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建：寻找华南虎

　　岭南大讲坛•公众论坛

　　主 办：中共广东省委宣传部、广东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

　　承 办：南方都市报

　　协 办：广东人文学会、广东省科技图书馆、广州市越秀区图书馆

　　时 间：11月24日 星期六上午10：00-12：00

　　地 点：广州市先烈中路100号广东省科技图书馆报告厅

　　演讲主题：寻找华南虎

　　主讲嘉宾：胡慧建

　　主持人：何雪峰

　　主题简介：

　　陕西“周老虎”的横空出世再次引起大家对野生华南虎的关注。华南虎的野外存在已成为世界之谜，它们现在的分布如何？发展怎样？因何陷入濒危绝境？华南虎的保护面临什么样的问题？在野生华南虎的重要栖息地广东，去年进行的科考小分队搜虎，其情况如何？科考一线负责人为您详细揭秘！一直追踪、探寻“周老虎”真相的本报网眼版编辑、记者也将来到现场，讲述“老虎门”背后的故事。

　　嘉宾简介：

　　胡慧建，男，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团队负责人。1996年在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工作，2001年毕业于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保护生物学专业，获博士学位；2003年完成

北京大学保护生物学博士后研究回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动物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研究。曾先后主持或参加过10多项大型野生动物资源调查，2004年开始策划、筹备华南虎调查工作，2006年正式启动南岭华南虎及其他珍稀物种资源调查。现任广东省动物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动物学会理事、中国动物学会鸟类分会理事、广东省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濒危物种科学委员会协审专家。

　　【主持人：】各位广州的朋友，各位南都的读者，又一次相逢在岭南大讲坛。

　　今天我们讲的这个题目是华南虎，我们都知道中国有一个武松打虎的故事，武松打死的老虎是什么老虎呢？我以前也不知道，我前一段时间查资料才知道武松打死的原来是华南虎。这是一只真老虎，最近有另外一只老虎很火，是一只纸老虎，就是陕西农民周正龙在镇平县深山老林里拍到的一只老虎，很多网友认为这是一只纸老虎，当地有这样的一种声音，认为照片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护华南虎。这个话其实讲对了一半，保护华南虎的确是非常重要，但是照片的真假也是非常重要的。我把这句话改了一下，我说照片的真假很重要，保护华南虎也很重要。

　　今天我们请来了华南濒危动物研究所副研究员胡慧建先生，他得到了广东省林业局和南方都市报的资助之后，多次去寻找华南虎。现在华南虎的生存状况是怎样的，还有没有华南虎，交给胡慧建老师，讲述他多次寻找华南虎的经历。纸老虎到底是不是纸老虎，以及为什么会有纸老虎，也请来了一直跟踪和报道这件事的本报记者，一会儿我们也请谭记者给我们介绍一下。

　　【胡慧建：】谢谢主持人，也谢谢各位朋友。

　　我今天讲的华南虎，应该是说真老虎，而不是一只纸老虎。这个工作是从04年开始，广东粤北华南虎自然保护区，当时我们跟保护区的负责人一起谈到了华南虎的问题。历年来，在粤北收集老虎的信息，所以听到我们说想从事华南虎工作他们表示非常支持。05年，我们当时找到一家公司准备赞助我们，后来因为这家公司财务上的问题，我们没有能够得到资助。06年跟南方都市报和广东省林业局正式开展了华南虎寻找的工作。

　　我们做这个工作，是基于几个方面的问题。04年时，在国际或者国内，很多人都明确提出中国已经没有野生华南虎了。但是我们在粤北保护区，还有整个韶关跑动的情况，包括跟老猎人的交流里，我们的信息还是有华南虎。当时我们要做华南虎调查很重要的理由和背景，就是这一点。

　　今天我要说几个方面的内容。第一，华南虎的重要地位。第二，虎的变迁，怎么发展到现在。第三，寻找的原因。第四，技术和方法，我们有哪些技术和方法去寻找。第五，现在已有的收获，以及给我们的启示。第六，我们在保护方面的思考。

　　华南虎的重要地位。华南虎实际上是整个华南地区生态系统里最顶级的动物，因为它是顶级的捕食者，下面有豹子、猴子等等一系列它的食物和动物，它的变化反映了整个生态系统的变化情况。在西方会把猫科动物，特别是大型猫科动物作为生态系统变化的重要指示物。另外，从我们的国画、年画，以及一些艺术品，都可以看到虎的影子。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各个地区只要有华南虎的踪迹，或者打过虎，或者虎伤过人，都会记在县志里，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线索，而且在当地人如果说打到虎，或者我的家人被虎吃了，或者我见到虎了，都会成为这个地方轰动的新闻，所以华南虎在人们的心目中有着重要的地位，这也是可以解释周正龙这只虎的出现引起很大的关注。现在在全球变化受到关注的情况下，虎更受到世界的关注，现在一些世界性的动物保护组织，更多的把关注点放在虎的变化上，现在全球变化对动物、生物的综合影响，可以在虎的变化过程中反映出来。

　　虎的变迁，世界上本来是有八种虎，现在明确存在的是有五种，现在消失的物种主要是巴厘虎，在1940年代，还有爪哇虎，还有里海虎，这三种虎已经灭绝了，接下来是不是华南虎，会不会在二十一世纪消失呢？这是我们非常关注的问题。

　　大家现在看到的图，是在广东乐昌五六十年代的一只虎皮(图)，也是目前保存最为完整、最为清晰，也是特征最为明显的一张虎皮。下面这张就是东北虎的虎皮(图)。这只虎就是属于孟加拉虎虎皮。大家可以看到最明显的特点，东北虎的虎皮非常细，而且缺少菱形的斑，而菱形斑这是华南虎比较典型的特点，而且纹路不是那么粗，孟加拉虎的纹路就很粗了，这是比较大的一个差异。现在有很多的说法，说华南虎很可能就是虎的祖先，对此我有自己保留的意见。如果从整个地质历史的发展来看，虎的起源更多可能是在东南亚，而不是在华南。

　　这是华东师范大学一位老师做的中国从有史以来，有历史记载以来，到目前为止整个虎在中国记录的地区(图)，几乎涵盖了整个中国大概是一半的国土，除了西藏、台湾、海南岛，几乎其他每一个省份都有华南虎的存在。很多人都认为台湾和海南没有虎，是因为他们的时间跟大陆分离时间是二万年前，所以有人提出虎的进化时间就是二万年的时间。大家可以看到，新疆也有虎，也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里海虎，但是已经灭绝了。

