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民企：“老帅”交班

　　文/徐忠友

　　2007年5月15日,浙江宁波家业长青民企接班人专修学校正式开学。 新学校一亮相，就受到省内外特别是浙江众多民营企业和新闻媒体的关注，来自浙江、广东、江苏等6省的30位民营企业的“少帅”前来报名学习。他们当中大多具有大学本科学历，其中还有4名学员是刚留学回国的“海归派”，年龄在30岁左右。在为期10天的封闭式学习中，这些民营企业的接班人研修了“修身立志”、“管理实务”等5大课程。

　　照常理，企业高管一般都喜欢到国内外高等院校攻读MBA、EMBA，但他们为什么要到一所由宁波方太集团创办的民企接班人专修学校“镀金”呢？原来这所学校专门致力于研究解决民营企业中的家族企业“帅印交接”的难题，对浙江等地民营企业“老帅”、“少帅”交接班有很强的指导性和实用性。

　　目前浙江民营企业已达到40多万家，而在这些民营企业中，大多数是家族制企业。如今，第一批民营企业的创始人年龄大多已到六七十岁，都面临着“老帅”、“少帅”交接班的关键时期。如何交好 “接力棒”？对民营企业的下一步举足轻重。因此从前些年开始，一批善经营、会打算的民营企业老板就开始进入“帅印”的交接，有一批“少帅”已从“老帅”那里稳稳当当接过 “帅印”，成为新一代“掌门人”；更多的民企老板，也在着手培养 “接班人”；但也有相当部分的浙民营企业面临 “帅印”交接“脱棒”等问题。

　　“千锤百炼” 成功接班

　　在浙江民企中，一批创办时间较长、生产规模较大、管理工作完善的企业在“老帅”、“少帅”交接班时比较有序和顺利，结果证明是成功的。

　　浙江传化集团的“老帅”徐传化，出生在1935年那个兵荒马乱年代钱塘江边一个叫萧山梅西的村子里。14岁落脚在宁北的姐姐家，长大后种过田地、抓过鱼虾、卖过蔬菜、拉过板车，日子一直过得很艰苦。1975年，他设法到宁围公社磷肥厂当上了采购员，不料在1978年的“一批双打”中却被当作“贪污和投机倒把分子”，关了两个多月的监禁。1986年9月，他办起一个洗净剂厂，用一口大锅开始生产液体皂，几年后便由小作坊变成中型厂，1996年又从股份公司发展到大集团。在这当中，徐传化的儿子徐冠巨，曾在病中研制成功“901特效去油灵”，为公司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 随着传化集团公司规模、产品的激增和向精细化工、物流、高效农业等新领域的发展，加上徐传化年事的增高，从2000年开始，他就有意识地将“少帅”徐冠巨推到“主帅”的位置上，而自己组建了一个“传化艺术团”，从事企业文化建设和个人爱好演艺。2003年，经过3年的考察，他对“少帅”的管理素质完全认可，终于从董事长“大位”上退休，将“帅印”满意地交给了徐冠巨。“少帅”上任后，采取有力措施积极推进传化集团向社会化方向发展，形成了化工、物流、农业、投资“3+1”的多元产业发展新格局。到2005年，传化集团销售收入一下上升到57亿元，税利用超过6个亿，如今已使传化集团快速跨入现代大型企业集团的行列。

