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点门票自费事件质问旅行社“潜规则”

　　是谁移走了旅游业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观察记者 戚永晔

　　古希腊传说里有一个著名故事：叙拉古国国王迪奥尼修斯为了约束宠臣达摩克利斯的出格行为、警示“危险常在”，在他的座位头顶上悬挂了一把锋利的宝剑。达摩克利斯在宝剑的威慑下，终于收敛了贪婪之心。

　　故事广为流传，以至于后来者们常常拿“达摩克利斯之剑”比喻有效约束不正当行为的手段：一个人也好，一个行业也好，必须受到外界管理或自身道德的约束。失去了这些约束，也就丧失了危机感和行为底线。一旦如此，这个人或这个行业便极容易走上畸形发展的道路，最终进入恶性循环。

　　近日，有消息称：沪杭地区很多旅行社正联手酝酿出台一个方案—今年“十一”开始，在团费不变的情况下，报名参团的游客将自费承担很多国内景点的门票。

　　此举一出，知情人士无不大呼：“就是变相涨价啊。”在涨价风波席卷一个季度之后渐渐消弭之时，沪杭地区旅游界这一动作很有“赶涨价末班车”的嫌疑。在这样的背景下，旅游界这种“追逐涨价风”的行为，也就显得太随意、太不受约束。景点单独收费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又折射出旅游行业的哪些弊病？

　　旅行社振振有辞，

　　称“生存第一”

　　记者拨通了上海某旅行社客服电话，询问国庆期间参团游九寨沟的团费。工作人员的答复是：“您现在报名参团‘十一’期间九寨沟六日游的话，价格还是4900元，但是九寨沟景区的门票不包含在团费内，属于自费项目。”

　　“九寨沟六日游的‘重头戏’九寨沟景区居然成了自费项目，那旅行社组团还游个啥？”本来准备趁十一放假去九寨沟“放松放松”的小王听到这个消息，临时取消了计划。对旅行社这种做法，小王觉得“太过分了”。

　　对此，国旅总社国内游负责人张陵捷的解释是：“今年国内很多景点门票涨价，比如九寨沟景点票价从145元涨到220元后，所以这些景点相关的旅游线路报价也有相应幅度的上涨。国旅去年‘十一’期间九寨沟6日4飞团报价为5000元左右，今年已经涨到了6380元。”一些知名度较小的旅行社为了保证线路低价、留住客户，把这些涨价的景点列入“自费项目”，这在全国各地旅游行业都有发生，沪杭地区的“联手涨价”不是个例。

　　“以低价为诱饵，最后反倒让游客多掏钱包，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张陵捷表示了深深的担忧，“最新的消息是，今年十一期间，九寨沟为了控制人数，将实行游客分时进沟。一旦旅行社将景点门票排除在团费之外，将带来很多隐患。到时，可能部分游客到了九寨沟却难睹景区美景。造成旅游遗憾，这是我们最不原看到的”。

　　通过对多家旅行社的进一步暗访，记者了解到，除了国旅、中青旅等几家知名旅行社外，多数小旅行社都已经开始将游览九寨沟作为自费项目来操作。除了九寨沟之外，张家界、五台山、泸沽湖、峨眉山等景区也是这次“自费浪潮”的波及点。

　　“生存比什么都现实。”杭州某旅行社的负责人振振有辞，“我们小旅行社也要生存，业务能力上无法跟大旅行社比，只能靠压低团费谋求生路，在旅游成本普涨的今天，为了保证低价的团费，这是我们惟一能想的办法。希望大家能理解。”

　　但乍听上去，“门票自费”还干得挺有理。一些旅行社的做法，真的值得我们同情吗？杭州师范大学旅游管理系的何王芳讲师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景点、宾馆等地接单位应该给予旅行社一定的折扣优惠。这是旅游界的‘行规’。一般说来，地接的折扣标准是6折和满13个游客免去一个的费用。当然也有更低的，比如徽州的西溪南景区，挂牌的散客价是50元/人，但旅行社组团的话只收10到20元/人。”

　　何王芳说，旅行社出台“门票自费”，但地接单位的折扣是不会少的。“团费一分没少收，地接的折扣照拿，还让游客自己掏腰包买门票。如此算来，自费的门票收入尽数落入旅行社口袋，所得可以说是暴利。”

　　游客不堪其苦，

　　业内人士自暴“潜规则”

　　携程旅行网度假部相关负责人表示，景点门票自费，事实上只是旅游团额外收费的一种。组团出游，没有团费之外的额外费用是不可能的，“这块资金是目前旅行社的重要利润来源之一，与地接单位的回扣和导游们的灰色收入直接挂钩。”

