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大王”案现形记

　　【庭审现场】

　　他是张学良将军的副官之子；他自幼习武成为“北腿”正宗传人；他经历过“文革”期间的苦难后成为声名显赫的亿 万富翁；他在当地被人们称为“扶贫大王”；他头顶桂冠，在2004年时头衔就多达49个。

　　这是辽宁省沈阳市凤祥集团原董事长孙凤祥的传奇经历。

　　如今，“光环”只能成为曾经风靡全国的知名企业家永久的回忆。

　　2006年年末，孙凤祥因涉嫌经济犯罪被刑事拘留。目前，辽宁省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已两次开庭审理孙凤祥涉嫌 贪污、挪用资金案，涉案金额高达2500万元。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惩罚。

　　张国强吴文博/文图

　　靠“倒蛋”赚得人生第一桶金

　　1975年，孙凤祥初中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沈阳第三电器开关厂当一名销售员。

　　后来，他回村干农活，开过拖拉机，当过装卸工。

　　1978年，孙凤祥发现周围有人开始靠倒卖鸡蛋赚钱，他的心开始骚动起来，他想，别人能做的生意我也一定能行 。于是，他和几个哥们儿凑了200元作为收购鸡蛋的本钱，又借了一辆自行车，开始“倒蛋”。

　　起初，孙凤祥在沈阳郊区的农村里收鸡蛋，然后用自行车驮上三五十斤到沈阳市的南二市场摆摊叫卖，每天只能赚几 块钱。孙凤祥心有不甘，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扩大销售。

　　经过仔细观察，孙凤祥发现：常来买鸡蛋的有一些是机关单位的食堂，孙凤祥就想：如果服务上门，岂不就把买卖做 大了吗？

　　第二天，他径直把鸡蛋驮到一个单位，他对食堂管理员说：“我这个鸡蛋是红皮、双黄的，先送给你们品尝，你们要 是看好，我可以给你们长期送，你们就不用到市场上去买了。”当时，鸡蛋还是凭票供应，有人主动送货上门，食堂管理员当 然高兴，立刻答应下来。从那以后，孙凤祥不仅天天送鸡蛋，后来还送猪肉、活鸡，生意越做越大。从自行车到小拉车，从一 个食堂到20多个食堂，到最后，沈阳市和平区一带的单位食堂几乎全让孙凤祥承包下来。再后来，食堂和锅炉房用的煤，也 由孙凤祥负责供货。

　　当年一年，孙凤祥就挣了几万元，成为沈阳第一批万元户。由于他的信誉度高，所送的东西货真价实，一些单位不管 需要什么都找他，而孙凤祥也是有求必应，尽量满足。他还买来汽车跑运输，他的买卖也越做越大。

　　在事业迈出第一步后，孙凤祥着手创办实业。1988年以后的七八年间，孙凤祥一口气建起了涂料厂、汽车腻子厂 、化学树脂厂等几十个工厂，什么挣钱就生产什么。最多的时候，他同时担任50多家工厂的厂长，各种公章装了半麻袋。

　　“‘出名’是为更多人与我合作”

　　随着企业规模的不断扩大，孙凤祥的资产也急剧增加。在2003年《新财富》的“中国内地400富人榜”上，孙 凤祥以2.2亿元的身价居376位。

　　“2.2亿”对于一个靠卖鸡蛋起家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对拥有了这笔“金钱”的孙凤祥来讲，开 始琢磨的目标，是自己如何成为“名人”。

　　为了“出名”，孙凤祥不遗余力地参与各种社会活动。近10年来，孙凤祥为公益和慈善事业捐赠合计人民币600 0多万元，获得的各种荣誉不计其数，在当地被称为“扶贫大王”。

　　孙凤祥的“头衔”最多时高达49个，大的像：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沈阳市委员会委员；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辽 宁省民建企业家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辽宁省工商联合会常委等等；小的如：莲花寺管委会主任；浑河堡村委会主任等。

　　在这众多的社会职务当中，他最看重的还是“沈阳市政协委员”这个头衔。他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高的荣誉。省里的 职务，孙凤祥也有，但他总觉得这离他有些距离。

　　在孙凤祥看来，这些荣誉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他曾经说过：“我出名也是为了让更多人和我合作，这是一种品牌 招商。”

　　每天早上练功回来，孙凤祥都会抽空看报纸，如看到关于他和集团的任何报道，他都立刻叫秘书收集起来。

　　在位于沈阳市浑南新区浑河堡村的凤祥大厦9楼孙凤祥的办公室周围，锦旗、匾额、照片这些东西充满了整个楼层， 这里展示了孙凤祥近20年来几乎所有的荣誉证明，包括获得的所有奖状、奖杯、纪念品、照片。甚至有这些年来别人送的礼 品，参加会议时的请柬、代表证、餐券，都被完好无损地保留着，以至9楼的大厅里要放不下，孙凤祥干脆又腾出一间屋子做 了收藏“档案馆”。

