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高楼拷问游戏精神

　　-费菁

　　新闻背景：据报道，香港嘉里集团拟于杭州西湖畔建85米高楼，消息发出后，引起激烈讨论，有人认为这违反当地 城市规划，也有人认为，多一个超高建筑对美感已经被破坏的西湖景观不会有影响，但市民舆论对此多持反对意见，认为历史 名胜与风景区的周围应限高是世界共识，西湖边不应该有这样高的建筑。

　　先哲们把社会的发展看作是一场游戏(game)，我们也不妨把现今的中国城市看作是游戏场，既然是游戏，就需 要制定规则，也需要规则制约下的游戏精神。

　　一个城市想要有序发展，也必须先建立游戏规则。城市土地和环境条件，是极其珍贵的资源。是资源，人们就会想法 以各种可能的手段，去占有、夺取、挖掘潜力、获得最大效益。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是否损害了他人或城市整体的利益，需要 规则也就是法律条文的约束。

　　好的城市是一锅美味的八宝粥。理性的城市游戏规则，体现在尽可能地包容种种可能出现的非理性因素而不至于破坏 大局，这样的规则才能持久，比如纽约。非理性的规则，体现在对政策条文的刻板理解，以今天的价值观去畅想20年后人们 的价值取向，制造出貌似理性实则一厢情愿的乌托邦，这样的规则必然短命，比如现在的许多中国城市。

　　而游戏精神反映着游戏者对自由的追求。这种自由体现在具体的建筑，则尽可能地张扬个性，越百花齐放的城市，越 具有包容性。这些充满不同程度自由精神的城市和建筑相互支撑，扮演着媒介的角色，传播消费文化、刺激人们欲望。

　　城市开发涉及到利益，利益的支取涉及到权力。拥有公共权力的政府，不应该以某一方的利益为借口，损害另一方的 利益，而应该保持公正，一碗水端平。高楼不仅仅是城市密度的必然产物，更是权力的象征。

开发商有权力显示自己的财大气 粗野心勃勃，老百姓有权力维护舒适温馨的家园，建筑师有权力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政府有权力打造一个公平的游戏平台， 各种权力的博弈，必须建立在一套游戏规则的基础上，这套规则的制订，不是哪一家的专利，而是有立法人员、开发商、专业 人员、城市居民等多方共同参与的结果。政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保证和监督这套规则能够合法地通过、有效地实施， 并顺利地延续下去。否则，高楼，这个权力的象征，就会成为以一方权力压制另一方权利的符号，默认这种潜规则的合理性， 就会造成这种符号的无限扩张乃至形成符号暴力，导致更大的社会冲突。

　　衡量一场游戏是否玩得开心，输赢固然要论，但更重要的是，但凡参与游戏的人，都平等地享有得胜机会。

　　规则在先游戏在后，是未雨绸缪；游戏在先规则在后，是亡羊补牢。中国当前的城市问题，是缺乏具有理性的游戏规 则，更缺乏规则制约下的游戏精神。

　　对西湖边上的建筑应当盖多少层、控制在什么高度合适的话题，听起来好像特别要紧，说话的人可以占领很高的道德 基地义正词严，但却是没有意义的话题，我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如何以游戏精神来看待这件事。仅凭一位政府官员、一位 开发商、一位规划师、或者一位普通市民的良心，是无法改变社会整体的价值观的，对城市的贡献亦非常有限，但作为一个社 会人，或者一个游戏者，如果他具有不同价值取向的权力，具有追求平等的权力，具有在平等规则下参与游戏的权力，才能保 证他最充分地实现他的自我价值，也才能体现出一个公平社会所具有的开放、民主和自由。

　　(作者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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