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14年：两个亚军之间

　　◎文/本报记者 王媛

　　国安终于又拿了一个亚军！13年了，容易吗？！

　　从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联赛的第一年算起，北京国安队已经走过了14个年头。从1995年甲A联赛获得亚军后，国安雄起的日子屈指可数，直到上周三晚上，国安以1比0力克山东鲁能后，才重拾联赛亚军，这一晃，整整13年。

　　两次亚军之间发生了多少故事？从1995年的“先农坛的打火机”，到1997年的“9比1”大胜上海申花，再到2000年“球场无看客”，直到今年的第二次夺联赛亚军，也许除了国安队员和教练，只有那些一直支持国安队的京城球迷们方知个中甘苦。为了纪念这个特别的日子，本报采访了14名14年来陪伴国安一路走过的球迷。

　　他们告诉记者，北京国安整整影响了他们几代人。我们这里不想探讨中国足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向世界，我们也不要深究中国足球改革的种种弊端，当我们的提问仅限于“国安14年记忆”时，我们的被采访者或慷慨陈词：“那场比赛太牛X了”、或温馨密语：“那年我正在谈恋爱”、或乐此不疲：“那天那英给高峰加油就坐我后面”、或感慨万千：“最惨的那年，我去看球，工体上座率不到1/3”……

　　1994年

　　为了看比赛丢了钱包

　　球迷王文皓，今年48岁。

　　1994年，正逢中国足球职业化联赛的第一年。我从那时就开始关注国安了。当时北京国安虽然才打了甲A第8名，但由于占据着“风水宝地”，世界大牌球队一直以来都会先选我们皇城根儿脚下的御林军作为商业比赛的首选对手。国安在这些场商业比赛中也拔了份。

　　最难忘的比赛应该是1994年6月16日，北京国安力克国际大牌球队AC米兰的那一场比赛。不仅因为那场比赛国安以2比1赢了AC米兰，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天为了看这场比赛，我还丢了自己的钱包。那时，我挣钱不多，每个月的积蓄除了要养家，其余就是花钱看国安比赛。这场商业比赛当时多少钱一张票我记不清了，但比联赛的票价要贵很多。因为当时我太喜欢国安队了，老花钱看比赛，老婆老唠叨，所以这场比赛我就背着老婆买了票，结果，球是看爽了，但出场的时候，钱包一不留神弄丢了。还好裤兜里有点零钱，我凑合着坐车回了家，还被老婆骂了一顿。

　　不过，不就是丢个钱包嘛，无所谓了，自从国安这场比赛赢了AC米兰后，商业比赛的组织者们进一步受到刺激，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开始运作第二年夏天的“商业加时赛”了。1995年，国安队一共进行了四场商业比赛,2比1战胜了阿森纳队、1比1战平AC米兰、1比1平韩国现代老虎队、3比2战胜了巴西弗拉门戈队,造就了著名的“工体不败”，给我们球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1995年

　　先农坛的打火机打到烧爆

　　球迷小辉(化名)，今年35岁。

　　1995年是国安第一次获得联赛的亚军，想起当时看球的情景我还是很激动。

　　那时的国安主场在先农坛，每次看球从位于航天桥的学校坐车到甘家口，转103路有轨电车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到达南城，步行20分钟。先农坛是个小球场，最多3万人，当年火爆的球市逼迫我每次主场比赛日前要于周三到阜成门邮电局的特约售票点才能买到属于学生价格的球票，但就是这一张球票及来回的路费，要让我3天节衣缩食才可以，但我愿意。

　　1995年11月19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当年职业联赛最后一场比赛，国安主场迎战广东宏远的日子。在比赛前一天中午，就有很多球迷排队买票一直排到第二天，当时一人限售两张票，球市很火。五六级的大风阻挡不住全场3万球迷的呐喊，阻挡不住国安潮水般的进攻，3比1，国安胜了，联赛亚军。比赛结束后，球员们都退场了，但全场球迷都在先农坛球场不约而同地燃起了打火机，莹光闪闪，星星点点。我自然也不例外，当时我用的是一次性打火机，由于燃烧过度而炸碎了塑料机壳，把我的手给烫伤了。不过，在那个被打火机照亮的先农坛的夜晚，所有人都沉浸在快乐之中。

　　1996年

　　亲眼看见那英在工体为高峰加油

　　球迷高阳，今年30岁。

　　高峰和那英恐怕是中国“娱体配”中最有新闻性的一对恋人。那会儿我21岁，正对这些花边新闻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我最近在一位球迷的博客中看到，他说那时的他还是一个狂热的足球爱好者，对当年北京国安队的高峰情有独钟。高峰当年以其对足球的灵气和才气横扫甲A联赛的各个赛场，随着他球技的火暴、人气也急升，从那时起，中国球迷有了自己联赛中的偶像，痴迷的程度不亚于如今的凉粉和玉米们。就在那时，那英的名字闯入了球迷的视线。