　　凤祥大厦9楼，是孙凤祥的办公专区。9楼的墙壁上挂着孙凤祥参加各种会议或与政界、商界名流合影的照片，每张 照片下都有文字说明。如果照片上人多，他会让员工特意在照片中自己的头像下贴上一朵“小红花”标签，以引人注目。文字 说明也会加上“董事长在第×排左(右)起第×个”的字样。

　　只要有出名的机会，孙凤祥都努力争取。2002年，凤祥集团为贫困地区辽宁省建昌县援建了一个矿泉水厂。他不 仅把自己的头像印到了产品包装上，在媒体上做产品广告也是亲自做形象代言人。

　　他还有意识培养儿子的名誉意识，大儿子参军时获得的奖状、照片，孙凤祥也收集在9楼；二儿子孙宗伯参加了一次 全国自驾越野探险活动，回家后，孙凤祥专门把他一路上拍的照片做成宣传画，印刷了3000份送给亲朋好友……

　　“凤祥地产”令他走向深渊

　　孙凤祥所在的村子浑河堡村往北不远处，就是辽河主要支流浑河。浑河以北是沈阳市区，以南就是郊区。很长一个时 期里，孙凤祥的企业几乎都在浑河堡，1996年，孙凤祥得知沈阳市政府有在几年内开发浑河南岸的打算，他兴奋得几乎睡 不着觉。他想，如果政府开发浑南新区，浑河堡就是新区的重点，依托浑河堡做房地产，一定能让事业再次腾飞。

　　他多方论证自己想法的可行性和可操作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会有很多困难，但绝对值得冒险。这一年，他在浑河 堡组建了凤祥集团，除留下几个效益好的生产企业外，其他企业被他通过各种手段进行了剥离。

　　集团组建后，孙凤祥先后开发了“凤祥新城”、“凤祥森林庄园”等项目，截止到2002年，他的凤祥集团已经是 辽宁省十大诚信企业，孙凤祥个人也登上了由《新财富》评选出的“中国内地400富豪榜”。

　　因凤祥集团开发房地产时需征用浑河堡村的集体土地，几次征地时，都是孙凤祥以浑河堡村委会主任的身份与浑南新 区签订征地补偿和拆迁补偿委托合同，然后，浑河堡村委会又与凤祥集团签订拆迁安置村民住宅的协议。整个过程中，孙凤祥 以村委会主任和凤祥集团老总的双重身份操纵补偿事宜引起了村民的怀疑，一些村民开始向有关部门举报孙凤祥贪污、侵占补 偿款问题。

　　2005年，沈阳市纪委开始对孙凤祥进行调查。2006年年末，孙凤祥因涉嫌贪污、挪用资金罪被刑事拘留。

　　公诉机关指控其涉嫌两罪

　　2007年5月22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首次开庭审理孙凤祥涉嫌贪污、挪用资金一案。

　　据公诉机关指控，2003年4月9日，沈阳市浑南新区水利局原局长蒋韬(另案起诉)与沈阳市东陵区五三乡浑河 堡村村委会主任孙凤祥(被告人)分别代表浑南新区和浑河堡村签订了《浑河左岸绿化用地征地补偿和拆迁补偿委托合同》， 由浑南新区委托浑河堡村协助政府对470亩土地进行征地、拆迁工作。被告人孙凤祥利用职务便利，采取降低安置补助费标 准、虚列工程费的手段，非法占有“土地征用补偿费”。其中，2003年4月18日，被告人孙凤祥以村委会的名义与辽宁 省建设集团公司签订

建设工程施工合同，在对方未进行任何施工的情况下，让浑河堡村将300万元征地补偿款以工程款的名 义转出，将其中30万元现金和15万元转账支票直接转入沈阳凤祥集团有限公司，其余255万元中提取现金248万元后 交给凤祥集团，孙凤祥派人将230万元现金存入辽宁凤祥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随后，被告人孙凤祥又陆续以支付工程 款的名义，让浑河堡村将征地补偿款转入沈阳祥鑫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系孙凤祥投资成立)498万元、转入辽宁天泰建 设工程有限公司467万元，祥鑫公司留下68万元后，按孙凤祥的要求将余款430万元转回凤祥集团；天泰公司留下16 2万元后，将公司转让给凤祥集团，并按孙凤祥要求将其账户内余款305万元交给凤祥集团。事后，被告人孙凤祥根据实际 转款的数额，同祥鑫公司和天泰公司补签了建设工程施工合同。被告人孙凤祥采用虚列工程费的欺骗手段贪污征地补偿款共计 1065万元。