　　我们认为华南虎的问题，它事实上就是跟人类竞争的牺牲品，是人进虎退的过程。五十年代开始打虎运动，是我国向山要地要粮过程中引起的激烈冲突的典型事例。不同朝代的文献记录(图)，清代时期对虎的记录最多，达到1745个，从清代到民国，正是中国人口开始大发展，向山要地的过程，这个过程中跟虎的冲突最厉害，所以记录最多。还有民国到解放时期，经过激烈冲突，虎已经开始有衰退。

　　1591年到1790年，每隔50年有一个虎的记录，从记录开始慢慢有增多，然后慢慢减少，但是区域在扩大的过程。1891年到1940年最多，这时既是战争的时间，但是同时也是中国人口发展最快的时期，同时可以看到东北的情况，大家知道在清朝的时候满族开始兴旺发展，但是人口开始扩大的时候，应该就是在向东北大量移民时期，这就反映出了冲突，而不是虎的数量增加，大家开始关注虎的问题，包括新疆。到了1941年之后，包括现在，虎开始有了片状化的分布，一个是西北，一个是东北，一个是华南，开始出现断裂分布，这时实际上是激烈冲突之后虎开始衰退的过程。我圈出来的位置就是镇坪，可能有老虎，但是可能是东北虎，也有可能是华南虎，还有一种可能，在这一块的虎是秦岭虎，当然科学也在考证有没有秦岭虎。这也是让我们非常蹊跷的地方，如果真的有老虎，不排除是新亚种的可能。

　　1991到2000年时，虎就明确出现在三个地方，这个位置已经非常明确的反映出目前虎的困境，已经完全从大部分的地区消失了，只留下少数地方才有老虎。我们从研究的角度，也是从调查的角度来说，分布的情况是这样的，解放以来的情况，大概在20世纪40到50年代，大约14-15个省有超过3000只老虎，范围就是图中黑圈的范围，相当于在整个黄河的以南都有它的分布。然后70到80年代，大约50到80只虎，现在绿色区域的部分(图)，这一块包括了广东、广西，还有湖南、湖北、福建，还有浙江的少部分地区，还有江西，包括了重庆和贵州。这个位置就是镇坪的位置，镇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有虎，还是有可能的，那么现在有没有虎也是值得关注的问题。到了90年代，就出现在我们所说的南岭地区。由于文革之后对虎的研究比较少，而且由于虎的数量减少，我们要获得虎的个体是非常困难的，虎的最后一次是在一九八几年的时候，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因为八十年代除了广东有系统调查，其他地方是没有的。

　　华南虎最大的问题，是缺乏调查，这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广东华南虎的分布，在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可以说整个广东所有的县都有它的分布，到了八十年代零零星星还有一些虎的记录，虎在湛江半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物种，而且一直是以虎患闻名的。但是九十年代之后，整个湛江地区就没有虎了，而虎的分布就只到了粤北的几个地方，也就是韶关和清远的几个县。八十年代之后，在广东出现了一个最大的森林砍伐的高潮，所以到了九十年代之后，几乎应该说95%以上的原始森林都被砍伐了，所以它的撤退跟人类的过程是非常密切相关的。

　　湛江到现在，除了有几个特别难以到达的地区，几乎已经没有原始森林了，曾经这是虎患闻名的地方，虎从此消失。2000年之后，很重要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这么几个地方了，分为三块，这一块主要是清远，这一块是韶关的粤北，这一块是韶关和梅州交界的地方，这边是江西，那边是湖南。我们再来看看动物园的情况，这篇文章是华东师范大学一位博士做的专项调查，在98年的时候总共是53只，现在说是有70多只，这是跟苏州动物园的努力很有关系。这个数据有没有被采纳？据我所知，很多人还是没有采纳。

　　动物园的虎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贵阳，一个是上海，所有虎的后代都是这两个动物园虎的后代。贵州现在只剩下六只纯种的华南虎，上海这边有四十多只，还有由于动物园之间的交流，产生的后代有七只。他们近交的系数已经非常高了，三只里有一只是近交的，已经出现了近亲繁殖的情况。贵阳纯种是六只，而且都不能生育了。这是一个问题，从我们跟上海动物园的交流来看，纯种的不到五只，有生育能力的占三分之一左右。93年之前还是有增长的，93年之后的数量虽然还有增加，但是是不是纯种的华南虎，这就开始有很大的怀疑了。幼仔的死亡率比较高，差不多有一半左右吧。

　　这是年龄的分布，年龄的分布还是比较合理的，年龄越小、数量越多，年龄越大、数量越少，这是合理的金字塔结构，但是雌虎的数量比雄虎少，从动物的繁殖来说应该雌多雄少才更好。我们再来看一下野外调查的结果。国家林业局组织的1990年到1992年调查结果，在四个省，20到30，2000年到02年的调查，这里就没有公布数量，但是后面又有公布，也是10只到20只左右，报告说明有虎存在的证据，但是国外基本上不采纳这些证据，这份报告说虎的栖息地已经板块化，不能支持虎的生存。

　　广东的调查，由政府组织的调查是三次，这三次调查我们单位都有参加，85年到87年是一个叫徐龙辉的教授，他专门写过关于虎的科普书。我一直在强调，华南虎的问题就是调查的问题。

　　为什么寻找老虎？华南虎濒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华南地区的生态环境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还有华南虎的处境是这种环境变化的直接反映，寻找老虎并不仅仅是寻找一个个体，还是在探讨环境深刻变化对气候、生物，还有对人类产生的影响。从图中可以看到，调查的结果来看，虎的分布就是在南岭地区，为什么虎会往这个地方退缩？在这么多年的调查里，只有在这个地方可以找到它确切存在的证据，这跟南岭的位置是有很大关系的。南岭是华南地区南北的分界线，我跟很多人也谈起，南岭在华南地区的位置就相当于秦岭在中国的位置，在地理位置上它是南北的分解，还有也是气候的分界线。大家都有一个感觉，长沙跟广州，长沙最冷的温度可以达到零下5度，有时甚至超过零下5度，广州一般最低温度是在5度左右，温度可以相差10度，如果我们从地质历史来看，现阶段的地球是冰期和非冰期的交界，冰期时有一个冰川，最南的位置就是到南岭，不能超过南岭，这就意味着在岭南这一片大部分地区，在冰期的时候也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所以说这里是喜温动物的通道和生存地。

