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个涨停 乌鸦变凤凰的神话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17日10:35 南都周刊

  “割肉吗?是否还要等一等?”有人问。

  “不急,只要不跌破5052点,就没事。”QQ群里的老师joy说。

  大盘继续下挫,刚刚还红着的在翻绿,一只又一只。午觉醒来,放眼望去,已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不能再等了,割。”有人终于忍耐不住了。

  上午涨势凶猛的000720(深股,鲁能泰山)一度摸高到最高点,下午开盘势头还不错,但就在joy指令刚出的刹那,000720急转直下,仅仅10分钟,数字由红变绿,一路下滑,极速到达谷底。

  “我留在了山顶,谁帮我一把,我要下来。”“香草”的眼睛向群里众友哀求。

  更多的股票坐上了滑板,飞速下滑着。这是一个心惊肉跳的过程,一遍遍刷新交易窗口,看着市值在一次次缩水。

  越来越多的人留在山顶下不来,这时,想割肉都已经割不下去,再锋利的刀子都已显得钝了,即使割下肉来,也没了买主。

  2点57分,joy好心劝着大家。“再忍3分钟,睁开眼睛吧,今天不会跌了。”是的,大家就要忍耐过痛苦的这一天,2007年9月11日,沪市综指下跌241.32点,804只股票下跌;深市综指下跌78.20点,633只股票下跌。

  很多人开始叹息,为何没有在上午减仓?在这个叫做“牛市炒股”的QQ群里,没有先知先觉的大师,也没有真正偷得第一手消息的灵通人士,大家都是抱在一团取暖的小散户。抱怨几声过后,每个人又都盼着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依然是红海翻滚。

  十天前,已经有不少的人留在了山顶,那是一座被他们自己亲手堆起的高山。那座高山叫做*ST金泰,沪市代码600385。

  这一天,好在停牌,手持*ST金泰的股民们终于稍喘了口气。之前,连续42个涨停、7个跌停,折腾着他们紧绷的神经。

  死股

  在东方财富网的“股吧”里,有人唱道:“苦不苦,想想人家385。坏不坏,看看*ST金泰。”

  宋强也是一个急于上山的人。“我是在8月22日以18.89元的价格买入的,今天已经被套了,我现在感到非常害怕。”他是一个新股民,在济南市英雄山路渤海证券交易大厅,出手买了*ST金泰股票。

  *ST金泰是中国股市18年来的一道奇观,刷新了多年来被过往的多只股票保留的历史纪录。

  宋强买下的股票很快经过了一个长达一周交易日的上涨过程,那也是他向山顶攀登的过程。他想那座山继续升高,获利的空间就越大。

  促使新股民宋强决心上*ST金泰高山的,是一个被称为“中国真正首富”的人——黄俊钦,也就是*ST金泰的老板,山东金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黄俊钦是作为北京新恒基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老板控股*ST金泰的。2001年12月24日,山东金泰第一大股东——山东省医药工业研究所实验厂青年化工厂(2002年更名为金泰投资),将其持有的“全部股份”(3813.8982万股,占总股比26.99%)质押给北京新恒基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为新恒基),“用于双方签订的出售资产协议在资产过户前的担保”。这时,金泰才上市5个月。

  2003年1月7日,金泰投资所持有的山东金泰3813.8982万股的法人股股份,由其股东新恒基持有,占出资额75%。

  叶阿姨是*ST金泰的忠实持有者,2003年,早在山东金泰上市之前,她就已经在一级半市场买了5000股。“朋友魏国刚介绍的,每股8元、10元、14元的都有。”金泰于1992年就开始在一级半市场出售股票,最初的价格为每股2.6元。

  叶阿姨70多岁了,她每天都会从山东省公安厅家属院走出来,像上班一样,准点赶往证券交易大厅。“看着红红绿绿的线曲曲弯弯的,我就喜欢,还能赚钱。”她把炒股当成了锻炼身体。

  叶阿姨手中的股票,在2001年7月23日金泰在沪市挂牌上市后,首日涨到39.48元,每股盈利20多元,她没有抛出。7月24日开始,金泰一路下滑至每股1.22元。叶阿姨手中的股票成了“死股”。

