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生 卖猪到贩猪

　　看着肉价连续几个月“涨停”，38岁的刘文生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刚把烟蒂扔掉的他转眼又摸出一根烟。

　　这个与猪打了18年交道的山东汉子不炒股，却也知道股民喜欢红和涨，不喜欢绿和跌。

　　他也喜欢红，但他怕涨。

　　他说今年猪肉涨得邪乎，从4月到8月，作为猪贩子的他不但收不上猪，还亏了两万多。

　　习惯了每天早上出车收猪的他闲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想到改行。后来再想想，还是舍不得这个熟悉的行当。

　　开一个养猪、卖猪一条龙的大猪场，钱要从头赚到尾。这是他的梦想。

　　“我不改行。”他咬着牙说，一定要撑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进入9月，他开始赚钱了。

　　卖猪肉嫌苦 改行当猪贩

　　那时候买猪不按斤，也不论个儿，一堆猪在那里，你按堆给钱。这对贩猪者的眼力要求很高。

　　刘文生背微驼，这是他早年宰牛、抬牛被压的。伸出双手，上面布满了冻疮的印子和刀砍的裂纹，这是他卖猪肉时落下的。

　　从最开始凭着一股蛮力，抡起一扇几十斤的猪肉轻松扔上车的小工，到现在成为一个手里攥着大把资源的猪贩子，18年就这么过去了。

　　20岁时，他扛着被褥只身从山东来到北京。站在崇文门劳务市场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赚钱。

　　四处打工的日子里，一个浙江人看上了他一身好力气，他开始给人打工扛猪肉、卖猪肉。当时的工资只有140元。

　　1991年，刘文生甩开膀子开始单干，卖起了小包装的猪肉，排骨、腔骨、肘子。

　　他花50元钱买了一辆缺一个轮子的三轮车，每天骑着到副食店排队去批发。那时候腔骨副食店卖一块四，他批回来能卖两块。每次排队到他时，他都很豪气地说要包圆儿。副食店的人就会提醒他要留点，后面还排着长队呢。

　　大肉墩子、王麻子菜刀，当当当的剁肉声里，日子溜得很快。

　　直到有一天，刘文生突然觉得卖猪肉这活儿太苦了。每天凌晨3点钟就得起来开工，北京的天很冷，他又爱长冻疮。

　　于是他决定改行贩猪。

　　1993年开始，他开着花8000元钱买来的三蹦子，游走在朝阳王四营、大兴农村收猪，然后卖给肉联厂或者更大的猪贩子。

　　那时候，刘文生觉得钱好赚，最多的时候一年赚过几十万。

　　他说，因为大家都不会做买卖，都在摸索，一头猪他倒手能挣80元钱。那时候买猪不按斤，也不论个儿，拿他们的话来说要估堆。一堆猪在那里，你按堆给钱。这对贩猪者的眼力要求很高。

　　刘文生曾经买过一个猪农的猪，到肉联厂宰了一看，全是黄膘，一点都不能要。他一下就赔进去1万多。

　　他说，吃了几次哑巴亏之后，眼就变毒了，知道什么猪赚什么猪赔了。

　　收猪先看人 贩猪讲诚信

　　刘文生说看谁家的猪，要先看这家人。他最怕遇上又穷又滑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只读到小学三年级的刘文生爱说成语，搜肠刮肚地希望自己每句话都带个彩。“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句话在他口中重复过多次。

　　他说看谁家的猪，要先看这家人。他最怕遇上又穷又滑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让刘文生收猪自有一套程序。他每到一家养猪户，先看主人家房子怎么样，经济实力如何，然后和主人闲聊，话里话外就能看出这人滑不滑，接着再进猪圈看猪。

　　有的养猪户卖猪的头一天，会喂猪吃苹果或者倭瓜。苹果又香又甜，猪吃的多，不知不觉，就能多出五斤重量来。

　　刘文生一进猪圈，眼睛先扫一圈，看看有没有苹果核、倭瓜把什么的。一看有，心里就有数了。

　　再看猪肚子，把胃撑得滚圆的肯定有鬼。把猪赶起来，看是否活蹦乱跳。有的猪活蹦乱跳的时候连拉带尿的，那表明还是吃多了。

　　刘文生看出猪喂多了，也不明说。他只管跟卖主往下压价。压得成的，他就要，不成他就走。

　　他吃过把话挑明了的亏。当时那个卖主就跟他急了。一瞪眼，拉着他非要把猪宰了当场查验。刘文生领悟了另外一句俗语：“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买猪的看人，卖猪的也看人。刘文生说，贩猪最讲究的一点就是诚信。他从墙上看过一个对联，背了下来。“行文简浅显，做事诚平恒”，给的价格公正，说话算数，养猪户就愿意卖给你。他说有很多猪贩子贪小便宜，在斤两上耍小聪明，最后没人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刘文生十多年从未换改过手机号，多年的老客户保证了他的猪源。但是日子还是一天天地不轻松，他依然每天凌晨四五点钟起床，看猪，挑猪，送猪，每个环节他都得盯着，交给工人他不放心。

　　做好中间链 上下需提防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个中间链。上下通着养猪户和厂家。猪贩子要上下讨好，也要上下提防。