　　整个华南地区能够记录到动物、植物，包括其他的陆生生物，在这个地方有85%以上都可以找到，自然南岭成为华南虎重要的生存地。如果把眼光放到地质历史来看，很多动物在冰期，通过南岭到达岭南，所以每隔三到四万年，这里会发生一次大的交流，所以南岭的地位就成为中国生物多样性其中之一。但是这里保护也是最薄弱的，产生灯下黑的效应，最发达的地区反而保护最薄弱。从福建、江西的城市发展来说，是往南蚕食南岭的原始森林，而广东这边又从北向北，把南岭逐渐的压缩，也就压缩了华南虎说需要的栖息地，所以导致它非常狭长的分布。广义上的南岭的范围在西边就是武陵山，到我们这边的南岭，然后一直到福建的武夷山，形成一个长的链条。

　　如果我们把所有的动物资源，除了有害性的生物之外，它资源的下降率可以达到70%，甚至90%。如果我们考虑到华南虎，还有鹿科动物，这个资源的下降可以达到90%。所以这是一个生物网络的脱节，是一个链条的脱节。现在从老猎人的说法来说，华南虎现在最困难的就是找不到吃的东西，往往更多是被饿死的，而不是被人家打死的。

　　我们找虎，实际上基于我们单位工作的基础，我们的创始人在六十年代就提出要保护老虎，七十年代开始向国家呼吁，而且开始大量收集华南地区动物的标本，他说如果再不收集动物标本的话，可能再不要过二十年，大部分的动物都收集不到了，从现在来看这句话已经被验证了，当时七十年代已经提出了这个问题。

　　华南地区，江西也好，湖南也好，包括广东、福建，都有世世代代打虎的世家，我们说打虎世家，发展出了打虎的文化。他们对虎的认识，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呢？基本上可以通过看你这座山的环境，判断这个地方有没有虎，而且如果有虎，会在什么样的位置。他可以在山上找到虎的爪印，同时可以判断老虎的高度、大小，还有性别，同时可以判断老虎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就可以放下弩，同时擦上一种药，这种药打上人是没有害的，但是打到老虎是有毒的。打到虎之后，一般是正好在脖子的位置，但是人触发机关是不会打到人的，非常巧妙，这里隐含的是一种文化，还有对虎的知识的掌握。这些老猎人的年龄段都是在七八十岁之间，而且后继无人。这些人的知识再不传承下来，那么这一种文化很快就会消失，我们对华南虎的认识，特别是野生华南虎的知识认识，可能由此消失。

　　我们对虎的调查，这是一件烧钱的工作，以前是因为财力上的问题，现在是虎有没有的问题，所以国家一直没有展开系统的调查。我们看到的调查，我们能够判断出来的刚才那些位置有虎，都是因为有其他方面的工作所得出来的，并不是通过系统调查得出的数据。而且还有一个中国人的通病，就是认为外国人的东西是最好的，所以每次搞这些调查的时候，都要让外国专家来说话。但是这个问题，是值得商榷的，因为虎是中国的虎，还有华南地区的生态环境也好，特别是地形地貌，在中国之外的国家是找不到的。国际上没有任何一个外国专家，实质性的接触过华南虎。打一个比喻，让一个拥有导弹的部队向一个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的地方发射导弹，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故事。在九十年代调查的时候，当时国家林业局也邀请了外国专家科勒过来，他第一天上山时就象在国外寻找美洲豹一样，背着非常大的行军包。我们的向导告诉他，这样背着包上不了山，他不信，我们的人就带着他上山，结果导致他寸步难行，因为我们这边的山更多是毛竹林，还有一些陡坡。到了第二天，向导问他要不要背包，他把包扔开，说死活也不背了，这就是外国专家在中国的经历。

　　即使有外国专家的参与，国际上都不愿意采信你的数据，因为这些专家都没有实质性的见过华南虎，也没有实质性的参与华南虎的研究，所以即使参与了，国际上也不愿意采信你的数据，所以国际上说你没有华南虎，大家都更愿意相信这一种说法。前联合国秘书长说过我们不要以为比当地人更聪明。我们搞科研的，我们对华南虎的研究，实质上远远不如这些老猎人，世代打虎的，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专家。

　　还有新技术的引入。现在有遥感技术，也有自动相机等等，包括很新的电子设备，这些技术和设备的引入可以为我们提供新的方法。从2000年之后，我们跟打虎的这些人了解过，他们认为现在还有虎，我们可以得到比较好的一些虎的信息时间，可以一直延伸到2002年，甚至02年之后。有人把虎引到南非训练，在江西有一个姓侯的打虎老猎人，就带着他们去找到了华南虎的爪印，而且说还有一个地方还有，要带他们去看，结果他们说太累了，没有去看。这个说明，华南虎的存在至少可以一直推到02年。

　　应该说寻虎是一个历史责任。猫科动物非常关键，所以在国际上有一个猫科，特别是保护虎的国际组织、国际会议，我们都会受到一些指责，而且作为我们研究人员来说，这也是一个责任，因为虎所代表的意义，对环境的意义，特别是对我们保护上旗舰的意义。现在我们的国力也在增强，我们也要加强这些方面。还有其他物种的经验，很多人都以为灭绝，到后来重新发现的故事，大熊猫是最典型的，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大熊猫的数量不少于五千只，但是当时我国展开调查时，差不多有五年都没有调查到，准备宣布它灭绝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它，当时的数量有五千多只。这是一个情况。

　　第二个情况，就是朱鹮，也是找了二十多年没有找到，后来八十年代的时候，中科院一个老先生很偶然的机会去到陕西，他看到一只鸟飞过，而且是红头的鸟，他马上反映出这可能是比较重要的物种，于是就跟踪，结果发现了这个物种，而且有二十多只。当地的村民说天天都有见到。

　　苏门答腊虎和印支虎，也是有人在苏门答腊找虎，找了三年，连虎的粪便都没有找到，而且当时他的资助额是三百万美金。苏门答腊岛才五万平方公里，当时的密度可以达到每一百平方公里有一到四只，他调查的区域可能还要高一些，但是他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后来也是用红外相机拍到，结果后来发现那里至少可以找到一百多只。这就是生物调查对我们的启示，还有印支虎的调查，在泰国找了五年，准备放弃了，国家地理专门有这样的片子，准备宣布这里没有虎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外相机放在水塘旁边，结果一个月之后，就拍到了一只虎在那儿游水，五年之后的一个偶然发现，才知道原来那里有虎。找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关键的是我们要有非常深入的，要有实质性的调查，而且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这位是广东的老虎英雄，打的老虎有十多只，打的豹子超过五十只，可以看到他以前的状态是非常有精神，很开朗，现在的状态，会不会让人有英雄迟暮的感觉呢？(图)但是他后续无人，他的儿子三十多岁，在保护区，知道虎，但是没有接受这一套系统的训练，所以老虎文化的可能由此消失。