  新恒基黄老板的介入,叶阿姨看到“死股”复活的希望。“朋友小祝说北京的公司控股了,肯定能涨,不到25元每股就不卖。”于是,她又在2003年买入5000股。

  蛰伏

  山东金泰在上市一年多之后就变成了ST,而后又加了*,它从一开始就严重发育不良,黄俊钦的接手,也没有立马把它从濒死的边缘拉上岸来。叶阿姨、甚至比她更早的在1992、1993年就买入金泰股票的人,并不明就里,仍然坚持着,希望有一天能和黄老板一起赚得盆满钵满。

  有人说,山东金泰是靠跑坏了几辆桑塔纳轿车后上市的,不久就遭卖壳,第一批大股东早已赚了钱出局了。

  “有一个叫孔路的人,成天背个袋子在家属区转悠,见人就劝着买金泰股票。”叶阿姨回忆金泰上市前期的情景,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叫孔路的人是记者出身,突然转行卖即将上市的金泰股票。“他每天收的钱都装到那个袋子里,满满的。”叶阿姨后听人说,孔路在卖完股票,金泰上市不久,就转做了

房地产,现在挣了大钱。

  金泰正式上市时,职工已经4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从准备上市到正式上市,一般只需一两年时间,金泰走了整整8年,创造了中国股市的一个奇迹。随后,它的“戴帽”ST也创造了中国股市的一项纪录:上市仅一年半之后即被宣告“特别交易”。金泰传奇就此开始,上市半年被重组、大股东易帜也是中国股市的新纪录。

  黄俊钦拿到的是一个烂壳子。“他是听一个朋友介绍,到山东买的这个壳,对其中的内幕并不清楚。”熟悉2001年底金泰交易过程的一位人士说,包括刘黎明(注:据《中国经营报》报道,此人在济南成立润博投资公司,金泰上市时的实际控制人)在内,都已经获利了。2006年4月30日,刘黎明因造假上市被逮捕。

  刘黎明的被捕,似乎为新恒基扫除了重组的障碍,股价也很快起来了。2007年1月4日开始,*ST金泰连续8个涨停,把股价从2.08元拉到了3.07元。3月6日,*ST金泰公告停牌。

  2006年7月,一朋友告诉叶阿姨,“金泰”就要涨起来了,她就从家拿来卖房子的钱再次买入5000股。这时,加上股改、分红后,叶阿姨已经持有近两万股金泰股票。

  *ST金泰内部问题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黄俊钦的想象。新恒基入主*ST金泰以后,一共打了100多场官司,几乎每次都是*ST金泰当被告,每次都以败诉而告终。2005年、2006年分别亏损4167万元和9951万元。

  黄俊钦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好处,相反,为了保住花了3000万买来的中国股市第一便宜的壳资源,不断为其注入资金,5年来先后累计超1.25亿元。直到2006年上市公司迎来全流通时代,机会终于来了。

  起飞

  就在*ST金泰停牌之前,一个叫刘芳的人,闯了进来。资料显示,在*ST金泰的2007年一季报新进股东中,刘芳持有312.24万股位列第一大流通股,刘的名字出现在2007年中报十大流通股名单当中,而此前的2006年年报并没有这个人。

  这时,北京的黄俊钦正在准备着*ST金泰复牌起飞的大业。

  在刘芳之前,济南一个叫季林的人,在2006年10月,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5000股*ST金泰股票,这是已经在他手里躺了5年多的“死股”了,长期在2元左右徘徊的股价,让季林对*ST金泰早失去了耐心。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些已经“死”了5年的股票,并开始研究起*ST金泰的走势。从10月开始,只要低于2.2元每股,他就买进,先是将自己手里的股票全部换成了*ST金泰,又将妻子手里攒的钱,也变成了*ST金泰,接下来,他将一套多余的住房卖掉,也买成了*ST金泰股票。