　　足球评论员李承鹏也说过：“1996年，高峰和那英的事情最先由香港的报纸捅出来。有消息称，1995年年底，高峰和那英认识的地点是在北京市工会，一个晚会上。有很多‘八卦’版本描述这次相会，但只有一个最接近真实：队友簇拥着高峰起哄，但最后是那英走过来向国安英雄高峰表示祝贺，高峰有些腼腆，还是说了一句‘我们都喜欢听你的歌’。有那么一点点像辣妹与小贝的第一次见面。”

　　这之后，全国各地转载、加工。于是那英就这样无辜地与足球牵连起来。关于“那高恋”我应该是比较有发言权的。虽然当时高峰的夜不归宿被认为是与那英约会，训练状态不佳是因为心里在想那英，在场上发挥失常、进不了球也被认为是与那英有关，后来越传越邪，就连中国足球冲不出亚洲走不向世界也是因为那英给耽误了。但我清楚得记得，有一次我去工体看球，看见那英就在看台上，戴了个大墨镜，她还跟着我们一起唱国安队队歌呢。我那会儿倒是觉得她还真有勇气，工体的铁门上被球迷刻着‘那英××’的字样，她都能无视，爱情真是伟大啊。后来伏明霞和南方，孙悦和曹限东也传出了绯闻，但都没那英和高峰这么轰轰烈烈。

　　1997年

　　9比1后排着大队买队服

　　球迷孙磊，今年25岁。

　　我是那场国安“9比1”大胜上海申花的亲历者。那年我初三，正是学习最关键的时刻。为了看这场比赛，我求了我爸好几天，不仅连续好几天不睡懒觉，还好几天提早完成作业，我爸终于“开恩”，给我买了票。

　　这场比赛国安俱乐部刚刚引进的三名外援首次同时登场，帮助国安主场9比1大胜上海申花，创造了中国顶级联赛中最悬殊的比分纪录。比赛结束后，从工体北门到东四十条地铁站一路上全是国安球迷，耳边听到的都是国安必胜的呐喊声和国安队歌，那样的场面真很少见到！

　　这之后国安的绿球衣卖火了，140元一套还要排队，正版的由国安下属的小公司“国安新航线”制作，在西单销售的盗版球衣则满地开花。当时我们班里的男生基本上都是穿着国安队的队服来上学，每天放学后都会在操场上疯了似的踢球。

　　[除署名外图片来源于网络，稿费事宜请与本版编辑联系]

　　1998年

　　从喜欢杨晨的帅到喜欢他的敬业精神

　　球迷高歌，今年24岁。

　　我最喜欢的就是前国安队队员杨晨，最开始喜欢杨晨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帅。我曾经为了见到杨晨在工体门口守了4个小时，最后终于突破重围，弄到了杨晨的签名，还有幸和他合了影。直到1998年2月，杨晨离开北京前往德国，到陌生的德甲球队法兰克福试训后，我对他的喜爱有了质变。

　　1998年7月，法兰克福决定正式买下杨晨，费用为100万马克。从7万马克的租借，到100万马克的正式转会，杨晨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外人无法想象。转会到法兰克福后，杨晨连续为自己、也为中国球员争得了一系列的荣誉：杨晨成为第一位征战欧洲五大联赛的中国人；攻入中国人在欧洲五大联赛中的首粒入球。杨晨在法兰克福球迷的心目中，也从一个懵懂的老外变成了一个“著名球星”，他们亲切地称他为“中国杨”。

　　1999年

　　山东好友表扬国安有职业精神

　　球迷方园，今年37岁。

　　1999年，对于我们球迷来说是平淡的一年。那会儿是沈祥福执教期间，国安队经历了一次大换血，金志扬时代的代表球员纷纷离队，新生力量逐渐成长了起来。如今国安队中的徐云龙、杨璞等中流砥柱都是当时入队的。

　　那年，国安队虽然获得第六名，但在联赛最后一轮，成功阻击辽宁队并助山东队成就了双冠王，成为了公平竞赛的楷模。当时我有个山东的朋友看完这场比赛给我打电话，他特别激动地说：“你们国安真有职业精神，最后一场也不松劲，要是你们放水了，我们可就夺不了冠军了！”