　　这些地方都是当时找到虎的痕迹的地方(图)，大家可以看到找到虎的地方更多是在山脊线的地方，大家现在看到的图是找到虎的痕迹，用石灰标识出来。图中这个人，是中国，包括国际上搞老虎研究人里，唯一亲身跟华南虎面对面的人，见到过三只，一只大虎带着两只小虎，当时的情况，他跟那两个人带着两只狗，狗都是专业训练过的，去收集标本，带了两只枪，走到虎的位置时，差不多还有一百米时，狗再也不敢走了，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但是闻到虎的味道再也不敢走了，一个马上就跑了，另外一个腿就发软不走了，这就是虎威。后来跟虎对峙，虎可能当时也是吃饱了，但是当时虎也是很警惕了，对峙了一会儿，虎就带着两只小虎走了。

　　大家可以看到虎的抓爪是非常深的(图)，并不是轻描淡写的，这是虎用来标记自己的领域，深度基本上可以放进一个人的拳头，如果在石头上，可以抓进去一个厘米左右。这就是科勒(图)，90年到92年组织专家现场调查。这是八十年代拍摄到的老虎的粪便，老虎最喜欢的食物是野猪，所以它的粪便里野猪毛很多(图)。

　　为什么2000年之后，应该说是95年之后，我们得到虎的信息是越来越少呢？我们看一下原因。野生虎的族群数量是在下降，而且可以分布的区域也在下降，而且人类的干扰也是越来越大，这种干扰是有两种趋势，一种趋势它是什么呢？是建公路、建铁路，还有就是所谓的人工造林，再就是水电站。在这些方面的干扰是越来越多了。村民，也就是山民，跟虎的关系反而是越来越远了。当地人已经开始从山里撤离出来，随着城市化的发展，越来越吸引山里人从山里搬迁到城里生活。如果大家现在去粤北，到山里，特别是喜欢远足的，进到山里可以发现很多村是整个村整个村的被废弃，或者很多村里的青壮年到城里讨生活，很多村里留下妇女、老人、小孩，15到40岁的人基本上在村里很少见到。还有进山的活动开始减少，城市可以找到好的生活，很多原来依靠打猎、采药生活的情况是越来越少了，还有就是采松脂等，现在广东的采松脂，基本上都是广西人。很多跟虎有关系的故事，都是跟采松脂人发生的。

　　仁化的一个镇，被虎吓的直接爬到了树上，整个大腿的内侧全部被树刮伤了，但是我们去了之后，我们发现那可能不是虎，可能是其他的猫科动物，但是这件事发生的前一年，就有说到有一个广西的人采松脂，就被虎逼到了树上，他当时爬的慢了一些，鞋子就被老虎扯下来了。

　　去年我们专门跑到山里验证，更多我们找到的是采松脂的人。还有最近的一件事，广西一个姓盘的一家人，说在罗坑，他们的一个小孩，大概是十八九岁，连着两天看到了虎，采松脂的时候爬到树上，看到一个虎扑在地上吃鸟。然后还有说看到两只虎，一大一小，我们不能确认，可能是骗人的。但是采松脂人关于虎的故事是特别多的。还有这个地方更早的时候，附近也有一对广西的夫妻，加上他们的弟弟，这个人就被虎吃了，只找到了一只手，那是05年的事情。他的夫人就把手带回了广西，但是我们去广西找不到这个人。

　　因为当地人从山里撤离，山里放养牛和羊的情况特别少，现在进入山里很少见到放养的牛和羊，很多虎的故事也是跟牛和羊有关系。去年我们在海丰，他们把牛放在一个村子全部撤出来荒废的地里，有一群牛晚上被赶出来，大概养了六七个月的一只牛，被猫科动物拉出十来米，而且被吃了大概十多公斤的肉。这只牛它的重量，六七个月的重量，应该是140到160斤左右，但是当地人说只有60多斤，我不明白，我就找出一只牛来对比，养了六七个月怎么才是六十斤呢，后来说是牛身上的肉是六十多斤。可想而知，可以刮下六十多斤肉的牛有多重？我们仔细想一想，不排除虎的可能。

　　我们的技术方法，应该更多是建立在对虎习性的了解上，是一个将当前先进技术和老猎人的传统知识相结合的过程，而不是说仅仅依靠对虎无知的人，拿着非常好的仪器找虎，这就有一点像盲人摸象。我要强调，不要过度的依赖外国专家，应该相信国人的力量，特别是依靠当地猎人的知识。要综合各个方面的力量，从政府到科研机构到民间，技术上也是综合，将现代发展起来的先进技术与老虎猎人们的经验相结合，再加上实实在在的野外了解行动，而不是落在面上的说法。

　　虎是有固定领地和行走路线的，每年的行走路线是大致不变的，如果发现了虎的痕迹，可以为我们估计它的到达时间，设计诱饵，这是有办法的。一般来说，在广东这边虎的活动范围，五十到三百平方公里之间，它很喜欢走山脊线。一般来说，到达一个地区，它需要三十到五十天左右。行走的时候，它是尽可能的寻找简单的路线走，对它的体能消耗最少的路线。而且老虎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长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天，非常简单的道理，这些打猎的人都很明白，如果在山里有老虎，进山在这个地方是打不到任何猎物的，这就是虎威。虎进到山里，所有的动物都会逃离，特别是兽类，而且虎身上的味道很重，当地的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有虎的地方骚味、臭味特别浓。如果虎在一个地方待的超过七天，第一天逮到一只动物，然后他就找不到其他的动物了，只有它离开才会重新回来，所以虎聪明的地方，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非常短，吃到动物马上离开，让其他动物可以回来，也给它可以下一次重新逮到动物的机会。

　　老虎的挂爪是宣布自己的领地，非常清晰，所以我们可以在发现后设计一些引诱的办法。挂爪、粪便和脚印，因为受限于华南地区山林的影响，要么是草地，要么是石头，但是挂爪可以穿透岩石。很多猫科动物都有吃野猪的习惯，所以不一定是很好的证据，所以挂爪是很好的证据。还有就是见虎是一个大事情，如果到农村里问有没有见过虎或者是打过虎，人们会很详细的告诉你什么时候打到过虎或者见到虎，特别是五六十年代的人，因为见到虎或者碰到虎，或者被老虎吃掉过人，在当地都是大事情，所以可以通过访问得到很多信息。

