 做上帝还是期待张张笑脸 格桑花助学组织曾经遇到这样一件事,有个捐助人找到义工惠峰,表示希望捐助一个成绩优秀、特别懂事、长得比较 漂亮的小学女孩。惠峰说格桑花一贯不提供孩子的相貌供捐助人选择,只有认捐过后才提供照片。对于小学生不提供成绩,孩 子还小,可塑性大,并且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不论孩子是否懂事、学习成绩如何都有受教育的权利。那个捐助人生气了,说: “我捐了钱,你们就应该有对待上帝一样的服务意识!”惠峰没好气地对她说:“要不我给你家小孩200元,你也把我当作 上帝一样?” 这个捐助人并不能代表所有的捐助人,大部分人不会因为捐钱而自恃为上帝,也不会有特别的期待。 薪玲在一家网站上班,由于工作的缘故,经常会去外地出差,也去过许多偏远的、贫困的地方。在置身于那些贫困家 庭中,薪玲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帮忙,有时就直接塞钱给贫困者。此外,她也常常通过公益组织捐钱、捐物给需要帮助的人。 当问到是否期待受助人和她联系,表示感谢?“没有。”薪玲回答得很自然,她说,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 于薪玲来说,帮助别人的事情,做了就做了,没有任何期待。 受助人: 我应该感恩,也应被尊重 冉力省曾是一位受资助的大学生。在宁夏大学学习期间,通过“新长城”项目得到资助。资助方是一家公司。冉力省 收到捐助款后,写信给这家公司表示感谢,同时,谈了自己学习、生活的情况。他没有收到回信,但写信的习惯一直持续了下 去。“我觉得我有义务、有责任这样做。”冉力省说,“学校里接受‘新长城’资助的同学,绝大部分和捐助人都有联系,一 些人和受助人书信往来很频繁。” “新长城”工作人员也表示,根据抽查的结果,绝大多数“新长城”的受助学生都曾给捐赠人写信。 小吴是一个大三学生,目前受某个公益组织资助。记者找到她时,她要求不要写真实姓名。“要是资助方看见我说的 话,肯定说我没感恩之心。”小吴说,她曾被拉到捐赠仪式上,按要求说那些感谢捐助人的话,表态要努力学习。 当时她哭了,“那不是感动的泪,而是屈辱的眼泪。” “我在台下,仰着头,看着捐助人。他们在高高的台上俯视着我,表示爱心。然后,我上台,在刺眼的灯光下接过钱 ,无数的照相机对着我,每一张照片都写着我是弱者。他们是帮助了我,我应该感谢他们,可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小吴说 ,她需要被尊重。 公益组织: 要做的不仅仅是筹钱 许多人,把钱和物品交到捐助人手中时,没有期待千恩万谢的话语,期待的只是受助人的张张笑脸。但对于公益组织 来说,却要采取必要的措施,确保捐助人知道自己的钱得偿所用,这是捐助人的权利。 中国扶贫基金会的新长城项目向贫困大学生提供资助,特色是“一对一”,即每个捐助人都捐助一个特定的人。“新 长城”要求受助人在领到资助款后写信给捐助人。 一方面,让捐助人知道自己的捐款用到了哪里,同时,通过书信的往来,捐助人丰富的阅历也可以给正在上大学的学 生们解疑释惑。另一方面,捐助人收到受助人的信,也会增加对公益组织的信任,持续地进行捐助,甚至捐助更多的人。 格桑花也同样要求受助的学生给捐助人写信,最初,作为一个网络助学组织,让捐助人收到受助人的信,也是展示公 信力的一种必要举措。 因为格桑花资助的孩子,大部分在青海、西藏,低年级的孩子用汉字写信可能有困难,所以格桑花只要求高年级的受 助者写信给捐助人表示感谢。同时要求捐助人给孩子们写信时最好附上信封和邮票,以免增加受助人的经济负担。 “但我们绝对没有勉强孩子们写信,我们知道,不写信给捐助人绝不代表他们不感恩。”格桑花义工洪波说。 再筹集更多的钱,帮助更多的贫困者同时,公益组织要做的,还包括理顺捐助人和受助人关系,关注到受助人的心理 。 冉力省表示受助人需要多一些和捐助人见面、交流的机会,而不仅是捐赠仪式上的接触。而对于捐助人,不是简单的 一捐了事,不是高高地坐在主席台上表达自己的助人之心,多一些和受助人的接触,那么和受助人的距离,必然会拉进一层, 也会更容易体会到受助人的“感恩之心”。而这之间的工作,就是公益组织努力的方向。 链接 近期慈善风波盘点 ●在深圳打工的山西女孩郭小娟不幸患脑瘤。众网友两次为其上街募捐,筹得善款15万元。组织者与小娟口头协议 ,剩下的钱要捐给其他更需要帮助的人。可是,手术成功后,小娟把剩下的10万元善款带回了山西老家…… (《南方都市报》,8月8日) ●四年前,重庆万州贫家学子段霖夏考上了北大研究生,收到了数万捐款。四年后,当年的资助者之一李富华发现, 段霖夏4年只修完1门课程,并已退学失去联系,感觉善心被骗,将其告上法庭。 (《新京报》8月15日) ●刚刚考入大学的毛青,在得到河南省慈善总会“爱心接力慈善助学基金”时,签订了一份“道德协议”。协议规定 ,毛青毕业后,在不影响正常生活的情况下,要回捐不少于受助数目的慈善资金。 (《河南商报》8月23日) ●因受助一年多,没有主动给资助者打过一次电话、写过一封信,更没有一句感谢的话,湖北襄樊几名受助大学生被 取消继续受助资格。(《楚天都市报》8月23日) ●一位大连妇女在向青岛慈善人士王明殿索捐无望之后,守在王明殿的小饭馆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责骂着。王明殿因 “热心慈善”被报道后,2007年以来已有138人上门“索捐”,最多的一天达到了12名,最远的来自宁夏回族自治区 。 (《中国青年报》8月27日) ●影视明星温兆伦来到四川广安,为身患白血病的4岁广安女孩吴韩筹集医疗费发出“爱心动员令”。之后,温兆伦 第一个向捐款箱里投进红包。“令人大跌眼镜的是,5个红包中,最高金额为150元。”有人借此认为“巨星”温兆伦太小 气,没胸怀。 (《华西都市报》8月27日) ●山西省希望工程办公室在“圆梦行动”资助行动中,发现今年上报待助的2200余名贫困生中,有75人属于重 复受助,有57人回校复读。希望工程办宣布取消这132名学生的受助资格,并联合其他开展资助行动的单位共同杜绝重复 受助现象发生。 (《中国青年报》8月31日) ●7月,南京一位老太太将青年彭宇告上法庭,称他撞倒自己,要求其赔偿十几万元的损失。彭宇则称自己是好心帮 助那位老太太,却反被诬。法官在老太太并没有拿出有力证据的情况下,“从常理分析,他与老太太相撞的可能性比较大”, 于是裁定彭宇补偿原告40%的损失,即45876元。 (南方网9月6日) (晓晨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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