　　2000年

　　球场无看客 场面惨淡

　　球迷老张(化名)，今年55岁。

　　2000年国安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风风雨雨：乔利奇三连败、俱乐部领导层重组、年轻的魏克兴担纲主教练……随着外援的离去、明星球员的转出、成绩的下滑，工体再也不像当年那样有吸引力了。在我印象里爆满的场面化作了一个记忆，有的场次以“惨淡经营”来形容也不为过。

　　1995、1996赛季那会儿，凡是会员看商业比赛和足协杯都有优惠，让人觉着每年交那50元会费值！2000年可好，啥也没有。就说中场休息时候的射门比赛吧，以前还有会员的名额，现在根本摸不着边儿。

　　到了那会儿，这球越看越没劲，这拨儿队伍没了老人儿就没什么看头了。不光是说北京队，全国都一样，看甲A的比前二年少多了。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疲塌了。踢来踢去没个长进不说，毛病倒没少添。

　　来看球的人越来越少，有一次，我去看球，票也不用提前预定了，什么时候去门口买都有卖，上座率连三分之一都没到，偌大的工体，失去了不少生气。

　　2001年

　　到外地看比赛主场球迷用“京骂”骂我们

　　球迷韩飞，今年29岁。

　　说来惭愧，“京骂”这一专有名词，应该是来源于我们北京，“发扬”于我们这些国安球迷……

　　球市火爆那几年，除了吹喇叭，就是骂人，这在国安主场是最常见的。当时每逢比赛赢了球我们就齐喊“牛×”，输了就是“傻×”。大家都说去工体看球就为发泄。其直接结果就是败坏了北京赛区的形象，丑化了北京人。

　　我有一次去上海出差，顺道看了一场国安对申花的比赛，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国安到了人家的主场，人家就劈头盖脸的用带口音的“京骂”来骂我们，听着心里真不舒服。

　　一名外地球迷也说，在1995年他就见到有文章评价北京球迷说———北京球迷很热情，开场前会集体唱国歌，可没过几分钟，刚刚在唱国歌的几万张嘴，却开始集体骂人了……

　　直到2001年，球迷协会“绿色狂飙”要求会员每年签署“做首都文明球迷承诺书”，其中有内容是：“文明观赛，不喊京骂”。同一年，在工体的大屏幕牌上，还打出了“人人制止京骂”的口号。工体还专门录制欢呼声，场上一旦出现集体京骂，就用高音喇叭播放，将京骂“覆盖”。这次“严打”在当时算得上是一次整顿行动，效果在当时还算是不错。

　　2002年

　　公平竞赛日发生周宁“中指事件”

　　球迷张扬，今年42岁。

　　看了这么多年国安队的比赛，印象最深的不是“9比1”，而是周宁“中指事件”。

　　应该是2002年8月25日，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那天刚好是国际足联公平竞赛日。我中午刚看完体育新闻，当时介绍了这个日子，结果下午四川大河队主场迎战北京国安队就发生了周宁“中指事件”，真的像巧合一样。周宁由于不满主裁判的判罚，在下场时，向起哄的四川球迷竖起了左手中指。当时对这一幕印象很深刻，因为一般这种行为我只在国外比赛中见过。

　　尽管事后周宁也向四川球迷公开道歉，但他最终还是未能逃脱中国足协的严厉处罚。停赛半年的处罚决定下来之后，当时任国安队主帅的老彼德还对周宁说“你不用训练了，你回家吧。”其实在彼德当时的设想中，周宁已经成为后腰的主要人选之一。但这次事件后，周宁的足球生涯就消沉了。

　　2003年

　　为庆祝国安胜利我答应嫁给男友

　　球迷鲁静，今年30岁。

　　我和我老公是在国安球迷协会里认识的，我们俩都是国安的忠实球迷。谈恋爱的时候，工体成了我们最常去的约会地点。2003年10月1日，这个国庆节我至今难忘。因为不仅国安以3比0战胜大连实德第三次捧得了足协杯的冠军，我还在那天答应了男友的求婚。比赛之前男友就开玩笑地问我：“要是国安赢了，你得答应嫁给我”，我当时没当回事，以为他说着玩呢，就随口说：“那没问题”。结果，当国安真的夺冠了，我男友单腿跪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大声说：“为了庆祝国安的胜利，你就答应嫁给我吧”。直到现在，我和老公还在一起看国安的比赛，而且还带着我两岁的宝宝一起看，我老公经常说：“热爱国安，要从娃娃抓起。”呵呵。

　　2004年

　　国安罢赛 网名改成“与国安共存亡”