　　华南虎对生境是有要求的，密林是不会去的，只会去原始森林，原始森林的林下层是非常干净的，树和树之间的距离非常宽，人在里面行走非常方便，虎也是一样的，虎也是需要隐蔽的，过于密的地方它是展不开的，虽然它可以隐蔽，但是原始森林不一样，没法展开行动。还有草地，很多人认为虎肯定是在山里的，不是的，实际上虎也很喜欢草原。我们可以用遥感技术来寻找原始森林的植被，找水源地和草地，但是又要求一定的面积，我们刚才说至少需要五十平方公里到三百平方公里，它还需要有食物，我们要通过遥感技术来筛除不具备条件的地方，这样为我们寻找虎缩小范围。

　　还有尿和粪便，狗闻到老虎的这些气味，一种就是掉头就跑，一种就是浑身的毛会竖起来，还有就是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的走，我们就试这些狗，产生这些反应的狗我们就带上山，一旦有这个反应就可以明确这里有虎，或者虎已经来过了。还有雌雄关系，虎是单个活动的，只有交配时才会两个大虎在一起，它们怎么通讯，知道怎么老虎已经发育发情了，就是通过尿，我们通过从雌虎上提取雌激素，到处散，以此寻找老虎。在动物园听过虎叫的人应该知道，虎发威时是震撼人心的，因为它的喊叫是低频，100到300HZ之间，我们就用过滤声音频率的录音机，虎的叫声远的可以传出五公里，近的也有一两公里，所以为什么到农村里问怎么知道有虎，他们都会告诉你听到声音了。我们可以利用滤频的仪器，我们只要100到300HZ，甚至限定150赫兹，声音在150赫兹时，它才会启动，我们就可以分析。还有红外线，我们可以设计用红外启动，一旦红外信号被阻隔，就会自动拍照。这就是我们的一些工作方法。

　　这个就是红外相机(图)，这些相机都是我们自己设计的。现在国际上有数码，也有胶卷的，国外数码的非常笨重，我们自己设计的也是得益于华南理工大学的帮助，重量只有一般相机的1/4左右，我们把线路板控制的那一块信号全部转为微电脑信号。很可惜，我们只生产了十多台，因为我们要找厂家生产，厂家要追求利润，一千多台才愿意给我们生产。不管怎么样，这台机器也要两千多块，一千多台对我们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只能生产了十多代，都是通过手工自己组装的。现在也只能购买别人的产品，有五十多台是胶卷的，花了七万多购买回来。我刚才说了，华南虎调查是烧钱的工作。

　　还有遥感图，可以利用软件把里面的水源信息、植被信息提取出来。还有华南虎的天挂(图)，雌虎比较多一些，但是雄虎如果宣布新领域时也会有，而且喜欢喷上尿上去。我们的工作真正是从06年开始的，现在的收获，把虎情线索从原来的九十年代数据一直推前到2000年后，实地验证有八次，但是这八次都没有得到肯定的结论。还有在野外拍摄到很多野生动物，我们把广东省多年没有见到的一些物种拍摄出来，包括鸳鸯、短尾猴等等，感觉到欣慰的地方，就是金钱豹，原来在广东一直以为金钱豹的数量非常少，可能会步华南虎的后尘，现在来看可能不是这样的，还有一定的数量，金钱豹的保护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也是非常重要。建立了信息网，也有了志愿者保护队伍。

　　大家可以看金钱豹的照片(图)，周正龙拍到老虎的眼睛和我们在野外拍到金钱豹的眼睛，野外金钱豹的眼睛是非常凶的。我们经常会跟蛇相遇，特别是眼镜蛇(图)。这是短尾猴(图)。这是鸳鸯(图)。

　　我们的思考，要从生命网络的恢复这个角度来思考问题，我们要确定华南虎保护重点区域，要有联网式的管理，要有生态走廊，我们要恢复华南虎食物这一块，不能仅仅是为了华南虎而华南虎，应该是整个生命的网络，我们要恢复里面的，比如说野猪、猴子、豹子，是系统性的恢复。拯救华南虎的工程，最关键的点，目前可以实现的，就是刚才用颜色标识出来的。放虎归山有它意义，扩大野生种群，现在韶关市林业局和保护区已经开始了，香港有一家基金会愿意出60万，现在正在商讨之中。南非野化训练的情况，这是当时送虎过去的情况(图)，首先要肯定它，与其说不如做，所以这是一个好的尝试，尽管方式方法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但是重要的是去做了，但是有可能专业不对口，非洲是大草原，是“集团军”的作战，但是在华南地区是个体作战，也就是游击战，所以老虎是需要不同的技术，所以可能出现专业不对口，回来还可能需要补补课。我们建议最好能够在国内进行，现在中国有这个国力。

　　华南虎的极度濒危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牺牲品，华南虎的问题是生态环境问题，是生命网络脱节的结果。寻找华南虎需要依靠的是社会全体的力量，特别是国人的力量。寻找华南虎在技术上是一种综合，而非仅仅现代技术，而且要从生命网络的角度来进行恢复。

　　老虎的眼睛是晶体的，所以在拍摄来说，再通过翻拍，晶体的效果会丧失，这是光学决定的。所以如果说打了闪光，那么就是两个灯泡，如果没有的话，就是水状的晶体，而这只虎是白花眼。真虎嘴唇是往上翘的，如果是真的老虎，就应该是湿润的，如果再被翻拍之后，因为光学不一样，是平面反光，往上凹的效果就会往下，周正龙拍摄的这只老虎，嘴巴是没有这些效果的。而且大家可以用条文进行对照。

　　谢谢大家，希望大家一起努力。

　　【主持人：】非常感谢胡博士对华南虎真老虎情况的精彩介绍，最近关于纸老虎的争论也是非常多。下面有请一直关注和调查这件事情的谭记者给大家做简单的介绍，之后是现场的互动。

　　【谭记者：】谢谢大家。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首先是10月12日陕西林业厅发布消息之后，本报就予以大篇幅的报道，当时在封面上有半个版的幅度进行报道。我当时只看了一眼，也没有看清楚，当时觉得是有一点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后来是我的同事，也是评论部的同事，找到几个网友，当时在进行交流的时候，给我看了动画，就是“第一印象”网友做的动画，前后脸有强烈变化的情况，老虎高度重合，这在影像学上是不可能的，这是常识。为什么这件事引起我们的愤怒和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关注，就是因为“周老虎”想颠覆我们关于这个事件的一些常识，比如说光学方面的常识、摄影方面的常识、物理学的常识、动物学的常识、植物学的常识、计算机科学的常识等等，想颠覆这些东西。甚至他们还想颠覆道德上的东西。