  就在季林大肆购买*ST金泰股票时,2006年11月,胡润中国百富榜出炉,黄俊钦以65亿元身家,排在了第20位。他的弟弟、国美电器集团董事长黄光裕,那位榜单上的首富则说,哥哥实际上比他有钱。

  2007年3月,季林手里已有了38万股*ST金泰,平均每股价格为2.08元。

  漫长的等待之后,黄俊钦终于开始了疯狂的财富复制。2007年7月9日,*ST金泰复牌。新恒基发出公告称,将以3.18元每股的价格增发80亿A股,新恒基以价值约221亿元资产认购70亿股。新增股本是现有股本的54倍,这在沪深股市近17年的历史上闻所未闻。正是这个增发公告,中国资本市场数十个涨停板的异象开始上演。

  “每天打开股票交易窗口,试图买入*ST金泰,但每天都是很快给涨停封住了。”于2006年牛市狂潮中入市的马文波,在*ST金泰复牌之后,便一直盯着它,希望能撞大运一样买到。“每天一开盘,我就挂出去,但每次都没有买到。”哪怕是以涨停的价格买到,他认为都值得。

  神秘人刘芳在增发前已经持有的312.24万股票在7月9日后,踏上了一条每天以5%速度递增的通道。

  黄俊钦的身家开始随着*ST金泰股价的拉开无量涨停,8月17日,黄的市值达到了912亿元(黄俊钦个人持有新恒基集团80%的股份),超过了他的弟弟,也超过了碧桂园执行董事杨惠妍。每一天,他的市值自动以5%增加着。

  季林发现投入终于有了回报。“在出现28个涨停板之后,股价已经达到12.78元。我每股的收益超过10元了,涨停板打开之前,坚决不卖,什么时候打开了,我只要卖出其几万股,就够本了。”他对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说。

  叶阿姨回绝了朋友小祝的卖掉*ST金泰的劝说,她坚守不到25元不卖的底线。

  坚守似乎得到了回报。8月30日,*ST金泰涨停在25.31元。从7月9日到8月30日,加上停牌前的4个涨停,*ST金泰连续42个涨停,成为中国股市连续涨停最多的“涨停王”,打破了之前S前锋创下的26个涨停的纪录。

  烟灭

  马文波终于买到了*ST金泰,每股价格是26.58元。“8月31日那天一早,我挂单出去,一下子就买中了。”他像中了头彩,虽然这已是这只股票第43个涨停板。

  2007年8月31日,一个要写进中国股市史的日子。这一天,黄俊钦的纸上财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1448亿元,而日前评出的“亚洲十大富豪榜”上,首富李嘉诚个人财富为230亿美元(合1734亿元人民币)。前一天,*ST金泰的市值超过了中国房地产第一股万科A。

  马文波仅仅高兴了8分钟。

  此时,7月份新华社的一条报道被旧事重提:新恒基集团持股95%的号称“东北第一高楼”的东北世贸广场,开工四年却因为没有规划和施工许可被辽宁省建设厅勒令停工。

  涨停板没有封住,反因这条传言将*ST金泰送入了跌停板,股价跌停到24.04元,几分钟内,黄的财富缩水了142亿元。

  刘芳,那个神秘的第一大流通股东,虽然已经于8月17日被人发现,但那时还没引起散户股民的警觉。等到众人发现大事不好,查起底细时,才发现刘芳等大户可能已经获利出局了。

  数据显示,*ST金泰8月17日起开始放量,仅当日换手率就高达16.44%,并创下了13.48亿的天量;其后5个交易日,*ST金泰的换手率高达50%。从7月9日到9月7日的48个交易日内,换手率已经超过70%。在比较大交易量的9个交易日中,交易都是在不到5分钟内完成的。

  9月6日,*ST金泰的散户账户占到了总账户个数的33%,是7月底散户账户比例的2倍多。

  8月22日幸运买到*ST金泰股票的宋强无疑是散户之一,他幸运中的不幸是成了主力资金的接盘人之一。

  “全国散户是集中在5分钟内交易的。卖出的股票由一个人操控发出指令完成的,这就是庄家。”一位资深操盘人说。

  “我有点后悔了,没听小祝劝说卖掉*ST金泰。”叶阿姨手中捂着近两万只,真涨到了25元时,她却认为还要涨,能突破30元。8月31日以后,她手中的钱在以每天5%的速度递减。

