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2007——老班，上课！

　　对于我来说，课堂如同过去的爱情，总是要变成往事的。而老班，就是那场“爱情”故事的男主角。

　　老班并不老，四十出头。他坐在讲台后给大家念作文，露那个脸，像是故意摆在桌子上的。这张脸长得可逗了，四四方方的，大——偏偏下颌骨向两边支出，看起来更大了。“大脸猫……”讲台底下冒出这么一句，老班抬眼皮瞪大家一眼，笑了。

　　老班特别喜欢朗读。读学生作文，读报，读诗歌，有时能一口气读几页的小说节选，而且永远乐此不疲，“房子里充满了秋葵荚的味道，味道浓厚得好似一条条绿色的绳索，你可以攀缘着从厨房的一端荡到另一端……”由声音代替了气味，就能让人产生想扯着绿色芳香绳索荡来荡去的愿望。不过，还是有学生故意在他朗诵习作的时候在桌子上架本书，埋头装睡。他清清嗓子，提高声音：“在长满长草的古道上/与你拜堂的新娘/在那里/守候了一生的/时/光……”断句明显出错，装睡的学生集体抬头，毫无疑问，老班又哽咽了——老班朗诵的时候总是经常哽咽、落泪，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变成鲁迅笔下的寿镜吾老先生，开始把脸别过去、别过去……从裤袋里扯出手帕，压下眼镜揩揩泪，抽抽鼻子，回头还读：“我的房子存满了粮食/那里是你/可以沉睡的万里无云的麦地……”这回他断句没出错了，一大半的同学又放心装睡了。

　　老班不是系里最出名的。在我所在的系，有三大家，一俗，一雅，一雅俗兼有。俗的是俗读三国、早就红遍大江南北的易中天，雅的是雨天会拎把红雨伞在湖边漫步的“杨公春时”，雅俗兼有的则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明星学者周宁。不过要谈起现代诗歌，三大家可得靠边站了。你可以网上“百度”一下“海子诗研究”，出来的大半材料是没用的，那是网上外行人的娱诗之作，还有一半则是成体系的研究——有的是来自老班的书，有的则是他指导的学生论文。别不服气，满大街读海子的，可是海子是人人能读懂的吗？而老班读海子读到哭了，读习作也读到哭了，他是真的喜欢文字……

　　不过，你也别把老班想成一个男黛玉了。其实老班是个爱吉普爱摇滚的男人。他说过一句话，“好男人一定要开吉普，好女人也一定要开吉普”，一直成为系里名言。他没事就喜欢穿身迷彩服，开着他的宝贝吉普到处闯，偶尔吼句“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他相信好男人是像崔健那样，闯出来的，是那种“点燃无声的烟卷，给这午夜致命的一枪”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