　　有网友说在整个事件他们高估了对方的智商、低估了对方的脸皮，这是让我们愤怒的，他们一再挑逗我们的智商，以及他们一再的侮辱我们的人格，我觉得是这样的。现在周正龙说要告我们诬蔑他，我觉得这是太可笑的事情，但是是好事，可以让事情进入法制的轨道。

　　我曾经去过镇坪一个星期，我到镇坪的时候事情才刚刚开始，第一篇报道之后我就去了，影像重合就是一个铁证，不用再说什么，就是一个假老虎。但是有很多所谓的挺虎派，他们坚持认为这个老虎是真的，找出若干理由反驳影像重合，当时我觉得这件事还有必要说明下去，就去了镇坪调查。在镇坪刚好看到傅德志老师在网上的发言，因为他是中科院的首席研究员，他的身份让我觉得他的话很有份量，我就跟他取得了联系，进行了报道，于是压下第二个人头，第一个人头是陕西林业厅的人，所以这件事情里三个人头，有两个人头是我报道出来的。

　　傅德志发言之后，事情开始有一点向是娱乐化发展，因为他说出了人头，反而忽视了他提出的照片中树叶大小的变化等问题。打虎派和挺虎派之间的争论，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人专业能力和理性的思维，比如说一开始有人提出是PS，利用数码手段对照片进行了修改，也有人怀疑老虎是布老虎，这些假设一开始都是有的。大家看到照片，首先感觉就是是假的，怎么假的，我们不知道，于是我们猜，首先是PS，这是最容易想到的，但是这个判断很快被排除掉了，因为有40多张数码照片和30多张胶卷照片，PS工作量太大，于是有人就提出可能是平面老虎。打印输出，然后放到林子里，拍摄之后回来领奖金等等，网友们都有提出。

　　在向真相靠近的过程中，我们之间都会互相的辩驳，在公平的意见市场上，一个合理的猜想迅速的得到大家的赞同，大家会根据这个思路找到更多的证据来加以证明，最后最后，各种各样学科网友的辩驳意见，都没有一张年画来的直接，因为这张年画太直接了、太直观了，没有辩驳的余地。到现在我们可以看到陕西林业厅已经没有办法解释这张年画了，给大家看一看。

　　(现场展示大图)

　　我相信关注这件事情的人，都太熟悉这只老虎了，我一眼看到就非常激动，那天我看到照片，我就在家里大喊大叫的。这张照片就是我在广州购买到的，4块5一张。

　　【主持人：】感谢谭记者对这个事情的简单回复，4.5元的照片，如何让全国人民关注了两个月。下面的时间留给现场的听众互动，还是老规矩，很简单的把你们的问题提出来。

　　【现场提问1：】胡博士您好，通过您今天的讲座，使我们增长了很多的知识，首先要谢谢您。

　　您今天的演讲使我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在北纬30度线，就是我国秦岭大巴山一带，出现了很多怪异的现象，比如说这次陕南说发现了野生华南虎，而神农架前段时间炒的沸沸扬扬，说发现了野人。不光是华南虎也好，还是神农架发现了野人，所发现的都是一个个体，我不是学生物学的。请教一下，如果从纯生物学的角度，在陕南发现的老虎是真是假，就算它是真的，我们只发现这么一个个体，或者在神农架发现一个神人的个体，纯生物学的角度，您觉得这个所谓的寻找、保护有意义吗？谢谢。

　　【胡慧建：】谢谢这位先生提了非常好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我们经常要面对的一个问题，我一直在强调，找虎不能因为找虎而找虎，像是镇坪也好，还有神农架的野人也好，如果说是历史一直延续下来的都有的事件，历史上有，现在镇坪出现一两只虎，我们应该去找它，首先就是提高社会保护的意识，还有找老虎的关键，是想说明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们不去找它，我们就不能够知道…，因为环境的发展是有一个过程的，如果我们不能看到现在虎的情况，就很难知道过去，更无法知道将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还有一点，虎的存在，像是华南虎这样的情况，在整个中国特别是在国际上争论有没有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个体，都是值得去寻找的，这是为了给大家一个说明，通过这个说明，我们可以阐述出其他更多的问题，就是我刚才说的，过去、现在、未来。

　　也不排除一种可能，比如说野人，或者是镇坪的华南虎，可以带来其他方面的效应，我想在镇坪或者是神农架都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有一种为了旅游制造新生物的可能，或者历史上会有，我们现在可以发现个体，也必须要去做，这种回答刚才我所说的，说明过去、现在、未来的问题。我是这么认为的。

　　【现场提问2：】胡博士，我有四个问题。

　　第一，你说老虎可能起源不是在中国，不是在东亚，你的证据是什么，为什么老虎是源于东南亚的？

　　第二，老虎的繁育，93年开始动物园里繁殖的老虎已经出现不是纯种，在野外会不会存在华南虎或者印支虎自然杂交而解决基因库少的问题？

　　第三，中国存在其他大型猫科动物，它们可能的毛发，或者是爪痕都很类似，怎么区分大型猫科动物和华南虎的区别？

　　第四，野放的问题，一家基金将华南虎送到南非做野外训练，可是由于中国的栖息地已经很少了，野化训练得到的结果对中国有用吗？不可能再将我们的华南虎放回大自然吧，因为我们的保护区做不到。

　　【胡慧建：】我有几个方面的证据。现在在中国我们做了很多动物起源的研究，包括猫、狗、人类等等，还有很多鸟类方面的，哺乳动物，特别是鹿科等。现在有一条金黄路线，就是从东南亚，甚至更靠西边，是沿着东南亚通过喜马拉雅山，沿着东边扩过来，蝴蝶、鸟类、鹿科、灵长类动物都有这样的一条路线。现代动物我们叫它是现生动物，跟原来更早期的时候，比如说猛犸象等的起源是不一样的，现在很多的证据是有这样的一条路线，沿着青藏高原的边一直扩展过来。

　　现在国内也在开始，包括国际上也在做猫科动物的进化，几乎把每一种能够收集到的物种都做了，虎是一个重点在做。有人认为，华南虎和孟加拉虎的血缘非常近，甚至不能够把华南虎定义为一个独立亚种，反而是四川、贵州，这个地方的虎认为是独立虎，才是真正的中国虎。