　　与传化集团同在萧山宁围镇的另一家现代大型企业——万向集团，其创始人鲁冠球原是个农村打铁匠。1979年成立万向节厂，开始专业制造汽车万向节。1990年成立浙江省首批计划单立集团——万向集团，1994年在美国创办万向美国公司，进入了国际化市场。多年来，万向集团综合实力位居全国民营企业第二位。如何将一个大集团交给新“掌门人”，鲁冠球为此颇费了一番心思。鲁冠球的儿子叫鲁伟鼎，生于1971年。如果说鲁冠球的名字被民间解释为“全球第一”(指生产万向节)或“誉满全球”是一种巧合的话，鲁冠球给儿子取名“伟鼎”，这个名字则寄托“老帅”心中对“少帅”很重的期待。鲁伟鼎进公司工作后，“鲁老爷子”叫“少东家”在万向的一线岗位上轮流“大练兵”，让他熟悉几乎所有的生产程序和制作技术。经过“千锤百炼”后，1992年底，鲁冠球将20多岁的鲁伟鼎推上了集团副总裁的位子， 1994年又提拔为万向集团的总裁。鲁冠球还有个女婿叫倪频，2001年因为成功收购了一家美国上市公司而名声大振，成为一个“吃螃蟹”的人， 2002年2月6日被任命为万向集团副总裁，现在为万向美国公司总裁，美国总统小布什的叔叔就在他公司里打工。现在万向集团的权力布局是60多岁的鲁冠球任董事局主席，说是负责全面工作，但具体的一些工作已较少过问，放权给了“少帅”；鲁伟鼎为万向集团的CEO，负责国内企业的生产和经营，占了公司管理中的最主要部分；倪频为万向美国公司总裁，负责国外公司市场营销和资本运作。这“三架马车”正拉着万向集团不断演绎着“奋斗十年添个零”的“万向

神话”。有人曾问过鲁冠球：“1992年你将儿子提拔为公司副总裁，为什么让公司最初“创业七元老”之一的妻子在一线岗位当钻工干到退休？” 鲁冠球说：“理由很简单，妻子缺少文化、熟悉开钻床，所以就让她当钻工；儿子年纪轻，接受新事物快，还到美国深造过，有些方面已超过了我。他有知识、有技术、有经验、懂管理，所以就让他管‘帅印’。当然，如果有比我儿子更强的人，我也会请他来掌门。”

　　广厦集团董事局主席楼忠福，15岁因家庭贫困而辍学，到东阳一个建筑工地上做挑砖瓦、拌水泥的小工。由于精明能干，当上了包工头。1984年秋天，在任命他为东阳县城关修建社经理问题上出现了镇长等人反对，分管副镇长支持的两种情况。后来是副镇长叫人在晚上悄悄打印好任职文件，第二天一早又到镇办公室主任那里取来公章。拿到公章后，楼忠福为了让大家记住这件事，当着职工的面，用刀在公章上砍了3道口子，并大声说：“这个经理是我‘抢’来的，这个公章是我‘抢’来的，我今后没有理由不把事业做好！”经过几十年的拼搏，楼忠福创办了在全国建筑业颇有名气的广厦集团。楼忠福的儿子叫楼明，读完高中后没考上大学，1990年3月到浙江武警总队当兵，先后当过副班长、副中队长，并参加自学考试取得法律专业大学本科文凭。1996年8月，楼明从部队转业后提出要与老子一起闯天下。楼忠福先让儿子去组建浙江万福建材有限公司，楼明经过3年的苦心经营，使公司成为广厦集团的支柱企业之一。看到儿子的作为，2001年底搂明担任了广厦集团董事局主席助理，2005年提拔为广厦控股分集团总裁兼广厦建设集团董事长，管理一个拥有5万人、180多亿资产的大公司。用楼明的话来说：“现在广厦集团是我父亲管明天，负责公司的战略决策；我管今天，负责公司的战略执行。”

　　浙江横店集团创始人徐文荣，是位卖货郎的儿子当农民时因他肚里有点文化曾摆摊写过对联、做过用城里人的粪肥交换乡下人的玉米赚取差价的生意。后来将废蜡灰提炼成纯蜡，把生意做进了大上海。当他穿着东阳产的土布衣在上海大街上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东张西望时，心里就发誓将来要把横店建得像城里一样美。横店的周围都是丘陵和荒山，其中有一座外形有点像日本富士山一样的八面山，民间传说八面山里有头金牛，谁能将它牵出来横店就会由穷变富。在徐文荣的带领下，1976年2月16日，横店人创办了横店丝厂。1981年下半年，横店又创办了磁材厂，并形成了社团经济新模式。1996年，著名导演谢晋为筹拍香港回归献礼片《鸦片战争》，与横店集团合作投资建成了“广州街”、“香港街”等摄影基地。随后，“秦王宫”、“清明上河图”、“明清街”、“古民居”、“枪战片”、“武打片”等八大影视拍摄基地相继建立起来。张艺谋曾率剧组在这里拍摄了电影《英雄》、陈凯歌在这里拍摄了影片《荆轲刺秦王》。据统计，总投资达28亿元的横店影视城平均每天要迎来6个摄制组，全国每年十分之一的电视剧都在这里摄制。2005年4月2日，经中央文化体制改革领导小组、国家广电总局批准，全国唯一的国家级影视产业实验区——浙江横店影视实验区正式挂牌运行，横店成了名副其实的“东方好莱坞”。1990年9 月，徐文荣的儿子徐永安从日本

