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也读亦舒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31日14:42 新民周刊

  撰稿/傅月庵

  有个名字,我一说欣赏她的文章,总不免要收到几道怀疑眼光。

  不知从何时起?每次过境香港,我总会在机场书店买本书,以前买陶杰,现在爱读亦舒。亦舒是倪匡的妹妹,著作也 等身,未必比哥哥差。我知道她的名字很早,20多年前,家中姊妹爱看的港版《姊妹》杂志,不时有她跟严沁、伊达等人的 小说连载。

  但我一直不读她的小说,以前这样,现在还是。

  我爱看的是她的散文,报纸副刊专栏结集的文字。我一直觉得,香港专栏是华文世界的文字竞技场里最严酷的那一个 。文字像武器,练家子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文章写长易,写短难。此所以古人谈到文事,总以“能删敢删 ”为高。香港专栏像方块,多者千字,少者四五百。戋戋字数,却要讲得头头是道,胸壑自现,且一周往往得上阵三五遭,其 艰难可想而知。

  更且,香港副刊,几乎全由专栏构成,同一版面,多人出招,你写掌故秘话,我教情色架步,爱情解运吃喝玩乐…… ,无所不至。同场竞技之外,还得与同业争。估计香港靠写专栏为生的,少说也有好几百人。天天写、周周写、月月写、年年 写,文字不好也得好!

  亦舒写专栏,一写二三十年,始终不败,自有其不可小觑之处。用字成精,干净利落,读来麻利恣畅之外,就属“世 事洞明,人情练达”八个字了。以往年轻,名场阅历浅,总觉得这八个字,说得好听是内有“学问”、大有“文章”,讲穿了 ,缩写不过就是“世故”二字,因此很有些鄙夷。年岁渐长后,方知大道多歧,人生实难。要想以简驭繁,偷闲物外,还真非 得这八字不成。原因无他,人生无处不离群,“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妆点语 也”。张岱所言非虚,既要举火食粟,便不能不为稻粱谋,不能不和光同尘,与世推挽。而“和同推挽”之间,若还想妆点出 几丝首阳清气,则“世故”两字,实在不能不懂一些、推究一下。

  亦舒世故,却绝不令人生厌,一如市井之俗,往往亦有俗得美者,其关键在于绝不扭捏作态,完全真实呈现,坦然拥 抱。因这一坦然,遂自成一雍容风度,让人看得舒坦。晚明山歌里,“结识私情弗要慌,捉着子奸情奴自去当。拼得到官奴膝 馒头跪子从实说,咬钉嚼铁我偷郎”。所以让胡适之先生吓一大跳,赞佩不已的,绝非“弗要慌”,而是“咬钉嚼铁”。亦舒 值得一看,也是“咬钉嚼铁”,譬如她写《力畏强权》:

  中年后渐渐学会苟且偷生,力畏强权,什么都是是是,对对对,太平盛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得过且过,差不多 就行,永不动气,勤练涵养功夫。

  ……

  不是胆小,而是没有时间,岁月如流,每天都要交稿,家务繁琐,兼需为小五学生补习中英法文,还有什么时间精力 同人纷争。

  ……

  还有,哪里脸色变了,立刻识趣站起来鞠躬告辞。

  张罗生活是正经。

  这样的话,很有些“自扫门前雪”味道,大剌剌挑明说出,似乎有违“公民意识”,但假如你曾在人间几次“秀才遇 到兵”之后,也许就会知道,亦舒是聪明的趋吉避凶派,教打预防针,防患于未然,这个可学、容易学。至于像罗马哲学家皇 帝马库斯·奥里利乌斯(MarcusAurelius)那样,事后才喃喃自语:“这样的人,便无可避免地会做出这样的 事。如果你希望不如此,那便等于希望无花果树没有辛辣的汁浆。”则是疗伤止痛派,没有大智慧之人,肯定学不来!

  师问新到:“曾到此间么?”曰:“曾到。”师曰:“吃茶去。”又问僧,僧曰:“不曾到。”师曰:“吃茶去。” 后院主问曰:“为甚么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召院主,主应喏。师曰:“吃茶去。”(《五灯会元》卷四 《赵州从谂禅师》)

  我爱吃茶,也知张罗生活是正经。所以我也读亦舒,每年总要读一两本,好让脑筋清醒些,知道自己还在人间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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