　　“我们是流着泪走完了‘港澳5日游’的行程啊！”今年7月17日上午，海口市的3位老人刚出机场便直奔旅游部门，痛诉他们这5天的经历。

　　其中一位老人的女儿说，半个月前，一家旅行社向他们介绍了出境游项目。为了丰富老人生活，他们替老人签了“港澳5日游”，每人共向旅行社交纳各类费用3000余元。

　　旅行社承诺，这些费用包括老人5天的所有费用，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开开心心出发的老人，在回到海口一下飞机后，却怎么都不愿回家，非要到有关部门投诉。

　　老人们说，7月12日早，他们和另外8人一起启程。到目的地后，导游要求他们买东西、看色情节目表演，不然就要被加收每人额外团费600元。并且，这位导游还以如果不从就把老人们扔在当地相威胁。因害怕被甩，老人们只好委曲求全，额外追加团费1800元。 尽管如此，一路上，老人们还一直受到导游的嘲笑讽刺。本来希望开开心心旅游，结果因为“额外收费”弄得尴尬收场。

　　事后该旅行社的负责人说：“游客不进行旅游购物，地接的回扣无法到位，我们就无法收回预定利润。让老人们追加团费，就是为了补偿这块收入。”当被问及“为什么不事先说明”的时候，该负责人反问记者：“懂不懂营销策略？旅游行业如果都把丑话说在前面，就没有顾客了。”

　　据了解，旅游界普遍认为，60岁以上的老人和不到18岁的小孩购买力弱；记者、教师、律师等职业维权能力又比较强。相对来说，这些人群能收取额外费用的机会较少，所以在团费报价时，就比一般团队高，国内游和出境游都是这样。一位业内人士透露，这些都是行业内的暗箱操作，一般不为外人所知。如果对方接受不了高报价，转到其他旅行社询价，也同样是这个价位。在旅游界，这已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正是这种“潜规则”论调，赤裸裸地把旅游团额外收费合理化、普遍化。让大多数人忽略了：组团旅游本身就是一种打包出售的商品，而不是为收取更多利润的机器。游客出行，只是购买了这一商品，至于他们肯不肯掏钱买更多的商品，这是游客的自由。地接也好、导游也好、旅行社也好，都没有资格强迫游客购买更多的商品。

　　相关对策正在酝酿，

　　呼唤约束手段回归

　　“旅游社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广州市旅游局质量监督所所长邱燕华一语惊人。

　　邱认为，旅游额外收费的的做法在一次行程中得以实现，但对整个行业的诚信体系却一次次打上污点，久而久之，游客最终会以口口相传的人际传播方式，对旅游业造成长远的负面影响。因此，旅行社这种行为正在考验旅行社的诚信底线，最终损害的是相关景区的旅游品牌和自己公司的形象。

　　杭州市消协一工作人员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并提出了改良意见：“旅行社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并不是先考虑如何拼服务，而是以价格战进行低水平竞争，导致旅游在低质低价中恶性循环，既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又不利于旅游产业的健康发展，这也反映出旅游市场发育的不成熟。”

　　然而追根究底，还是旅游行业的行为缺乏有关部门政策的“硬约束”和自身行业道德的“软约束”。 旅游是特殊商品，购买时无法知道品质好坏，消费后才能知道。我国旅游行业起步又比较晚，相关条律至今没有完善。各旅行社随意收取额外团费没有“后顾之忧”；同时社会舆论常常认为“旅游业应该暴利”、“旅行社最赚钱”，这在无形中营造了一些旅行社胡乱收费的“客观背景”。两者合力，移开了本应悬挂在旅游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高速发展的旅游业失去约束，走向畸形。

　　专家提出，旅游广告中的报价应该包含所有行、住、食、景点等费用，把其中几项费用拆分开来，只拿一部分作为旅游团报价有误导旅客之嫌。有关人士透露，国家旅游总局正在做相关的研究，并将出台相关政策对旅游广告加以规范，以切实保障游客的利益。

　　实际上，旅游行业的额外收费往往有着“低价广告先行，额外费用跟进”的特点。管理部门抓住了“低价广告”的脉门，也就等于抓住了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剑柄。从源头上断绝旅行社“价格竞争—低价诱客—额外收费”的恶性循环。相信不久之后，达摩克利斯之剑当会真正悬于旅游业界的头顶，中国旅游，将步入健康发展的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