留学归来，仅靠9间平房、20万元资金，创建了东阳永安化工厂。1993年3月，他大胆兼并了亏损上百万元的东阳市有机化工合成一厂，当年创利149万元，到1994年7月，就发展成拥有9家子公司的横店集团德邦公司，他担任了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1999年8月，他担任了横店集团总公司副总裁；1999年10月，任横店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2001年8月，62岁的徐文荣将横店集团控股有限公司总裁一职交给了儿子徐永安，实现了完全交接班。

　　宁波方太集团的前身叫宁波飞翔公司，创始人茅理翔在企业里做过10年会计、10年推销员，后来承包了慈溪无线电九厂，当了20年乡镇企业的厂长。1994年，当茅理翔儿子茅忠群从上海交大电力电子系获得硕士学位，准备前往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时，茅理翔却把他留住了。理由是飞翔公司的主产品电子点火枪，因本地一下上了数十家同类厂，市场出现恶性竞争，产品价格从每只1.2美元猛降到0.3美元，公司严重亏损。茅忠群答应父亲留下来“救火”同时向父亲提出三个苛刻条件：一是将公司从乡下搬到慈溪经济技术开发区，实行现代化生产；二是不再生产点火枪，开发新产品由儿子说了算；三是老子使用的企业领导成员，除非儿子认可的，其他一个不要。为了企业的发展，老子向儿子交了权。经过充分的市场调查，茅氏父子最后确定生产厨具产品脱排油烟机。同时废除公司原来的“飞翔”商标，而注册与香港著名主持人方太同名的新商标。1995年，新公司也定名为宁波方太厨具有限公司。如今，宁波方太集团已成为一家年销售收入6亿多元的知名企业，茅理翔早已把企业的“帅印”交给了儿子，他自己则经常外出讲学、开会，或者在家著书立说。本文开头介绍的宁波家业长青民企接班人专修学校就是由他创办的，主讲人也是他，他现在还带了5位研究生。

　　精心栽培 准备接班

　　浙江民企中还有一批老板正在精心栽培企业“接班人”。

　　杭州娃哈哈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宗庆后，于1987年担任了娃哈哈集团的前身——杭州市上城区校办企业经销部的经理后，带领两名退休女教师，靠14万借款开始创业。头一年他们骑着三轮车走街穿巷叫卖棒冰，掘得“第一桶金”。第二年他们开发了娃哈哈儿童营养液，为企业开拓了一条“金光大道”，随后又开发出娃哈哈矿泉水等产品，使娃哈哈从一个小小的校办企业，成为中外闻名的大集团。2006年6月在浙商大会上，人们发现宗庆后身边有一位“美女”陪着，熟悉的人知道她是宗庆后独生女宗馥莉。25岁的宗馥莉高中毕业后就被父亲送到美国留学，主修国际贸易。回国后，又在北京一所学校学习工商管理专业。2005年3月，她担任了娃哈哈集团在萧山的2号生产基地管委会副主任。同年7月，又兼任杭州娃哈哈卡倩娜日化公司、娃哈哈童装公司的总经理，显然已进入接班的后期阶段。

　　万事利集团的前身是杭州笕桥公司绸厂。1975年，创始人沈爱琴在带领22名工人，在只有几台旧织机、4万元资金，背负7万元债务的艰难条件下，从事丝绸被面的生产，后来创建了万事利集团。如今，万事利集团已成为一家集丝绸和服装产业、文化产业、生物科技产业、