　　就刚才我所说的，华南虎现在从分支上，分出一个云贵川系，还有所谓的华南地区的系，反过来可以回答你关于动物园的问题，实际上云贵川这里因为交通的问题、经济的问题，华南虎动物园的个体很少有新的虎进来，所以没有办法跟别的有杂交的情况。但是在北京、上海、广州，包括武汉，这是经济发达的地方，有很多虎进来，每一个虎都有东北虎、华南虎、孟加拉虎，甚至还有印支虎。九十年代之前动物园是没有谱系的概念，这只虎是谁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了让老虎生育，就会把两只有生育能力的虎放在一起，现在你可以看到的，虎的外型，特别是虎的纹路，能够找到非常纯种的，跟我刚才提供的照片一致的，非常少。如果动物园里的华南虎真的不能够再繁衍，采取的策略不妨是跟别的虎杂交，起码基因可以保留下来，一定的时候也可以重新纯化出来，这在技术上是可以做到的。

　　中国，特别是华南地区的大型猫科动物，有豹、云豹，金猫，这几种猫科动物里很多地方都称之为虎，但是也有分叫法，虎豹、豹虎，叫法不一样。金猫很少上大山，一般是在缓坡，金猫很少抓到野猪等大型的动物，只能抓幼仔。云豹和金钱豹可以抓到，但是往往是以兔等为主。虎就不一样，虎是以野猪等为主。还有大小，老虎的脚印大小一般是在9-12厘米，甚至15厘米，金钱豹一般是6到9厘米，云豹是6到7，金猫4到6。还有虎的挂爪很特殊，实际上金钱豹，包括云豹有挂爪，非常弱，不可能力透石头。金钱豹因为经常上树，更愿意在树上做一些记号。还有毛发，所有动物的毛发，包括人的毛发，有个体和种族的差异，可以在电子显微镜上看到，把上面的那层油脂去掉，在电子显微镜上看，每一个动物的毛发实际上有很多的鳞片型结构，很多形状，千奇百怪，这是微观里非常重要的物种的识别。

　　豹子跟虎是不一样的，这是由于食物的构成不一样导致的，会有不同的鳞片形状。还有采取光的技术，激光或者紫外光技术，打到毛发上的反光效果也是不一样的，不同的动物、不同的个体都是不一样的，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很重要的一点，需要一个背景。

　　【现场提问3：】谭记者，我一直关注这个新闻，我现在感觉到虎简直就是一个道具，现在我们是假设“周老虎”是假老虎，那么涉及到两个问题，个体上涉及到诚信的问题，除了个体之外，后面还有一个制度的问题，作假的动机是什么。请问在新闻背后，人文的意义是什么，可以给我们分析一下吗？

　　【谭记者：】人文方面的意义还真难分析。作假的动机，我们在镇坪的调查，可以发现当地并不是真正的希望搞好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对镇坪县林业局野生动物管理站站长的保护可以看到，当地也有一些一级野生保护动物，是有一些保护的，还有养殖场，还没有到濒临灭绝的情况，也没有投入，当地并不是真正的想做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他们只是想借华南虎这样的名头，打一个广告，成为当地重要的响亮名片，打旅游的牌。周正龙个人来说，想要钱了，这是很明显的了。

　　【现场提问4：】胡博士，国内对大型猫科动物的保护，中国存在的东北虎、华南虎，以及已经灭亡的里海虎，国际上是否重视过？而且如果国际重视，是否可以对保护华南虎带来有利的方面？整个中国，我们对其他的野生动物保护力度真的很不够，怎样做才能把这些工作的力度提高一些？

　　【胡慧建：】谢谢。在国际上对大熊猫的保护，应该说是做的最好的，实际上得益于国外的一个组织，WWF，世界自然基金会。大熊猫它有一个非常好的地方，就是跟人类的亲近感，同时成为我国很重要的政治动物，保护一直是非常受关注和重视的，也是因为全球人的喜爱，也是很容易筹到资金，这一点非常关键，现在成为全球保护的一个旗舰物种，很多保护工作以它为中心，然后扩散开来。世界自然基金会在其中也在努力的运作。

　　实际上这一块保护的资金来源于社会，主力并不是在国家，大熊猫的保护，世界自然基金会资金的获得并不是来自于政府，而是社会的捐助。这一点非常重要，给我们的启发也是很重要的。猫科动物的保护，大家可以看到，包括国家地理等片子里，经常可以看到狮子出现，南美洲主要是美洲豹和美洲狮，现在我们关注亚洲，有西伯利亚虎，还有孟加拉虎、印支虎，唯独没有关心华南虎，我们说是关注没有关心，我们在02年的数据，国家完成报告之后，有一个人在国际上下了一个非常重的结论，他说中国已经没有野生的中国虎了，而且随之带来的文化将要消失。因为他是专门在苏门答腊研究虎的，找了三年才找到，总共花了三百万美金，他这个结论，因为他在02年是国家请他来做我们虎的调查研究的专家，他在一些地方放了一些红外相机，所以他的说服力是非常强的，所以国际上采信他的说法。现在国际上对华南虎只是关注，认为你没有虎了，我就没有保护的必要。这就是我们依靠国际力量的悲哀，中国人在保护动物方面，没有自己的说话权，因为没有依靠自己的力量。

　　再一个，我们现在从科研机构也好，包括保护组织也好，更多是依靠政府，一旦提到研究就是政府没有钱，政府的支持不够。这几年我们

中国经济的实力，储蓄额是达到八万亿，现在可能是十万亿了，而且现在很多省是富可敌国的，也是报纸说出来的，但是我们在保护方面，社会上流动资金不到20亿，而美国每年在保护上的资金流动，大概是他们国民总产值的1%到2%，大概是二千亿到四千亿的美金。刚才我们说到大熊猫保护，有很多组织的钱，并不是政府的钱，而是社会力量的综合。社会的参与性，还有社会的民间组织如何真正跟社会力量结合，富了之后该干一些什么，这可能是非常值得考虑的问题，就象当时农村包围城市，我们要依靠人民群众等，实际上我们应该提出民间包围政府，我们的力量在民间，而不应该指望政府，政府要做的事是组织者，并不是一个资助者，我们的力量应该来自于民间，我们不能指望政府、不能依赖政府，政府有它的职责，我们所有的工作应该是在民间，因为这是跟大家的利益密切相关。

