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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4年间13人死于癌症 村民疑饮用水受污染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1月22日04:32 南方都市报
这就是上寮村多数村民此前赖以饮水的手压井。现在不少村民已经放弃使用,有的摇手已拆除 2003年至2007年9月28日的4年间,总人口2400人的惠城区马安上寮村出现16名癌症患者,其中13人已经死亡。村民们怀疑,患病和他们的饮用水源被污染有关。环保局调查结论指出上寮村饮用井水样本中pH值偏酸、硝酸盐氮指数偏高,作为生活饮用水不理想。 [一个电话] 一肝癌晚期村民向市长热线反映饮水污染 “我们村最近一个死于癌症的人是查绍辉。”昨日,惠城区马安镇上寮村献一小组的村民说。 10月18日,38岁的查绍辉因肝癌晚期,治疗无效死亡,留下妻子朱运塘和两个女儿与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查绍辉最大的孩子,今年17岁的查小铃在惠州一间中专读书。她清楚地记得,大概9月3日,当时她父亲看起来就要死了,挣扎着用家里的电话,拨打惠州市市长热线,声音微弱、细小,反映上寮村的马安沥又黑又臭,村民家的井水苦涩,几年间,先后有10多名村民患癌症死亡。查绍辉在电话中说,他怀疑村民患癌症和吃的水有关系。希望政府能派人调查,解决村民的用水安全。 被发现肝癌前,查绍辉是献一村的会计。“不断有人患癌症死掉,他以前就怀疑和水有问题。”查小铃说,她爸爸生前常看新闻,关注环保方面的新闻,知道饮水有问题,可能导致患癌症,直到最后自己也被查出癌症。“爸爸打电话是想我们好!” 献一小组有200多名村民,房子破旧,红色的砖墙裸露,已经变黑。查绍辉的房子在村的最后面。房前有一个已经拆掉手柄的手压井。 朱运塘和三个孩子住在3个房间里,家里陈设简陋。朱运塘说,丈夫被查出肝癌前,只是偶尔会身体不舒服,比如肚子疼,“根本没有和癌症联系起来,不舒服时就去马安卫生院看病。” 2006年10月4日,查绍辉因为肚子实在太疼了,不得不去医院检查,首先在马安卫生院,其后在惠州市人民医院都没有检查出原因。最后在惠州市中心人民医院检查,医生说,太晚了,已经是肝癌晚期,癌细胞扩散,无法挽救了。 朱运塘说,在广州中山医院治疗到今年8月,她把丈夫转到惠州市人民医院。8月底,感到没希望了,丈夫回家,在家里,拨打了市长热线。10月18日,查绍辉病情恶化死亡。 [一份名单] 4年来16人患癌症13人已死,大部分为青壮年 查绍辉打了电话后不久,村民们说,政府就派人过来调查情况。 上寮村村委主任、党支部书记张胜安告诉记者,以前,也有村民反映过水的问题,但都是向镇里反映。 张胜安说,在查绍辉打市长热线前两个月,他曾给惠州市环保局打过电话,也来人调查了,“结论是不是工业污染,是生活用水污染,要一级级向上反映,最好由市政府出面解决。” 查绍辉反映情况后,应惠州市卫生局要求,2007年9月28日,上寮村委会配合马安镇卫生院和上寮村委会卫生站统计了自2003年到2007年9月28日以来上寮村6个自然村患癌症的人数。 在上寮村委会卫生站,站长骆伟忠从一个文件夹中找出一份手写的上寮村癌症患者统计名单,骆医生说,这份名单卫生站作为基本资料保存,同时上缴给惠州市卫生局一份。名单里注明了每个癌症患者的年龄、性别及所属自然村。这份截至9月28日的统计名单上,12人患癌症已死亡,3人在世,查绍辉还属于在世者。 昨日,骆伟忠把查绍辉归入了已死者之列,并另添一名新确诊的患癌症妇女。根据现在的名单,4年来,上寮村共有16名癌症患者,其中13人死亡,3人在世。 这份癌症及死亡名单上,女性有5人。超过半数以上的癌症患者为正值中年的男性村民。其中大部分是肝癌。16名癌症患者,荣星小组4人,献一小组2人,献二小组4人,平飞小组3人,沙甘布2人,古月小组1人。 [一份报告] 环保局调查结论指出上寮村饮用井水样本中pH值偏酸 除了统计患癌村民。