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伟和史国强去了哪里?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17日10:39 南都周刊

  引子

  寻找再度失踪的窑工

  这是一份特殊的寻人启事。

  它寻找的是两个山西黑砖窑事件的受害者:“冯建伟”和“史国强”。2007年6月,他们在获救后再度失踪。当地政府正在寻找他们,现在,请你也加入到寻找的队伍当中来。

  ……

  请谨记传递这份特殊的寻人启事,不要让爱与祝福的接力在你这里中断。记住这两张迷茫的面孔,他们在中原大地上失踪,但不应该从我们的心中失踪。找回窑工,救赎自己。

  1

  7月下旬,我从山西回来,开始传递这份特殊的寻人启事。

  我不认为我能找到他们,但仍然期待着奇迹发生。

  可是,能称之为奇迹吗?只不过是寻找两个人而已。想想当初通缉马加爵的情形——如果为了恨,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四处躲藏的人;那么为了爱,我们怎么会找不到两个希望被别人找到的人?

  一个半月已经过去,而反问依然存在。

  《南方都市报》评论山西黑砖窑事件时也有一句反问:“黑工被解放,黑窑被肃清,文明就重现了么?腐烂掉的人性如何重生、麻木掉的人性如何复苏?请回头看看来时的路。”

  这是中国所处的“后黑窑时间”,失踪者构成了中国大面积人性沦落背景中的一个触目的塌陷,急需填补。

  我写信给我尊敬的师友,请他们帮助传递。

  在信里,我说:“我深信这次寻找对一个民族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在中国的‘后黑窑时间’,怀着愤怒,继续追问罪责,诚然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但从爱的方向,去寻找,去救赎,更是一件不得不做并且应该长期坚持的事情。寻回那些再度失踪的窑工,不仅仅是为他们以及他们的亲人,更是为我们自己。”

  2

  有人通过QQ问我,冯建伟、史国强找到了吗?我略感好笑,但仍然心怀感激地回答:没有。

  发起接力“寻找再度失踪的窑工”活动以来,我把两句话当作自己的座右铭:

  一句是Leonard Cohen(诗人、作家、歌手)关于悲观的话:“我根本不认为我是一名悲观主义者,悲观主义者是那些老是等着下雨的家伙,而我,早已浑身浇透。”

  另外一句是笑蜀的话:“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

  坦白讲,跟许多人一样,我总得想办法自己激励自己。虽然明知冯建伟、史国强很难找到,虽然一再给自己打预防针,做这些事对自己的意义大过对别人的意义,象征意义大于现实意义,但焦虑和郁闷并不会停止袭击我。

  有时候,我气急败坏到什么程度?我甚至会腹诽那些支持接力寻人活动的评论家们,为什么你们不再为黑窑事件发言?为什么不停地转换话题?

  我明白,虽然他们谈论的题材不同,可针对的是同样的罪孽。如果这些言语能够产生救赎,那么救赎最终会到达窑奴那里。

  我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到处都是呼号的人们,呼号挤压着呼号,使我难以呼吸视听。一个人的呼号即使再微弱,也能清晰可辨;呼号多了,便成了杂音,因为它们是那么容易被互相抵消,呼号淹没在呼号里。

  3

  一天早晨,我从噩梦中被电话惊醒,是网友志愿者曾经救助过的一位窑奴父亲打来的。“我的××这辈子就完了,他的脑子坏了,成天糊里糊涂的,媳妇也找不上了……我要投诉去,去北京。”

  之前我们曾就赔偿问题咨询过××被奴役地的劳动局,对方很爽快地答应,只要能提供奴役过他的窑场和窑主的名字,就可以索赔。

  但××想不出来。我劝这位焦虑的父亲,去北京可能没什么用。慢慢想些办法吧,总会好起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跟那些善打“太极”的人一样,像一个骗子。

  很多曾经愤怒的人可能会像鲁迅那般想过:离山西黑窑事件曝光的日子也有三个月,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