房地产业、医疗产业的大型现代企业集团。沈爱琴有两个女儿，会计出身的大女儿屠红霞担任了杭州文化商城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小女儿屠红燕经过母亲的精心培养，已担任万事利集团董事局副主席、副总裁。两个“公主”都成为沈爱琴的“左膀右臂”。

　　温州康奈集团董事长郑秀康，13岁进入一家机械厂当学徒，19岁当车间主任，32岁缝制出第一双皮鞋。1980年在即将当副厂长时，郑秀康辞职创办自己的公司。从最初的1500元钱起步，郑秀康的公司不断壮大。现在，康奈集团拥有职工5000多人，固定资产有4亿多元，成为 “中国十大鞋王企业”。郑秀康的女儿郑莱莉，生于1975年12月，最早毕业于天津财经农学院，后来又学习了EMBA等其他相关专业。她在读书时，父亲就精心培养她，希望她将来能接自己的班，她自己也一直想当个父亲的好助手。1998年在深圳一家会计事务所完成实习后，她回到父亲的公司上班。先从最基层的剪鞋帮开始，学会了整个做皮鞋的工艺。然后担任了广告部经理、营销部经理、总经理助理兼公司团委书记。在工作中，她为公司引入CIS的理念，建立康奈皮鞋连锁专卖体系，导入ERP企业资源管理系统等现代企业管理新方法，有力推动了企业的快速发展。4年后，郑莱莉从一位剪鞋帮的车间工人，当上了公司的副总裁。她愿意继续做个父亲的好助手。

　　后继无人 面临挑战

　　有道是：“女大不由娘，儿大不由爹。”在民企 “接力棒”的传递中，也出现 “脱棒”的状况。

　　温州康达包装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徐余听，正在为交“帅印”的问题而束手无策。徐老板经过几十年的打拼，把公司生意做得不错。原想自己忙碌了一辈子，该把肩上的担子让子女们挑一挑，自己带着老妻到西藏甚至国外走一走、看一看，讲究一下自己生活质量。但4个子女都喜爱自己的事业和学业，对父亲的“大位”没人动心。人各有志，不能强勉，徐老板最后想想哪儿也去不了，公司的“帅印”还是自己继续扛着。

　　宁波有位民营企业的老板，生有一子一女。父母将儿子送到加拿大留学，将女儿送往澳大利亚留学，本指望他俩学成后能回家接班。但几年后，儿子在加拿大多伦多娶了媳妇，办了移民手续；女儿也在悉尼办好移民手续，嫁了老公。子女不仅不想回来接班，还经常劝父母将国内公司卖掉，到加拿大、澳大利亚定居。这一来，不仅让老父的班无法交，即使要出国定居，也不知是投奔儿子好，还是投奔女儿好？

　　义乌王老板，本是一位农忙时种粮种菜种甘蔗，农闲时走街串巷做“鸡毛换糖”生意的农民。改革开放后，他“洗脚入市”，创办了小百货批零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但令他揪心的事也来了，儿子不学无术，而且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但没有“接班”的想法，也没有接班的本事，他更怕儿子“接班”，会把所有的财产拿去当赌资赌个净光。王老板在伤心之余常感叹：难道说真的是“富不过三代”吗？！

　　创业不易，守业更难。如何让企业一代一代传下去，接班人是一大关键。在民营企业中，家族企业占了绝大多数。许多民营企业的老板大多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总希望让自己的子女来接自己的班，但这也要因人而宜。对有些真正具备接班素质的“少帅”来说，接班是顺利成章的事。对有些经验、学识不足和能力方面有所欠缺的“少帅”，通过“老帅”的培养，达到了管理企业的要求，接过“接力棒”往前跑也无可厚非。但对于那些子女想自己创业、对父辈的事业不感兴趣不愿接班的，甚至有些“少东家”由于素质较差，不想创业只图享乐，出现这种“后继乏人”的情况，专家建议民营企业家们改变“子承父业”的老传统，通过对外引进经理人的办法，解决好民营企业“接班难”的问题，让民营企业继续稳步朝着新的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