骆伟忠说,还根据惠州市卫生局的要求,在献一、献二小组抽取了16户村民的手压井,包括公共井井水,送交惠州市疾控中心检测。 张胜安说,据他了解,化验结果显示大肠杆菌、硝酸盐氮超标,不适合长期饮用,其他没有问题。 惠州市肿瘤内科专家、肿瘤医学博士袁霞告诉记者,硝酸盐氮指数高,和肝癌、大肠癌、消化系统癌症的发病有关。上寮村2400名村民,在4年里有16人患癌症,袁霞说,算是高发病率了。饮用水受到严重污染,是肝癌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昨日,记者从相关部门了解到,9月27日,惠州市政府环保局等部门针对查绍辉反映的问题,在马安上寮村进行了调查。结论是上寮村献一小组的饮用井水样本中pH值偏酸、硝酸盐氮指数偏高,作为生活饮用水并不理想。结论说,目前马安河(沥)河水作为灌溉用水应该是安全的,村内井水较大机会受到本村生活污水影响而不适宜饮用,应尽早改成由自来水厂统一供水,确保饮水安全。 调查结论中指出,综合现场实际调查情况和水样检测结果,基本排除附近工厂因忽视环保而直接排放工业费水、废渣导致污染水源的可能性。 [一条河流] 马安沥布满水葫芦,水黑臭,仍用于农业灌溉 “上寮村有6个自然村,鹧鹄岗、沙甘布、平飞、荣星、献一、献二。”张胜安说,“除了鹧鹄岗安装了自来水,其他各村都没有。一直以来村民吃水靠每家自打的手压井。” 张胜安说,一般村民建房时就会打一口井,平均13米深。“井水是有问题,但不吃井水,大多数村民没有其他水可以吃。”为了解决剩余5个村村民饮水,张胜安今年5月还向上级打报告要求拨款,给其他5个自然村安装自来水,“预算100多万,没有钱弄,没批下来。”他把报告、预算给记者看。 上寮6个自然村共有2400多人。马安沥成一个弧状,两端连接着西枝江,把上寮村围在其中。 马安沥东端,沿西枝江河堤,依次是上寮村的荣星、献一、献二小组,三村相连,外面看就是一个村。马安沥在村口露出一小截浑浊的水面,站在旁边,刺鼻的气味让人头晕。但竟然还有几只鸭子悠然卧在水面。 其余3个村,平飞、沙甘布、鹧鹄岗也分布马安沥边。整个马安沥总长5公里多,曲折穿过农田边缘,在上寮村这一段,不少工厂分布于马安沥两侧。 张胜安说,以前马安沥是活水,1975年,马安沥东端和西枝江断开,后来,西端也被堵,马安沥就成了死水。张胜安说,现在除非西枝江有洪水,才能抽到水进马安沥。 鹧鹄岗村一名60多岁的老人回忆说,10多年前,马安沥的水还很清澈,能见到底部的沙子、鱼群,牛在里面饮水,鸭子在里面游泳,村民们在里面游泳、洗菜。 而现在的马安沥,河道里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水葫芦,繁盛茁壮,看不见水的痕迹。但拨开水葫芦,就可见到黑臭的河水。马安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上寮村的村民们来说,虽然就生活在旁边,但都无法说清楚。“都没有去注意,哪里讲得来。”荣星村一名50多岁的村民估计,至少10年前马安沥就开始变化了。 张胜安说,现在,在上寮村这一带的马安沥两侧,有十五六家工厂,有制革、制鞋、五金、电镀、灯饰、塑胶等工厂。靠近上寮村委附近,有正在生产的塑胶厂、制衣厂、灯饰厂,还有一家新建的五金厂。在村委会的西南,有一家大型的制革厂和一家制鞋厂。蓝色的厂房还在扩建,远远就能看见。 “马安镇几乎所有的工厂废水、居民生活废水全都排进马安沥!你也看到了,没有污水处理厂,工厂都直接排到马安沥,马安沥就是马安镇的排水沟!”但由于马安沥两边无法行走,记者没有看到工厂向马安沥排放污水的情形。张胜安说,随着工厂越来越多,马安沥就变了。 工厂旁边的农田里,金黄的水稻低矮、瘦小,还没有完全收割完。西瓜地里,已经罢园,瓜秧枯萎,零星散落着丢弃的西瓜,已经开始腐烂。马安沥边,一位村妇正舀起黑乎乎的水,倒进桶里,准备挑去浇菜地。张胜安说,现在农业用水,都取自马安沥。“把水葫芦拨开,就可以抽水了。” 在沙甘布村,一名72岁的村民坐在门前,旁边放着电热水壶,在烧水。他说,10多年前水就变苦变涩,“用这水泡茶,茶也会变黄、变黑!”老人热情地递杯茶过来,说,“别怕,这茶没事,专门买的桶水泡的茶。” 在献二村的小卖部里,村民们则七嘴八舌地说,至少10年前,他们家压上来的水就有味道了。