　　球迷张旭，今年24岁。

　　翻开中国职业联赛的罢赛事件簿，最早的罢赛当属北京国安开创的先河。记得2004年10月2日，在沈阳五里河体育场，国安队把“退出”演绎得淋漓尽致。

　　赛前对阵双方北京现代和沈阳金德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比赛将永远记录在中国足球史上。当下半场比赛进行到30分钟左右，沈阳队队员在北京队禁区内摔倒，主裁判周伟新判给沈阳队一个点球，这个点球成为了罢赛事件的导火索。北京现代队上上下下都认为这是一个误判，但是裁判并没有改判的意思，于是北京队选择了集体退场。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由此引发了震动中超的北京国安罢赛事件。后来北京国安被足协罚款30万元；同沈阳金德的比赛被判负；并被扣除3分；球队总经理老杨(杨祖武)被判停止带队比赛半年。

　　当时我还在上大学，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学校的国安迷们纷纷在校园网上发帖为国安打抱不平。我当时也把网名改成了“与国安共存亡”。那会儿我还小，把国安罢赛的后果想得太轻了，并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举动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后来，大连队也罢赛了，中超越闹越乱。

　　2005年

　　“国安

皇马”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球迷小三(化名)，今年19岁。

　　我觉得国安队这几年做的最不靠谱的一件事就是国安与“皇马”“联姻”。

　　2005年11月10日零时，北京国安与西班牙

皇家马德里俱乐部签署全面的合作协议，皇马方面收购北京国安足球俱乐部25%股份，双方正式联手。

　　当时过分夸大皇马对球队的影响，在皇家马德里没有任何书面承诺的情况下，幻想对方能够为自己提供三名强力外援以及听信11人国际集团可以带来巨额赞助的“空头支票”。最后，皇马只给国安提供了一名负责青少年培养的哈维尔，而且没有球员方面的支持。一直以来“国安皇马”我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2006年

　　随着国安主场搬迁 14年搬了两次家

　　球迷老王(化名)，今年64岁。

　　2006年，国安曾有一段时间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工体为举行奥运比赛而进行改扩建，球队的主场在年初的时候曾定为先农坛体育场，但由于先农坛体育场年久设施老化，已经不能达到举行中超联赛的标准，俱乐部不得已将主场确定为远离市中心的丰台体育场。

　　在北京地图上,从先农坛到工体的直线距离大约是8公里,从工体到丰体大约是16公里。24公里的路程对于偌大的北京城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喊着“国安永远争第一”的我们却伴随着国安队走了将近15年。

　　2006年初，我在家中仔细端详起报纸上的购房信息，筹划着10年后的第二次搬家计划，我的家是跟着国安的搬家足迹而安营扎寨的。1994年，正值甲A元年，由于我家住国安主场先农坛附近，浓厚的足球氛围使我爱上了去球场看球的感觉，这一看就是两年。但1995年年底，国安传出要离开先农坛奔工体的消息，当时我毅然决然地决定在工体附近买一套房，和国安一同搬家。这一下子就是10年，去工体看球，十年如一日。随着国安的再次搬家，我又搬了……几次搬家引来老伴的强烈反对，但是最后都被我说服，我经常说：“我也就剩这么一个爱好了……”每次说到这，老伴都说：“看球比我还重要”。

　　2007年

　　收好“家伙” 明年再继续

　　球迷袁艺，今年25岁。

　　2007年11月14日，3万多名球迷冒着雨雪来到丰台体育场给国安队加油。在去看球之前，妈妈一边给我拿出放在箱子里的羽绒服，找出毛线手套和毛线帽子，一边嘱咐我说：“要是太冷了，别等看完就回来吧，别冻坏了。”我出家门的时候急急地应了一声：“好”。

　　早在比赛结束之前，我就听周围的球迷说，长春亚泰那边已经3比1领先深圳队了，国安夺冠希望渺茫。因为当天实在是太冷了，这时很多球迷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就纷纷离场了。我却还在坚持，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但最后，国安没有给我们带来奇迹，因为长春亚泰4比1客场战胜深圳队，国安1比0战胜

鲁能队已经失去夺冠的意义。继1995年获得联赛亚军之后，北京国安队在联赛中再次获得亚军，而且仅以一分之差屈居亚军。

　　比赛结束后，我哭了，因为坐在我旁边的球迷们都掉下了眼泪。场内的大喇叭开始播放联赛其他场次的比分，一些球迷开始收拾旗子和标语。“把那旗子卷好了，明年还得用呢！”一个女球迷对同伴说，这句话似乎点燃了大家的希望。“对，收好了咱们的‘家伙’，明年再继续。”另一个球迷也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