　　2002年5月30日，浑河堡村村委会与凤祥集团签订协议书，就修建浑河堡村景观路需拆迁安置村民住宅事宜达 成协议，凤祥集团以房屋安置的方式将9户被动迁居民安排到凤祥二期工程内，并用安置的面积实际抵顶了应返还浑河堡村的 回迁面积。2005年8月，因浑河堡村修建的景观路在浑南新区确定的规划路——临波路征地范围内，孙凤祥利用其担任浑 河堡村村委会主任的职务便利，派人以浑河堡村委会的名义，书面向浑南新区政府申请9户被动迁居民的安置补助费，后浑南 新区政府将161万余元安置补助费拨付至浑河堡村。2006年4月20日，被告人孙凤祥指派凤祥集团员工到浑河堡村将 本应属于浑河堡村集体所有的资金161万余元取走，存入凤祥集团，用于日常经营活动。

　　2005年7月5日，被告人孙凤祥指派凤祥集团员工到沈阳市浑南新区土地储备中心，取走沈阳新奉基房产开发有 限公司向浑河堡村支付的被动迁居民的安置补偿费1393万余元。而后，又以代沈阳新洲和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收取欠款 的名义，将上述浑河堡村集体所有的资金1335万元存入凤祥集团，用于日常经营活动，余款58万余元从凤祥集团转回浑 河堡村。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孙凤祥身为农村村民自治组织人员，在协助人民政府从事征地拆迁工作中，利用职务便利，采 用欺骗手段非法占用公款，数额特别巨大，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当以贪污罪追究其刑事责任。公诉机关同时认为 被告人孙凤祥的行为同时触犯了挪用资金犯罪。

　　孙凤祥承认，这几起犯罪中，资金流向最终是到了凤祥集团，但他认为这是凤祥集团与浑河堡村的正常经济往来，因 此，对检察机关指控其利用职务之便贪污犯罪的行为予以否认。

　　配合办案请求从轻处罚

　　2007年8月7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孙凤祥案。

　　在庭审的最后陈述阶段，孙凤祥谈道：“凤祥集团从1996年诞生的第一天起就为浑河地区的经济发展、老百姓的 就业问题做出过贡献。凤祥集团曾经资产近百亿元，并拿出上百万元资金用于老百姓生活基础设施的建设。我曾捐助社会60 00多万元，就是把社会责任放在心里，我能为那些钱去犯法吗？我心里确实不平衡。”

　　孙凤祥接着说：“我还想谈一下我的社会责任，纪委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加拿大，我回来自首就是不想给政府添麻烦 ，我不想给子孙留下一个骂名。通过这个事，我自己也受到很多教育，恳请法院能够给我一个机会，我还年轻，我想重新发挥 作用，为社会做出贡献。另外，我已返还全部涉案款，请求从轻处罚。”

　　庭审中，公诉人谈到，孙凤祥的犯罪事实应当给社会以警示。翻开孙凤祥的履历，孙凤祥从卖鸡蛋的小本生意到经营 凤祥集团，从一位农民发展成知名企业家，曾被当地人们称为“扶贫大王”，他确实为地方的经济发展做出过贡献，但不断增 加的荣誉、财富让孙凤祥迷失了自己，最后又由一名企业家沦为一名被告人。

　　在法庭最后陈述阶段，公诉人谈到，孙凤祥有自首情节，在纪委最初开查此案时，孙凤祥正在加拿大，主动回到国内 配合调查，如实、客观地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并且到开庭之时，所有的涉案款，孙凤祥已经全部返还，因此建议从轻、减 轻处罚。

　　针对已经返还全部涉案款的问题，辩护人谈到，为了补上所有的涉案款，凤祥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公司将已经立项，预 计会有高额回报的房地产开发项目股权转让了出去。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法律专家告诉记者，孙凤祥虽然返还了全部涉案款，但不等于他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他的犯 罪行为已成事实，返还涉案款只是犯罪行为既遂后的一个悔罪表现，而无法改变犯罪事实，孙凤祥依然应当依法受到法律的制 裁。

　　记者到浑河堡村采访时，凤祥新城小区门口的修鞋铺里，几名村民正谈论着孙凤祥。

　　“谁能想到他能发成那样(指很有钱的意思)，话说回来了，谁又能合计他那么有钱还贪污呢！没处说。”78岁的 浑河堡村老住户刘大爷直摇头，刘大爷说自己看着孙凤祥长大，以前他家里就两间瓦房，生活很困难。

　　浑河堡村村民委员会现任村主任林久顺说：“我出生在浑河堡，自己家和孙凤祥家住得挺近，他总上我家来。他家穷 ，每天他都捡破烂儿，买个面包都省着吃，挺能吃苦的。”

　　谈到孙凤祥目前的状况，林久顺说，感觉挺可惜的。

　　在位于浑河堡的凤祥大厦，记者发现，那里昔日红火的景象已荡然无存，大楼里显得格外冷清，大厦的转门已经停止 使用。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凤祥集团下设的公司现在还在正常运营的已经所剩无几，为了还钱，把房地产项目的股权转让 出去，不知是否会对凤祥集团下一步的经营造成影响”。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