  那些窑工,已经迎来了救主的降临。可是,是哪里出了岔子?他们想忘却痛苦,可幸福同时也被遗忘;而当他们企图找回幸福时,只找回了痛苦。

  那是一种沉闷而迟钝的痛苦,终身无法摆脱。

  痛苦的是,他们不知道痛苦是如何发生的。世界由一团不可理解的痛苦的固化的迷雾组成,它包裹着你,那么紧,以至于你认为已与它融为一体。

  4

  最新的新闻。

  《南方都市报》某天的封面图片:一个少年被“撞车党”控制,先是被敲断了胳膊,然后变成了敲诈工具。他的断臂是这样制成的:用冰块冻木了,再用铁棍敲断,然后服止痛药止痛。

  那些窑奴所能感受到的那种沉闷的痛苦,如果能够具化,大概就是这种痛罢?

  冯建伟、史国强,还是没有找到。

  他们去了哪里?也许,他们的命运和那少年一样,四处流浪,被撞车党之类的犯罪团伙控制,胳膊被冷冻、敲断,然后被丢弃。

  5

  6月18日,郑州火车站的“农民工中转站”依然在活动。冯建伟,会不会被再次转卖到黑砖窑?因为,“全国很多地方都有砖窑,不卖到山西,可以卖到其他地方(《燕赵都市报》6月19日报道)。”

  冯建伟、史国强遭遇的“非法用工”在“其他地方”都有存在:黑龙江、北京、河北、河南、湖南、湖北、广东、新疆、云南……搜索一下网页,你会得到无数非法用工的案例。

  7月初,窑工陈冬被人用汽车从山西拉到西安火车站后赶下车,开始了他在西安的短暂流浪。冯建伟,史国强,是不是也去了一个这样的陌生城市?

  7月22日,西安市辛家庙附近的过街天桥,陈冬突然发疯,冲着一个陌生过路人挥刀连砍100多刀,致其当场死亡。事后,陈冬笑着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杀人。

  冯建伟,史国强,会不会也在突然间被无边的愤怒与恶意控制,从地狱出来,却进入深渊?

  6

  7月30日,全国各地共组织检查乡村小砖窑3.7万户、小煤矿0.8万户、小矿山2万户、小作坊5.2万户,其他用人单位15.9万户,共涉及劳动者1267万人。

  劳动保障部发布的数据显示,专项行动开展一个月以来,已责令9.8万户用人单位为149.8万名劳动者补签了劳动合同,补发11.6万名劳动者工资和经济补偿金1.3亿元,财政垫付2265名劳动者工资或生活费428.6万元,督促用人单位为劳动者办理社会保险53.6万人,解救农民工1340人,救助残障人员367人。

  庞大的数字里,还是没有冯建伟,没有史国强。

  半个月后的8月13日,劳动保障部、公安部、全国总工会联合工作组在太原召开新闻通气会宣布,山西黑砖窑事件的集中调查处理工作基本结束。同一天,少年魏文林从山西逃回了家里。他于8月1日凌晨被劫往山西的一个黑煤窑。

  黑砖窑、黑煤窑、黑工队;

  山西、河北、黑龙江、新疆、广东、湖南、湖北;

  某个城市的溅满血迹的过街天桥……

  冯建伟和史国强,可能去了那里。

  7

  关于寻找,我也遇到过尖锐的反问。

  找到他们又怎样?

  会像庞飞虎、陈小军那样?欲索要民事赔偿,律师却因为受到压力突然撤销代理;终于有律师为其提起国家赔偿之诉,又遭当地法院驳回;

  又或者,像张徐波(2002年轰动全国的断脚窑奴案主角)那样?他幸运地得到温总理批示,打赢了官司,索赔49.6万元。然而多年过去,他仍未拿到赔偿。

  是的,如果找到他们,之后他们仍然可能生活困顿,在坎坷中挣扎。但我想,这至少意味着,痛苦的循环结束了。

  所以,还是想请问一句:

  您可以转贴这份特殊的寻人启事吗?

  (网友V的博客链接:http://i.amv.blog.163.com)

  南都周刊稿件,转载请注明,违者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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