　　刘文生不在乎别人叫他猪贩子，猪牙子，猪经纪。他说干的就是这行。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个中间链。上下通着养猪户和厂家。猪贩子要上下讨好，也要上下提防。

　　猪多猪少，猪农的态度有很大差别。刘文生说，猪多的年头，猪农主动给他打电话，央求他去看猪。压价的时候也好压，最后还能饶上几斤。今年猪少，猪农开始拿架子。有一次，猪农叫了几个猪贩子到家里，看架势是要坐地起价。

　　刘文生说，自己一贯信奉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一拼，别人就撤退了，拼的就是价格。但是对于他来说利润却少了很多，一车猪有时只能挣个几百元钱，和以前一只猪能挣几十甚至上百元时相去甚远。

　　和厂家那头，猪贩子处于相对弱势。一家肉联厂刚换了头，要给刘文生一个下马威。秤猪的时候，斤数零头要抹，刘文生没吭声。到算账的时候，94元钱也要作为零头抹去。刘文生急了，觉得对方欺负的过了，便闹了起来。

　　他做了一首所谓的诗，其中有一句是“猪少时不吭声，猪多时你就露出了狼一样的牙齿”。他找到肉联厂领导，号称要把这诗贴遍全厂子。最后他要回了那94元钱。

　　刘文生说他不怕，只要他的猪质量好，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注水曾发财 非典赚大钱

　　非典那年，很多猪贩子不敢干了。他敢，他说当时一斤猪就能赚一块钱，他一天挣过一万。

　　1998年以前，刘文生卖过注水肉。他说那时候，政府没有明令禁止，大家都注水。

　　买回猪来，宰了之后，找到猪心周围的两个大血管，用粗针管往里注水，注到血管爆裂。最多的时候能注近百斤水，猪的重量可以增加50斤。

　　“想想吧，50斤都是白饶的。”刘文生有一段时间靠这个发了财。他说那时候，有的老太太买肉专挑注过水的，因为注过水的看着鲜亮。

　　后来，国家开始查，刘文生便不做了。他现在回忆起来说，当时年纪小，经不住诱惑，也是跟风。

　　再一次发财，是在非典那年，很多猪贩子不敢干了。他敢，他说当时一斤猪就能赚一块钱，他一天挣过一万。

　　他没想到今年成了他的关口。

　　价高猪源少 连亏5个月

　　刘文生说，都说猪价高了猪贩子赚，其实错了。所谓水涨船高，赚差价的他们从这次猪肉涨价中没赚多少钱。

　　在刘文生看来，今年的猪价涨得邪乎。他清楚地记得，猪价从5月4日开始涨，到5月15日一个坎，剩下的几个月就一路涨了上去。

　　他明显感到猪源少了，至少比以往要少三分之一。有一个月，他只拉了两车猪，钱还不够给工人开工资。以前从来不到外地贩猪的他往山东跑了两趟，最后一核算，也就赚了2000元。

　　眼见着猪价往上飙，刘文生说，都说猪价高了猪贩子赚，其实错了。所谓水涨船高，赚差价的他们从这次猪肉涨价中没赚到多少钱。猪价低了猪源就多，好干。猪价这么高，死一头猪就几千元钱，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今年4月到8月，他连赔了两万多。干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想到了转行。去做建材？他再想想，实在是舍不得扔掉这个熟悉的行当。

　　凭着多年来积累的信心，他咬了咬牙撑了下来。从9月份开始，生意有了起色。

　　回顾近一年，刘文生觉得好歹也撑过来了。虽然之前有过赔两万的经历，不过这一年他还是能赚到十万左右。

　　他希望多赚点钱，以后开个猪场，就能从头到尾获利了。他说，猪贩子会一直存在，这样能降低猪农的风险，猪农乐意，厂家也乐意。

　　在他看来，年前这猪价还要涨涨落落，年后还会再涨，他也担心。但他想着，大行大市，这也是逃不过的。

　　刘文生还是觉得猪贩子是个辛苦活。一天一天从早到晚的循环，没有空闲。有了空闲就是没生意了，又会发愁。他说十年学不成个生意人，他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猪贩子这门生意的学问还是没学好。

　　靠着贩猪，他在北京安了家。他说原来一家人，只有他父亲在农村种地，两个叔叔都在城市里。小时候他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比叔叔混的好，给爸爸争气。

　　他说现在他的愿望达到了，“我虽然是个贩猪的，但就是比他们强”。

　　问起他的爱好，他说他爱抽烟。还有呢，就是爱喝酒。再还有呢，他使劲想了想，“我爱赚钱。”

　　□本报记者 张寒 北京报道

　　猪肉涨至历史新高

　　11月6日，商务部发布的市场监测显示，猪肉批发价格连续四周小幅上涨。

　　今年8月初，全国猪肉批发价格在经过长达两个月的上涨后达到历史高位，随后又连续9周小幅回落。国庆假期之后，猪肉批发价格止跌回升，涨幅呈逐渐加快的态势。

　　人物档案

　　刘文生

　　男，38岁。20岁从山东来京打工。从卖猪肉开始，后来成为一个专业的猪贩子。今年4月到8月，因为肉价高猪源少，他连赔了两万多，令他一度想到改行。

　　(图片：本报记者韩萌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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