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图便宜信游医祸及新生幼子（图）

　　齐昌军孩子的出生证明就是从这里开出的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选择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在太原彭村，一对同时出生的双胞胎，就因为父亲错误地选择了一名根本没有行医执照的街头游医接生，而导致弟弟甫一出生就面临着脑瘫的悲剧命运。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促使这位父亲最终做出选择的竟是该游医手中由正规卫生机构开具的 《出生医学证明》。

　　事发后，双胞胎的父亲找遍了派出所、卫生局等部门，但令他失望的是，对这么明显的非法行医行为，竟没有一个部门出面查处。事过近三月，受害者依然奔波在告状路上，而那名游医也依然活跃在居民家中。

　　游医狂忽悠

　　这个不幸的父亲名叫齐昌军，今年28岁，陕西镇安县人。3年前，他来到山西太原，在彭村开了一个小门市，经营家电生意。一年后，他与本乡一女子喜结连理。生活虽然清贫，但夫妻二人共同打理着生意，倒也其乐融融。2007年年初，回老家探亲的二人惊喜地发现，妻子怀孕了。同年4月，经陕西镇安县妇幼保健院检查，怀的是一对健康的双胞胎。由于生意在太原，小两口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回到太原等待分娩。

　　在太原，谨慎的齐昌军领着妻子在晋机医院做过多次B超检查，均显示胎儿发育正常。齐昌军给孩子起名叫齐文平和齐文安，希望孩子一生平平安安。就在二人幸福地等待着小生命顺利降生的时候，7月12日，他们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来电者是一位女性，她先是询问齐昌军的妻子是不是怀了对双胞胎，预产期是否在9月份？然后又自称姓李，在某医院妇产科工作，并告诉诧异的齐昌军，自己经常在彭村一带给人们接生，齐昌军的手机号是齐的老乡告诉她的。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这位自称名叫李红的人开着一辆红色QQ车径直找到了齐昌军家。她看也不看齐昌军拿出的医院检查报告：“生孩子是个自然过程，双胞胎其实比单胎还好生！因为单胎最小也得六七斤，而双胞胎再大也不会超过五斤，小了当然就好生！”“医院要求剖腹产是因为它们开支大，不做手术拿什么钱养医生啊！”丝毫没有医学常识的齐昌军对其说法半信半疑。“我搞接生这么多年，不会有问题的，万一有问题，我开车把你送到医院，医院我有熟人，也便宜！”对方马上表白道。

　　看着齐昌军渐渐相信了她的话，她从包里翻出一叠盖有各医院印章的《出生医学证明》，说：目前在大医院生一对孩子花费很大，而她接生一个孩子只需600元，齐昌军两个孩子优惠点1000元就可以了，再加上两张《出生医学证明》每张1000元，总共才需3000元。

　　齐昌军看着她留下联系方式，心里七上八下，医院高昂的费用是让他头疼，但这位李大夫真的能让人相信吗？

　　接生险象生

　　虽然齐昌军并没有正式授意让这位李红为老婆接生，但热心的李红却已经开始为这对双胞胎“忙乱”了。她总是顺路来到齐家，随身还带着B超机，为齐妻做B超检查，一次收费40元。还卖给齐先生30片没有任何包装的药片，每片1元钱。

　　看着人家这么热心，齐昌军也不好拒绝，但是过了8月30日预产期，老婆还没有任何动静，齐昌军有点着急。9月1日，李红来了，车里还坐着一个大肚子孕妇。做了B超后，她说推后几天生产很正常，再等等看，过半个月生不出来再想办法。

　　9月7日，又过了一个星期还不见动静，齐昌军夫妇实在着急得不行，打电话给李红，她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我早点过去。”9月8日中午，她过来简单检查后，说晚6时她再过来。但是不到下午5时，齐妻就开始剧烈阵痛，晚6时了，李红还没有来，终于来了，又让齐昌军提着B超机去另一家做B超。

　　一直等到晚上9时许，在齐家的李红吃了饭，睡了一觉后还不开始准备接生。齐昌军的妻子痛得没法，闹着要去医院剖腹产，李红才起身看了看，开始让准备热水，并把随身带的一把剪刀、一块塑料布铺开，没有做任何消毒处理，就开始接生。

　　晚上10时15分，双胞胎中的老大齐文平生了出来，哇哇大哭。看着第一个孩子顺利分娩，齐昌军夫妇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一直等了半个小时，老二还生不下来，李红也着了急，等孩子一露头就拉了出来，在李红忙着取胎盘的时候，齐昌军发现，孩子出来后没有哭也没有反应，李红也感觉到不对劲，赶紧让齐昌军出去打车。

　　大约一个小时后，小文安被送到省儿童医院急诊科，医生告诉齐昌军，孩子缺氧时间太长了，救的意义不大，救活了也可能是个傻子。心力交瘁的齐昌军回家看妻子没啥事后又赶回医院，经抢救，小文安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新生儿重度缺氧缺血性脑病”（脑瘫）的诊断结论像一记重拳打得齐昌军喘不过气来。在医院住了5天，齐昌军花费了5800多元。后来转入山西省红十字普济医院及万柏林中心医院治疗，又花费了近两万元。但孩子反复抽搐、目不视物、发育迟缓等症状却没有任何好转。

