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回“家”　“养父母”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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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父”承认岳父岳母曾收留过，但与自己无关，小丁回到武汉再住救助站

　　为了帮小丁(化名)完成“想回河南看看”的愿望，经过8小时的奔波，前日下午5时41分，记者和武汉市救助站工作人员带着小丁终于来到了他河南的“家”中。

　　“妈，开门，我回来了。”两扇紧闭的铁门前，小丁请求他自称养母的程老师开门。程老师透过铁门缝隙看了一眼小丁，“谁是你妈？你还有脸回来！”此外，再也没有了声响，这两扇铁门再也没有打开。

　　程老师的丈夫冯先生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们和小丁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岳父岳母曾收留过他，之后他突然自己离开了。”现在，老人已经不在了，我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小丁听到老人已过世的消息后，称其心里很难过，请求救助站工作人员将其带到武汉。截至当晚8点，“养父”冯先生离开时，小丁结束了他11小时的“寻亲”历程。

　　昨日，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将小丁从河南新乡市带回武汉，一路上他没说几句话。考虑到小丁在武汉无依无靠，救助站让其先留在救助站，再出去找工作。

　　16时56分

　　 回家路上巧遇小学老师

　　“路口右转就到了。”前日16时56分，武汉市救助站的车来到了河南省延津县程关镇建设路附近，小丁兴奋地给工作人员指路，称北街小学就是他小时候读书的地方。

　　“学校门上的字还没变，学校变漂亮了，我原来的班级就在二楼。” 这时，学校已经放学，小丁在学校的院子里高兴地看这看那。“老师！老师！”小丁突然跑向人群中一位穿蓝色牛仔服的中年女教师身旁，告诉记者，这是曾教过他的语文老师。“他是我的学生，我认识。”六年一班语文老师王素荣说。

　　老师：他很调皮，经常逃课

　　“他在班上很调皮，经常和同学打架，还经常逃课，有时几天不来上课，学习是班上最差的。不过非常聪明，只是不好好学习，对他既恨又爱。”在小丁读四年级时，王老师曾教过他语文。当听说小丁被人拐卖，后成为一名小偷，还被法院判了刑的事情时，王老师一脸的吃惊。

　　“上四年级那年秋天，他和几个同学在外面玩得很晚，一夜不敢回家，家里到处找也找不到。还有一次，他把一个同学打伤了，他‘爷爷’还赔了钱。”王老师回忆说，小丁四年级还没有读完，突然就没有来上学了，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他“爷爷”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17时41分

　　 “养母”一直没有开门

　　前日下午5时41分，经过小丁的指引，武汉市救助站的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居民区，这里有楼有平房，房子显得有些旧。“这就是我家，院子里的这棵大树长了这么高，两扇铁门还是原来的。”小丁指着一间院子说。铁门和院墙将屋子遮挡得严严实实，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有一栋平房，院内停着一辆摩托车。

　　“程老师，请您开下门。”武汉市救助站的查询室科长刘勇敲着门。20多秒后，程老师来到门口。“程老师，这个孩子您认识吗？”“不认识”，程老师回答。此时，小丁显得出奇的冷静，没有任何表情。

　　在当地媒体记者的提醒下，小丁透过门缝喊：“妈，开门，我回来了。”铁门另一面传出，“谁是你妈，你还有脸回来？”再任凭小丁、记者、刘勇十余分钟的敲门呼喊，程老师再也没有应声，也没有开门。院子里的灯光一下也熄灭了，整个院落黑漆漆一片。

　　18时

　　“大伯”家人称不认识小丁

　　当晚6点整，在小丁的带领下，记者又来到离程老师家不远的小丁自称的“大伯”家。一位中年妇女开门后，小丁告诉记者，这是他的“大娘”，以前来过她家多次，他们还给过他压岁钱，一起照过全家福。该妇女听后，显得有些不悦，连称“我不认识你，你们肯定是弄错了”。几分钟后，一辆轿车驶来停在家门口，一位年长的男子走下车，小丁说是他的“伯父”。该名男子称，自己是刚搬来的，并不认识小丁。记者问其贵姓，该男子称“问这个干啥”，并快步走进院子，将铁门关闭。