“自家压上来的井水放一夜,表面会有一层锈,用这水泡茶,茶水会变黑。”献二村村民陆吉造说。 [一条村子] 妻子坚称丈夫死于“肝炎”,怕别人对她家有看法 上寮村的村民们说,早就听说过有人患癌症死亡,但多数村民开始并没有把水和癌症联系在一起。 今年3月份,鹧鹄岗49岁的妇女孙秋香死于肺癌,村民说,是凌晨3点多抬出来的,都带着口罩。 同样3月份,平飞村50岁的独身男子郑帝发死于肝癌。 也是3月份,荣星村32岁的林永瑞死于肠癌。 4月份,平飞村35岁的郑稳治死于肝癌。但对郑稳治的死因,其妻子背着1岁的小儿子,手牵着7岁的大儿子,站在家门前,坚称其丈夫死于“肝炎”。村民说,她怕承认了,别人对她家有看法。 10月28日,献一村38岁的查绍辉死于肝癌。 林永瑞是名单中最年轻的一位。林永瑞的妻子顾雪方说,2006年11月份,林永瑞在惠州市中心人民医院查出肠癌。此前一个多月,林永瑞便秘,并拉有血块,而那时他们的儿子刚出生,顾雪方说,林永瑞为了省钱,就一直在门诊拿药吃。在中心医院检查时,林永瑞的癌症已经是晚期了。 死者已逝,但活着的癌症患者更让人难受。在献二村,提到一位确诊肺癌的妇女郭某时,村民们都以她“病”了代指。“她家人都瞒着她。”村民们说。昨日中午,在其住宅里,被确诊肺癌的妇人,静静地坐在房屋中堂的椅子上、面色蜡黄,双脚浮肿。记者进屋时,她抬起眼,看了一下,毫无生气,没有出声。她的孙子正在她脚下玩耍。 对一个这样的人提问很残酷。记者问他家还吃不吃院子里手压井的水。其丈夫说,早不吃了,做饭用古井的水,喝水、泡茶用买的蒸馏水。 林永瑞家的西墙距10月28日死于肝癌的查绍辉的房屋隔一条村中小道,仅有五六米。他们两家一样都不再吃自家压井的水了。 [一个希望] 靠买水吃难以度日,村民盼所有自然村安装自来水 查绍辉家的手压井摇杆早已被拆卸掉,井口四周找不到一滴水。 朱运塘说,老公去世前一个礼拜,就不让家里人吃井水了。那时就买蒸馏水做饭。朱运塘说,现在做饭、喝水,都是在马安镇买的5元一桶的蒸馏水,“省着用,两天一桶。井水只洗涮东西。”查绍辉家本来有一口手压井,用了10多年,2006年,查绍辉被确诊患肝癌后,老井坏掉了,朱运塘花了650元,又打了口新井。 “有钱的买水吃,没有钱的就去村里的古井挑水。”荣星村一位老者说。现在,荣星、献一、献二村的村民们不再吃自家的井水了。有钱人家,去马安镇买蒸馏水,“有5元一桶,也有8元一桶,回来做饭、泡茶。古井的水洗涮。”献二村一位村民说,这种情况缘自10月中旬,献二村的会计郑伟权在村里贴出了一张告示。 郑伟权告诉记者,政府检查后,他是按照上面(上级)给的草稿,写在大纸上,然后贴在村里,就写了一张。郑伟权说,现在他也记不清具体写了什么,大概意思说井水有问题,不要饮用。“后来被小孩子撕掉了。”荣星、献一、献二村的村民说,即使没有那个告示,他们也知道水有问题。只是告示贴出后,村民就确定不再吃自家压井的水了。 但大部分村民没有能力天天买水吃,能够买水吃的,三个村中不到10户。昨日,在该村古井边,一名挑着两个红色的塑料桶正打水的妇女说,告示都说了,手压井水不能吃,古井浅,见阳光,有沉淀,比自家打的压井水好些。“没钱买水,只有挑古井的水了。”村民们说,古井有100多年历史了,现在又用上了。 昨日,在鹧鹄岗村,临近中午,路边的小饭店里,一个男子在自来水管下洗着已经去毛的鸡。小饭店斜对面,包子铺旁,即是不久前患癌死去的孙秋香的店。村民们指着高高的水塔说,那就是村的自来水。村民们说,自来水1990年安装,也是抽取地下水。直到目前,他们没有觉得这水有问题。 而在平飞、沙甘布,人们依旧在院子里的手压井下洗菜、洗碗,并盛来做饭。荣星村一名村民说,住在这里,不得不吃这里的水,除非搬家。“一两天出去(马安)买水可以,长久买水可承受不起。” 现在,张胜安说,他主要的工作就是继续打报告,要求政府拨款,给上寮村所有的自然村安装自来水。 统筹:本报记者 乔建 采写:本报记者 张广军 摄影:本报记者 陈伟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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