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周在十字路口

　　-本刊记者/张雄

　　取消黄金周后，谁来保证我们的长假

　　实施9年的黄金周制度将发生变动。

　　2007年10月8日，香港《文汇报》发表了一篇题为“设施不堪重负黄金周面临改革”的报道。文章称，国家旅 游局官员透露，现行的休假制度势将调整，有关部门的新休假方案目前已到最后论证阶段，只待上报全国人大审议通过。

　　刚刚度完第25个黄金周的内地媒体纷纷在第一时间转载了这条消息。

　　九年之痒

　　黄金周制度是舶来品，这个称呼最初源于日本。日本每年有一次放长周假的时间是在4月底5月初。4月29日是日 本的绿之节，5月3日是宪法纪念日，5月5日是儿童节，再加上两个周末，这样就形成了一周左右的长假。

　　1999年9月18日，国务院发布《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决定增加公众法定休假日。春节、五一和十一 法定休假3天，再加上调整的前后两个双休日，就形成了每年三个连续7天的长假。

　　“黄金周制度出台的大背景是上世纪最后几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政府为刺激消费，拉动国内经济，促进国内旅游而 做出这样的举措。”清华大学人文学院蔡继明教授说。

　　蔡继明是清华大学假日制度改革课题组的负责人，该课题组的研究报告中写道：从2000年到2005年6年间， 实施黄金周的5月和10月(课题组认为春节期间的消费活动与黄金周制度本身并没有直接联系，故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消 费品零售总额相对于其他月份而言，并不如设想的那样出现了所谓消费的高峰。

　　“从居民消费方面看，‘黄金周’带来的消费拉动效果并不大。”蔡继明说。

　　黄金周制度带来的集中出行种种弊端，在9年里一直是媒体口诛笔伐的焦点。景点人满为患，超负荷接待导致旅游资 源的过度损坏；交通拥堵，航班、车次、汽运高度紧张，安全事故增多；供求关系的变化，导致旅游价格上涨；接待量的剧增 ，使服务质量下滑，消费者利益受损；投诉率的提高，迫使许多旅行社人为压缩业务量，等等。

　　近年来，几乎每次黄金周后，都会有黄金周制度将被取消的传闻出现。不过，国家旅游局会很快出面澄清，称类似消 息纯属“谣传”。

　　辟谣同时，国家旅游局也不忘公布黄金周国内旅游收入的数字，这些报喜般的数字似乎成为官方力挺黄金周制度的最 大理由。官方坚持认为，黄金周制度对旅游业发展贡献巨大。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即便是反对黄金周制度的媒体，也默认这 个观点。

　　“实际上这是一个误导。”蔡继明拿出从1985年到2006年我国国内旅游收入趋势图，“中国的旅游收入的分 水岭出现在1993年，前后两个阶段中的增长趋势明显不同。而在黄金周制度开始实行的1999年，增长速度并未出现明 显提升。且在此后几年里，除去2003年非典影响，这个增速也几乎没有变化。”

　　国家旅游学会秘书长、北京大学旅游研究与规划中心主任吴必虎教授认为，度假需求是随着经济能力提升而产生的行 为，“从经济学上讲，人均GDP达到400美元，就可以产生国内旅游；800美元可以出境旅游；1000美元就会产生 度假旅游。中国很多省的人均GDP都已经超过1000美元了，旅游的条件已经达到，你不放假他也会出来玩”。

　　调整方案之猜想

　　此次国家旅游局放出调整黄金周的风声，立即有媒体爆出五一黄金周可能被取消的消息。国家旅游局新闻处处长张栋 向媒体表示，黄金周长假制度的调整方案仍在研究中，目前还没有最终确定将采取哪种方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重要的民族 传统节日将被纳入法定假日。

　　在今年举行的全国政协十届五次会议上，作为政协委员的蔡继明提出了《关于改革我国“黄金周”制度的建议》的提 案。他建议在不改变现有假期天数的前提下，将五一、十一的长假取消，把由此产生的富裕假日调整到其他时间特别是传统节 日时间，变“集中度假”为“分散度假”。

　　今年7月，蔡继明参加了龙永图主持的贵州卫视《论道》节目。龙永图对蔡继明取消五一、十一黄金周的提议表示赞 同，同时建议将中秋节变为黄金周。这样，在团圆的日子里，身在异乡的民众可以回家与亲人相聚。

　　国家发改委也曾提出过改革的方案。2006年，国家发改委发布《2005：双稳健政策下的宏观经济走势》报告 ，提出建议取消五一、十一黄金周，实行月末4天假期的“小黄金周”。即“将每周休息两天改为休息一天，剩余的一天一起 移至月末，一次休息4天，变成月月‘小黄金周’，并适当延长春节休假时间”；“取消五一、十一黄金周”。

　　带薪休假制度的替代品

　　带着拉动内需艰巨使命的黄金周制度，在其运行9年后已变成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习惯于两次集体长假的人们开始 适应热闹的景区，拥挤的交通，喧哗的人群。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习惯于对长假的集体期待。

　　在新浪网关于“是否赞成取消黄金周？”的调查中，16万投票者中有五成赞成取消，另有四成反对。而相关新闻的 评论或许能更清楚地诠释民意：赞成者赞成的是将传统节日变为正式的假日，反对者所担忧的，则是取消黄金周后再无长假。

　　“我一共有三个假回家看娘，五一要是被分摊掉，就剩下俩了。春节回家，十一看老丈人，以后再没出去玩的机会了 。”听到五一黄金周可能取消的传闻后，在北京一家媒体工作的邢海有些沮丧。

　　“实际上调来调去，凑小黄金周也好，分散休假也好，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多数劳动者仍然无法自主安排休长假。 ”蔡继明认为，黄金周制度客观上是对尚未健全的带薪休假制度的变相替代品。

　　《劳动法》第45条规定:“国家实行带薪年休假制度。劳动者连续工作一年以上的，享受带薪年休假，具体办法由 国务院规定。”但自1995年《劳动法》实施至今,关于带薪休假的具体行政法规始终没有出台。年休假的适用范围、享受 休假的条件、休假期限标准、工资待遇等没有具体落实，使得法律的执行难具备操作性。

　　中国政法大学劳动和社会保障研究所所长郑尚元教授是黄金周制度的坚决反对者，但他亦对取消黄金周的后果表示担 忧：“短期内，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蓝领阶层。要请年假，就得面临扣工资奖金的危险。他们也不大可能跟老板理论，这样的 结果往往是被炒鱿鱼。”

　　郑尚元认为，相比较于发达国家或地区，中国的休假存在严重的制度缺位，职业劳动者的休假权利无法得到有效保障 。 “如果我国年休假制度得以完善，人们哪里还需要什么五一、十一长假!”

　　对于休假制度的不健全，吴必虎这样理解：“中国几千年都是农耕社会，一年里半年时间都在闲着，无所谓放假不放 假。进入城市化过程后，大家总感觉活干不完，都特别着急，都在拼命干活——虽然实际上没有必要。该放假的还是要放假， 钱是挣不完的。”

　　“中国人平均每周工作时间比美国人高1倍，我们面临的压力也比西方人大很多，患有各种心理疾患的人非常多。几 个月放一次长假，对于心态调整而言也很有益，是一个非常必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