　　整个过程中，小丁一直没有叫过“伯父”、“大娘”。

　　19时40分

　　“养父”终于露面

　　由于程老师不肯开门，当晚6时20分，记者联系到了程关镇派出所的刘所长。晚上7点40分，当地派出所和民政部门找来程老师的丈夫冯先生。

　　冯先生告诉记者，程老师夫妇并不是小丁的养父母，当初是岳父岳母看孩子可怜收留过他四年，供他读书。小丁曾经欺骗过他们，之后他又突然离开了，到处都找不到他。

　　“当初是老人可怜他，收留了他，现在老人已经不在了，此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妻子也很不愿意见到他，所以一直不肯见你们。”冯先生表示，他们不可能接受小丁。

　　在路上

　　◆10时50分 车行至孝感一加油站，小丁要上厕所，所有人都担心小丁会就此跑开，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他一脸真诚地说：“我不会逃走，从来没有欺骗过任何人。”

　　◆11时许 高速公路上有一个交警塑像，小丁突然说有“警察”，记者说是假的，小丁才缓缓地说：“将我吓了一跳。”他一直害怕警察。

　　◆11时18分 车行至河南省境内，小丁望着“河南省人民欢迎您”几个大字时，激动地说：“离家越来越近了。”刚进入河南地界，山层峦叠嶂，此起彼伏。小丁说，这的山不如福建的山多，那里的山好漂亮。

　　◆15时30分 小丁看到距离新乡还有86KM时，手都出了汗，嘴里喃喃地说：“终于快到家了。”然后又担心地问记者：“你说家里会不会接受我？”记者说：“你真心悔过，相信他们会给你一个机会。”

　　◆16时05分 车过黄河大桥，小丁说，这座桥以前曾经过，没有变化，黄河也没有变化。高速公路两旁高低不齐的树带，有些发黄，树叶在秋风中凋零。小丁感慨地说：“家乡变美了，以前没有这么多的树，有的地方还光秃秃的。”

　　◆16时15分 车从河南原阳下车，驶向延津县，小丁透过车窗左右交替地看道路两边的景物。车行驶到延津县，小丁说，这里他非常熟悉，学校、医院、游戏厅的位置都记得，并给司机指引着通往他读小学的方向。小丁坐在前排，左右看公路两旁的景物，自言自语地说：“县城变美了，路好了，树多了，变得有些陌生了。”

　　■对话“养父”

　　“是老人收留的他，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前天晚上7点40分，当地派出所和民政部门找来程老师的丈夫冯先生。冯先生和小丁在民政局一间办公室见面时，犹如陌生人相见时的冷漠，谁也没有称呼谁，小丁的眼神躲躲闪闪。

　　孝感警方查不到他的户口

　　长江商报：这个孩子你认识吗？

　　冯先生：认识，在我岳父岳母家呆过。

　　长江商报：这个孩子称你为“养父”，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冯先生：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从没有收养过他。只是在他8岁左右时，岳父在外碰见这个流浪儿，就把他带到家里吃饭，后来他在岳父家呆了四年左右。

　　长江商报：你们有没有问他怎么到这里的？

　　冯先生：刚来时，岳父岳母就问过，他说他是湖北孝感的，还称自己的爸爸是铁路上的，母亲是医院的，自己在当地小学读书。岳父让我带他去找亲生父母，我带着他去找，但他位置都不清楚，也没有找到他亲生父母。我把他带到孝感市新华派出所，派出所高东山警官查不到他的户口，要我留下电话，将小孩带回，我只好将小丁带回来交给岳父母。后来很长时间，高警官通过登寻人启事也没找到这个小孩的父母，说他可能不是孝感的，有消息会再通知我们。

　　后来他一直都呆在岳父岳母家里，家里人都很反对，但岳父母还是留下了他，还让他上了学，一直读到四年级。

　　(冯先生拿出孝感市新华派出所的电话和警察名字，程关镇派出所的刘所长说，他核实过，情况属实。)

　　“周围邻居家都被他偷遍了”

　　长江商报：小丁在家表现怎么样？

　　冯先生：他经常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几天，家里人到处找也找不到，周围邻居家基本都被他偷遍了。他还在外打架，岳父母非常操心。

