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爱在巴登的夏天放大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12日17:06 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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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 李峰

  一位伟大小说家的一次病症发作竟然成为了另一位伟大小说家的素材和内容,生活与虚构情节的交错、冬天与夏日的交错,它们之间永远混杂着太多的分不清的关联。

  他只是将这些元素、细节、故事、人物摄入自己的镜头中,原封不动,未经修改,没有多余的颜色调配,也没有后期的剪辑处理。

  朱白 撰文

  所有的热情都可在文字中找到

  列昂尼德·茨普金的《巴登夏日》在苏珊·桑塔格的长篇序文推荐下,有了被阅读的可能。不要怪我这样“无视”这位伟大的小说家,因为在此之前的确很少人听说过这位当代俄国作家;更不要怪我是这样的势利,老实说,如果不是有苏珊·桑塔格这样足够品质的人不遗余力地推举,愿意读这本书的人肯定会少上很多——没有办法,在这个繁庸的时代,大家都是忙的、快的,甚至是躁动的、急速的。

  首先说读《巴登夏日》的过程是愉快的,甚至是轻松、放肆的,在不停歇一口气的阅读过程中我甚至还冒出了这样一个奇怪想法——茨普金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一段、一句下来一部长篇小说了。然后,在茨普金的这部“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段生平”小说中,你还可以看到不同于同样也堪称伟大的小说家库切所不具备的另外一种情怀。在库切的《彼得堡大师》里更多的冷酷的叙事,即便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么波澜壮阔的一生也没有过多地打动这位严厉的文学大师(库切还是一位曾以教授英语文学为生的大学老师),那种对于个人崇拜的情怀被库切冷酷地打包成一种没有外露热情的冰体。相反,在茨普金这里,他所有的生动、热情、激动都可以在文字中找到,并可以轻易地“鼓动”你一起去感受这位一个半世纪以前的文学大师。

  无法真正地将这部小说当成一部“小说”来读,至少你可以在文字中感受到茨普金的那种与文学关系不大的针对个人的热忱。“安娜抱着他,轻轻地为他擦去眼泪,然后把他扶起来,搀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真不敢相信,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丈夫今天居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她不禁心疼起来,心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个男人深深的怜爱和责任感,就像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的那种感情……”茨普金如此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说茨普金是如此愿意了解脆弱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男人。所有男人在和女人的关系里,有一种是放在何时何处都无条件成立的,那就是母子关系。不管如何,女人在男人面前首先是个母亲,然后才是其他。读者看到这里,大概也能想像出来,陀思妥耶夫斯基肯定不会只哭这么一回,安娜的“不敢相信”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习以为常。

  “她总是在他一生中的关键时刻跟他过不去——难道稍微停留一下赏赏美景就这么难吗?”这是茨普金在替陀思妥耶夫斯基发出的抱怨,也是在替在某种时刻很矫情的男人发出的抱怨——女人,也许你们还不够好。对于陀氏来说,如果“过不去”不发生,这种“一生中的关键时刻”可能也许也就不存在了。

  在小说中,茨普金用一种极度文学性的手法,描写了一段陀思妥耶夫斯基犯癫痫时的场景——青黑色,巨大的星星,翱翔,沙漠,孤零零,骨头,废墟,大鸟,古人类……一位伟大小说家的一次病症发作竟然成为了另一位伟大小说家的素材和内容,生活与虚构情节的交错、冬天与夏日的交错,它们之间永远混杂着太多的分不清的关联。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安娜的爱情

  在我看来,茨普金最生动的描写,肯定是属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安娜之间的爱情段落,他们或恩爱、愤怒,或离合、缠绵,所有的情景在茨普金的笔下都成了最逼真的生活描述。我说的逼真与作为小说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无关,只与主人公“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关。我的意思是,那些真心喜欢《巴登夏日》的读者不一定真的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即便是从这位俄国大师的名字开始,在读小说的时候也会不留神完全忘记他,他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小说中主人公的名字,作为一个主人公,他在作者的笔下趋近完美。

  “——我在这里到底需要什么?——为什么这个人的生命历程让我如此感兴趣、如此着迷,尽管我这种是他明摆着(他经常喜欢用这个词)不喜欢的那种?——难道不正是因为此,我才会趁着夜幕,像个小偷一样,走在这白雪皑皑、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也正是因为此,我才装作若无其事恰巧路过的样子参观了他在库兹涅茨以及所有跟他有关的地方?”作者作为一名犹太人,他深知陀思妥耶夫斯基讨厌犹太人(如果说陀思妥耶夫斯基这辈子有什么确定的毫不怀疑的东西让他深深讨厌的,那么犹太人肯定是一个),但是他还是如此迷恋并敬仰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种“被讨厌之后的反应——喜欢”更像是爱情,更像是发生在一对痴男怨女之间的爱情。或者说,这种爱可以在这里放大,放大成我们泛泛讲的那种爱,正如诗人韩东在《爱情力学》中着力探讨的一样,爱,成了我们人类很多人身上那若隐若现但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卑微之点。

  巧合的是茨普金对陀氏的这种凝重炙热的爱,也同样被他用在了描写和理解陀氏夫妇之间的爱上了,在我看来这两种爱可以化作一股泉水,他们的产生和源头都是一处,或者说千百年来人类所表达的爱也只有这一种。真正的爱无法解释,也无需解释,犹如身体本身对某种必然的维生素的依赖。正是这种爱让茨普金塑造了一个完美的文学形象。在这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只能是一个主人公。巴登这个小镇,在茨普金的笔下,那年夏天上演了一出爱情戏剧,不仅仅是安娜和托斯陀耶夫斯基之间的爱,还有作者本人与已故大师的爱。当然,事实并不仅仅是这样,那里还发生了一出相遇、一种迸出激情火花的碰撞,是的,两位俄国文学的伟大继承者在“巴登夏日”里相遇了。

  茨普金本人是个摄影爱好者,在一路追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路上他也不例外地拍摄了很多照片,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在这本书中没有将那些沿路拍摄下来的照片作为插图很是遗憾,不知道英文版、俄文版的小说是否有那些或许精彩的照片。这又是一个“巧合”,茨普金针对这部小说所做的工作也恰好是一位摄影师的工作,而不是画家或者电影胶片摄影师,他只是将这些元素、细节、故事、人物摄入自己的镜头中,原封不动,未经修改,没有多余的颜色调配,也没有后期的剪辑处理,当然角度只能是主观的。正如小说最后茨普金在描写陀氏生命将尽的时候的那种平实,他甚至没有将之前对陀氏夫妇爱情描写时的激情沿用下来,这种平实让人联想到未经后期处理的忠实,他们产生的巨大张力甚至可以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斯梅尔佳科夫在弑父后精神崩溃时类比。

  《巴登夏日》

  [俄]列昂尼德·茨普金著

  万丽娜译

  南海出版公司2007年5月版

  定价:1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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