　　【现场提问5：】首先很感谢胡博士和谭记者的精彩报告。

　　前几天我在南方都市报看到发现蟒蛇的报道，价值一百万，媒体这样的用语，会不会考虑到对保护动物工作带来负面的影响呢？谢谢。

　　【谭记者：】如果它价值一百万，难道能不说这个事吗？

　　【胡慧建：】曾经最贵的是七十万，还没有出国之前。每过一个时期，就是乘2，是这样的价值。但是我觉得报道上，确实不应该用这些价值，去年的报道后，我们与广州日报也是交涉过，把价值打出来是很严重的问题。新闻也是有它的需要，但是在需要的时候也要考虑保护的重要性。

　　【现场提问6：】我不太懂老虎，孩子比较感兴趣，说要来听华南虎。广州的动物园有很多白老虎，而且繁育的特别好，我们也去看过，养的很好，不知道白老虎是不是华南虎？如果非常容易繁殖，我们可以不可以放虎归山，把华南虎这个物种保护下来？从您的讲座中可以听出来，虎现在之所以越来越少，是因为城市的扩大、人口的增多、气候的变化，我们知道有虎在那儿，我们拼命的去保护它，是不是真正可以达到让这个物种存在下去的问题？现在很多物种在不断的消失，单靠人类的保护是不是真的就可能有根本的改变，如果这个虎没有了，确实是灭绝了，那这样的情况下对我们的生活、对我们的环境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大的影响呢？谢谢。

　　【胡慧建：】白老虎，如果从生物学的意义来说，可能白老虎不是很健康的物种，相当于人类白化病的效果。但是因为白色，引起很多人的遐想，而且有美学价值，动物园是为了迎合公众的心理做的工作。白老虎的生存力不强，而且特别怕光。

　　【主持人：】白色在野外捕猎也不容易。

　　【胡慧建：】如果是自己变白的，华南虎在冬天会换毛，这是正常的。但是动物园做的，都是迎合公众的需要，并不是健康的个体。

　　【主持人：】白虎是国外引进的吗？

　　【胡慧建：】利用隐性基因做出来的。

　　而且可以告诉大家，现在看到的所有白虎，都不是华南虎，应该是孟加拉虎，孟加拉虎的个体特别多，也比较容易养殖，可以利用一些技术，将隐性基因表现出来。

　　我们现在看到虎容易繁殖，应该是孟加拉虎，真正的华南虎很难繁殖，但是在苏州动物园有一个人突破了这一关，说是把华南虎成功的人工养殖了，并且可以成功的进行人工的繁殖等。但是我想说，这个成功也是建立在非常大的难度上的成功，而且成功率不高，幼仔可以存活的，大概是50%左右，这是不容乐观的数据。另外猫科动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学习的本能，猫科动物为什么这么聪明，就是因为学习，包括狮子，所有的捕食技能都是靠跟自己的母亲在一起，不断的学习出来。如果我们要野化一只老虎，必须要学习野外捕捉技能，就是说要告诉它怎么应对各种问题，怎么识别自己的食物，怎么靠近自己的食物，怎么给食物致命一击，这些是学习出来的，并不是天生的。在受伤的情况下，怎么找到草药，老虎会在野外找到治病的草药，这些都是学习的。如果没有这些野外的学习，只能靠天生的反应慢慢的驯化，或者是靠驯化师来教它。

　　虎的野化是非常复杂的过程，也是很艰难的过程，现在在南非的虎，确实驯化到能够捕捉到当地的野牛，而且很快的可以给野牛致命一击，但是我刚才说了，在非洲的虎这样训练了，回来还要重新再进行训练，为什么？因为在草原上它靠视力寻找食物就可以了，不需要任何的嗅觉。而且接近动物非常容易，因为食物群是集团，靠近食物时并不是很警惕，因为是大群体，只要身体很健壮根本不会很警惕。但是森林里不一样，森林里可视度非常低，视力要比草原的要求高，而且很关键的是靠嗅觉，而且往往是一对一，找到食物就要尽快的出击，捕捉食物，而在非洲草原就不是这样。还有两地的植被不一样，尽管训练到这个程度，我相信这样的老虎还是不会找草药吃，到这里来善于打游击战的人是不善于打集团军作战的，道理是一样的，虎回来会发现一个问题，可能找不到吃的东西，因为找不到他想象的成群成群的食物。

　　野放有没有可能性？我觉得现在外面还是有老虎生存的条件，特别是一些地方野猪的数量在增加，会不会跟人产生冲突，我相信还是会有的，这一点就要考虑当地人的生存问题，还要考虑到甚至不惜将人迁出来。意义在哪里呢？我们对华南虎的意义不是我们来拯救它，而是通过它看到我们自己，将来我们的环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才是关键。

　　【主持人：】感谢胡博士。

　　【现场提问7：】老猎人有非常精妙的打虎技巧，如果这样的技巧保存下来，会不会对后继的保护产生负面影响？现在很多发现华南虎的地方，通过媒体的报道，大家都知道了，会不会造成一些盗猎分子，很明确的根据这个导向去找，而且利用刚才说的那些知识去找，对老虎保护产生负面效应。另外，熊猫现在是不是已经解决了濒危的问题，能不能把保护的资金转移到华南虎的保护上，业内有没有这样的探讨？谢谢。

　　【胡慧建：】第一个问题，这些文化保存下来，关键是对虎知识的保存，由此产生对打虎也好，还有其他草原的利用也好，肯定有很多的知识在里面，这样的保存是很关键的。我们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这样的方法我们更多是利用对虎的知识，还有对草药的利用。这些好的知识里，比如说这些打虎的方法，现在实际上已经没有必要了，现在老猎人都是使用枪了。我相信这些知识出来，对盗猎者绝对是如获至宝，就像一把双刃剑。我们在做这些报道的时候，都是刻意的隐去这些地名，很多时候报道是没有具体的地方。而且确实发生过，因为报道导致一些物种受到影响，包括去年我们在平远找到鸳鸯，找到二三十只，报道出来之后，结果那个水库到处都是找鸳鸯的人。

　　熊猫的保护资金没有可能转移到华南虎保护上，熊猫的保护是中国政府极力去做的，政治方面的需要或者其他方面的需要等等。还有就是世界自然基金，因为这个基金的生存和发展都是依靠对大熊猫的保护，我们不能指望把熊猫上的钱拿出来。最重要是给人们信心，依靠社会的力量，我们自己能够找出这里面资金的来源，这才是关键，我们要有创新性的思路来考虑这些问题。

　　【主持人：】非常感谢大家的参与。今天的论坛就到这里结束了。

　　下个星期我们继续在这里相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