  季林没能挺过那让人窒息的8分钟。“那天早上开盘时,我的*ST金泰市值还有1010万元,没想到眨眼功夫就变成了910万元。”他被突然跌停的走势图惊得心跳过速,住进了医院。

  纸上首富黄俊钦也跨过了山顶,虽然至今他仍然保留着首富的桂冠,可他的财富也在以每天5%的速度递减着。但这可能并不影响他的心情,纸上首富低调隐匿于公众视野之外。一媒体记者前往新恒基试图接近黄时,他的助理做了拦阻,却问该记者道:为什么媒体上用的黄总的照片只有那一张?能不能换别的照片?

  9月3日,*ST金泰公告称,新恒基所持有的520万股被法院冻结,其又在关于公司股价大幅波动的风险提示公告中表示,定向增发相关审计评估工作尚未完成,具体时间暂无法确定。

  股奴

  “山顶勇士们好!”“我们很好!”“在山顶你们怕黑吗?”“再黑,也不够庄家那里黑!”“那你们有打算吗?”

  “有啊!我们打算在山顶做上几十年野人了!”

  “你们也不用那么绝望。等庄家那里不再黑了。就有人跟你们换班了!”

  国内一著名股市网站的*ST金泰论坛里,挂出了一些股民的哀告。

  马文波是最后一批爬到了*ST金泰高山上的一批人。他沮丧地摇着头:“为什么以前挂单总是买不到,而到了最高点时,一下子就买到了?”他怪运气不佳。好心的朋友告诉他,以前买不到是涨停就封单,看交易量就知道,散户在最初的交易日里买到的少之又少,而在最后几个交易日里,庄家在大量抛单,当然就买中了。

  季林现在最担心的是,他手中的*ST金泰股票是很难抛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缩水。有人说他贪心,赚了钱就赶紧跑嘛,可没想到真想跑时却陷进去了。

  叶阿姨的心态却非常好。“我就不信还能跌回到几元钱一股?握了好些年了,不等到再涨回来我就死守住不抛。”拿炒股当锻炼身体的老人觉得,不能因股票缩水生闷气。

  有人在论坛里骂着那个叫刘芳的人,并查出了刘不仅大量持有*ST金泰,同时巨量持有着多家公司的股票,而刘介入的股票,都经过了快速涨价的过程。刘也因此被股民们称为“最牛的散户”。继续查下去,发现刘在2006年12月与一个叫乔红军的人设立了开封鑫丰商贸公司。媒体调查发现,这家公司和乔,还有曾经的资本大鳄、现身陷牢狱的

健力宝集团原董事长张海渊源很深。

  “我每天都来看看,这是中国股市的悲哀。心情不好时,来这里看两眼,心情就会变好。”一位自称手中没有*ST金泰的股民在论坛上留言说。

  马文波决定割肉卖掉*ST金泰。“我每天一大早都以跌停价挂出去,可是,根本就卖不掉。”他宁愿赔掉,也不指望还能赚回来。可是,每天挂单出去的远不止他一人。9月10日的股市交易显示,那天,共有1700多万股*ST金泰以跌停价挂出,可是,买单却接近于零。

  “救救金泰吧,救救我们这些股奴吧。每人买一些,哪怕是100股,全国股民发扬互助精神。如果不是救命的钱,就别急着挂单,让急用钱的卖掉。”一位股民在论坛上说,他买了5万多元的*ST金泰,如果卖不出去,老婆闹着要

离婚

  没人出来应答要搭救这位被老婆闹着离婚的人。9月12日,新恒基放出3595.6万流通股,打破跌停。这对于被套牢的股奴来说,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前一日下午,沪深股市发生严重的恐慌性抛盘。

  一个股奴说,如果不能与纸上首富同富,那就把*ST金泰充当一块试金石,验验中国富豪的成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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