　　9月9日，李红来到齐家，要走了1000元接生费。9月12日，她又拿着两张盖有“离石市妇幼保健院出生医学证明专用章”的《出生医学证明》找到齐昌军，以每张1000元的价格卖给了他。证明表上，在接生人员签字一栏上签着“李红”二字。

　　何处申冤屈

　　事过数日后，忙于救治小文安的齐昌军，才痛苦地反思造成这场悲剧的原因。“要在医院生产哪会有这事？”妻子的抱怨像蛇一样缠绕着齐昌军。是啊，如果不是轻信李红这个黑医生，哪至于害了孩子！齐昌军发誓：“一定要抓到这个游医，不能让她再害人了。”

　　9月14日，齐昌军终于发现了还在彭村活动的李红，他要报警，但李红装出可怜的样子，表示如果他不报警，她愿意出20万，还为孩子看两年病。她作势给人打电话，趁机逃跑。齐昌军扣下了她的车，并报了警。但是万柏林派出所的民警将齐昌军带到了派出所后，称这是非法行医属于卫生局管。

　　9月15日，齐昌军到万柏林卫生局反映此事，卫生局说，这种非法行医无证无场所没法管，还得找公安部门。当日下午李红带着两个自称是其哥哥的男子来找齐昌军要车。齐昌军只好又报了警，但派出所依然让他去找卫生局。对于李红要车的要求，民警说，给不给你自己看，后果自负。无奈的齐昌军只好将车还给李红，但李红在所打的取车条子上，签名却为“卞可心”。

　　此后，齐昌军调查得知，李红所有的电话及驾驶证等上面的名字都是“卞可心”。李红是假名字，其真名就叫卞可心。

　　齐昌军拿着两张出生证明到山西省卫生厅，卫生厅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两张出生证明是真的，但这样开具的程序却是违法的。此后，齐昌军多次找到当地卫生局，卫生局派两名卫生监督员根据派出所提供的地址找上门，却被小区物业保安告知，此地已好久无人居住。而卞可心的手机也在9月底停了机。11月初，其手机记录全部被人为删除。

　　11月16日，齐昌军在菜市场再一次碰到了开车的卞可心，其车上照样放着B超机等设备。齐昌军奋力挤进其已开动的车内，拨打110报警，被卞可心将手机扔掉。气愤的他拔掉了汽车钥匙。车被交警拦住后，卞可心丢车逃跑。第二天，在万柏林派出所，该车又被一位在汾机公安处上班名叫赵云飞的人开走。

　　无奈取证难

　　11月初，记者介入调查。为弄清卞可心的来历，记者来到出生证的出具单位——离石市妇幼保健院，妇产科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医院长期没有什么业务，基本上是谁不想来就不来。问及李红与卞可心，都说从来没有这么个人。

　　记者来到位于该院二楼的产科病房，称要办个出生医学证，一位姓吴的医生告诉记者，要开出生医学证找一楼药房去，那里有三个人轮流拿着印章，谁卖药你就找谁盖章。记者询问得知，三个人中有一位叫张红。但是药房值班的人告诉记者张红不在，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

　　离石市卫生局卫生监督科负责人孟凝运告诉记者，《出生医学证明》应由离石妇幼保健院派专人管理，《出生医学证明》对外流失涉嫌违法，会造成许多不可预计的后果。随后，他与离石区卫生局局长闫长有联系，闫告诉他，他们已经开始调查，但离石市妇幼保健院院长一直在太原，他们无法开始调查。

　　此后，记者得到了有关卞可心的详细资料：该人生于1965年，籍贯山西交城，专科学历，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太原市某医院妇产科担任助产士，但没有取得大夫资格。1999年调入太原市另一医院人事科。

　　在彭村一带，记者与齐昌军拿着卞可心的照片四处调查得知，卞可心手下的医疗事故不止一件。一位曾在西宫开饭店名叫李志军的人说，2002年冬天，他小舅子的妻子霍艳梅也是让这个“李红”接生，结果造成产后感染，被送到二院，花费各项费用三四万元。事发后，“李红”跑了。

　　彭村一居民告诉记者，一户来自山东的人家，2004年在生第四胎时找“李红”接生，导致产后大出血母子双亡。“李红”逃脱。

　　来自河南也在彭村租住的人家，经“李红”手接生，孩子死亡。后赔偿两千元了事。

　　针对卞可心非法行医致人伤亡事件，卫生部门一名负责人对记者说，尽管卫生部门对非法行医一直采取坚决取缔的态度，但在具体操作上却存在着一个明显的“法律盲区”。1997年我国刑法增设非法行医罪，明确规定因非法行医延误病人治疗时机，造成就诊人员身体受到较大损害，影响恶劣情节严重时，可认定为非法行医罪。按照《刑法》的有关规定，非法行医致人伤亡的案件应由公安机关立案查处，公安机关在受理此类案件时，一般都会要求卫生部门按行政案件出具相关的非法行医认定报告。但现行的《医疗事故处理条例》却明确规定，对非法行医所产生的医疗纠纷，一律不受理。此外，非法行医者出事后大多溜之大吉，这也给卫生部门的取证工作带来了困难。如何解决这个法律盲区，是打击非法行医行为的一个紧迫问题。

　　但齐昌军还是不愿放弃。

　　本报特稿 转载必究 本报记者 张海鹰 文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