　　(刘所长表示，他已在周围邻居那调查过，小丁经常偷邻居的东西。周围邻居见记者采访，背地小声说，他怎么又回来了？但他们不愿意接受记者的采访，称不认识。)

　　长江商报：您的岳父岳母呢？你们一起住吗？

　　冯先生：小丁来岳父岳母家时，他们都70多岁了，现在二老已经去世3年多了。当时岳父岳母没有和我们一起住，但离我们家不远。

　　“我们不可能接受他”

　　长江商报：他在家，怎么称呼你？

　　冯先生：我们和他没有感情，没有任何关系，他住在岳父母家，我们平时不怎么接触，双方没有称呼。

　　长江商报：他是怎么离开家的？

　　冯先生：他是自己突然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老人曾让我们去找，我们也没有找到他。

　　长江商报：现在家里想接受他吗？

　　冯先生：我们不可能接受他。当初是老人可怜他，收留了他，现在老人已经不在了，此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妻子也很不愿意见到他，所以一直不肯见你们。

　　■对话小丁

　　“我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记得了”

　　长江商报：为什么说在家里呆了12年？

　　小丁：……(沉默)，我在这个家(指程老师父母家)没有呆12年，但自己也说不清12岁以前的事，就说从记事起就在这个家。

　　长江商报：你8岁左右是怎么到河南新乡延津县的？

　　小丁：我也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长江商报：你当时是怎么被程老师父母收留的？

　　小丁：……(沉默)

　　长江商报：为什么说你是从孝感来的？

　　小丁：记得当时程老师一家人问我家在哪里？我随便说是孝感的，他们竟然当真了，还带我去找。

　　长江商报：你怎么想到说孝感的，没有说其他地方的？

　　小丁：我是从报纸上看到有孝感这个地方的，就骗他们说是孝感的，还编造父亲是铁路的，母亲是医院的，自己还在当地读小学。

　　长江商报：为什么要说谎话骗我们？

　　小丁：我不是故意欺骗你们，只是有些记不清了，有的故意没有说。

　　长江商报：为什么故意不说？

　　小丁：……(沉默)

　　长江商报：你这次回家目的是什么？

　　小丁：想看看离开5年的家，看看“爷爷”、“奶奶”，想让他们收留我。

　　长江商报：你所说的离家原因和冯先生说的正好相反？是谁在说谎？

　　小丁：他在说谎，我当初就是他送走的，让一个熟人带我去陕西煤矿。

　　长江商报：你找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小丁：我很悲痛，老人以前对我很好，没机会报答了。我要去武汉找工作，告别扒窃生涯，重新开始生活。

　　长江商报：你是真心悔过吗？

　　小丁：我想有个家，真的没有骗你们，扒窃被抓到要坐牢，我很怕坐牢，不想再偷了。

　　■记者手记

　　曾经的“小河南” 现在的“小丁”

　　“小丁，小丁……”前日上午9点，武汉市救助站查询室科长刘勇大声喊小丁的名字，其他人都听到了，但小丁却没有任何反映。直到刘勇走到他的身旁，他才站了起来。小丁解释说，5年来，只是在司法机关里大家才这样叫他，他对“小丁”这个名字已经很陌生了。在盗窃团伙里，别人都叫他“小河南”。

　　刚过9点，记者和刘勇带上小丁踏上千里之外的河南新乡市延津县，为小丁“寻亲”。路上，小丁告诉记者，他喜欢黄家驹的歌，并能熟练地说出《大地》、《真的爱你》、《海阔天空》等歌名，他特别喜欢《真的爱你》，因为这是写给母亲的歌，并流利地唱完这首歌。

　　一路上8小时的行程，工作人员先后都睡了，小丁一直未合眼，显得忧心忡忡，手不停地在身上抓挠。小丁解释说，在看守所里呆了5个月，由于潮湿，他身上特别痒，现在手上还有很多水泡。

　　在河南，当小丁听到老人去世的消息后，说自己很悲痛，本来想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如果不再让自己留下，就离开。

　　现在他只能回武汉。小丁说他想在武汉找份工作，找份自己喜欢的、跟网络有关的工作——重新做人。

　　本组稿件/图本报记者李海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