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海城尾矿库溃堤致13人死亡3人失踪

　　11月25日5点50分，辽宁省海城市甘泉镇鼎洋矿业公司的一个尾矿库发生溃堤事件，300米长的坝体出现30米的缺口，大约15万立方米的泥水冲向下游的村庄。截至12月1日，受灾最严重的向阳寨13人死亡，还有3人失踪，受伤的38人已陆续出院。向阳寨有33间房屋被冲毁，60户受灾。下游的蔡家村有100多户村民遭受不同程度的打击。

　　◎王墨馥

　　一场噩梦

　　“别处电都通了，咱这儿的电都给他们用了。”一位蔡家村的大婶指着旁边泥塘里的几台抽泥机对记者说。在泥塘的南边，本应该是路的地方，现在都是泥浆，一台挖掘机在工作，从一堆堆烂泥和柴火里寻找失踪者。“还有3个人没找到，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

　　11月25日那天，因儿子娶媳妇，她起得很早到外面抱柴火做饭。“听到树咔嚓咔嚓地都折了，柴火垛子顺流就往下跑，泥流带着呼呼的风声就下来了。”她跑进屋叫起家人和来参加婚礼的亲戚，用家里的农用车把大家带到岗子上去。走的时候，水刚到家门前河沟的河沿，到了岗子上“回头一瞅，水就上大地了”。家里18亩地收成的玉米都被冲走，儿子的婚礼也被破坏了。但比起她住在上游向阳寨的叔伯妹妹，她是幸运的。“她早上起来出去倒灰，就被冲走了，”根本来不及跑，“30日才找到她，都泡胖了”。

　　“我亲眼看着在那找到12具尸体了。”住在蔡家村东边的村民马大叔指着家门前一片积满淤泥的大地说，“找出来的一个个溜光，身上全是泥”。蔡家村东边是村里地势最低的，跟地势较高的西边能有两米多的高度差。西边的水刚进院，东边的房子几乎就被没了。马大叔家里墙上留下的水线和房顶只有一块

瓷砖的距离，大概20多厘米。从上游向阳寨冲下来的村民，很多被冲到了马大叔家南边宽阔的地里。马大叔带着妻子和儿子趴在屋顶的吊棚里，躲过了一劫。

　　马大叔的邻居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不到两岁的小孩。“水一过来，苞米垛子呜地一下子，旋空就起来了。”小伙子以为是山洪，“一看天瓦晴，心想完了，坝开了，我就往墙上蹦。”他爬上房梁，接过站在炕上的妻子递给他的孩子，再去拉妻子时候，“水已经没脖了”。他指着被捅开的房瓦对记者说:“好在水没再往上涨，要不在房顶上都得没命。”

　　72岁的王老太太也是马大叔的邻居。出事那天，王老太太带着二孙女在一个屋，旁边屋住着她的大孙女一家三口。早上她二孙女听到动静，往窗外看，跟奶奶说涨水了，然后赶快下地去拽着门，不让水进来。“我也赶紧下地，急忙蹬了条棉裤，还没穿好。”王老太太说。她跑去跟孙女一起拽着门，但是屋子另一边窗户“哗啦”一下被拱开了，泥水涌到屋里。孙女看到水太多就松开了门，爬上了门边的锅台，把奶奶往上拉。“这时候水就把我漂起来了。”王老太太蹬不到锅台，她说她一手拉着门框，慌乱蹬脚，蹬到锅台边墙上，身体就横躺在水上了。家里的电视机漂过来，就漂在脑袋下面，“我一手拉着门框，一手拉着电视垫着头，电视还忽悠忽悠的，耳朵灌一下子泥汤子，还喝了两口汤子”。

　　据马大叔讲，大水从进屋到退下去，大概是40多分钟。

　　水退下去后，王老太太听到大孙女在房上喊她们。当时王老太太的大儿子在后街的房子里，地势比较高，从那边往这边的房子看，“就露不点尖”。“我寻思着我妈不能有了。”她大儿子说。

　　早上5点多，正是大多数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幸亏人都没在外面，要不死得会更多”。马大叔说，“也幸亏那天是周六，5点多，正是平时孩子去上学的点”。

　　鼎洋矿业公司和周围的村庄

　　辽宁省海城市甘泉镇的鼎洋矿业公司是西洋集团下属的一个企业，西洋集团是鞍山市海城市最大的民营企业。2004年，鼎洋矿业公司成立，位于海城市甘泉镇工业区，每年生产铁精粉500万吨。

铁矿石经过选矿之后剩下的尾矿，还有清洗铁矿石用的大量水，都储存在尾矿库里。鼎洋矿业公司陆续建了5个尾矿库，溃堤的这个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

　　5个库围着一个山头而建，第一个库建在北边，然后沿逆时针方向，自北向西再向南，围着半山腰圈了半圈。第5个库今年5月才建好。5个尾矿库的总容积达到80万立方米左右，第5个库的容积是36万立方米。

　　山的北面有个于家沟村，今年开春时，2号和3号库有些渗漏，一些村民的房子被泡了，但因为不是溃堤，而且也没有人员伤亡，所以赔偿之后大家也没放在心上。

　　这次溃堤，有15万立方米的矿泥从山上冲下了南面的村庄。今年5月，第5个大坝建好后，大坝南二三百米处那个村庄的村民经常去找公司，觉得不安全。后来在政府干预下，公司出钱将这个有着20多户人家的村子搬迁了，迁到甘泉镇政府附近一个楼里，打算明年搬迁向阳寨。这些村民迁走两个多月，大坝就垮了。300多米长的坝体拉出30米的缺口，洪水和泥石流沿决口前方向南冲出两三公里，在向阳寨和蔡家村地势低洼的地带流淌出几十米宽的泥河，冲毁了向阳寨33间房屋，到下游蔡家村时候，水的力量减弱，才没有房屋倒塌。“从上游冲下来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在海城市中心医院，一个向阳寨的受伤村民说，他每天上班经过那个土坝都提心吊胆。他略懂建筑，他说那个土坝没压实，是不安全的。调查组专家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坝的土质疏松。一个矿厂的厂长带着厂里的工程师到事故现场说，“库里装了太多水了，土不能总用水泡着”。当地的安监局也质疑大坝在施工时候擅自加高了坝体，违背了设计原则。但是最终的事故结论现在还没出来。不过这个大坝的选址是存在明显问题的，离居民点太近。

　　公司对周围村庄的影响从建厂就一直不断。山南四五个村子的路是村民集资修的土道，每人100多元。拉铁矿的卡车大载重量，村里的路都被压坏了，村民去找公司理论，“被一顿好打，那些人扔下医药费，让我们不要再去找事”。

　　在村民中普遍流行这样的说法，垮掉的大坝在头一天晚上23点就有渗水情况，公司的一些工人想采取补救措施，但还是没能阻止溃堤。

　　事故发生后

　　向阳寨西边的村口，有一些民警把守着，一般车辆不能进去，“小客车都不通这边了”。

　　除了地势较高的村小学和几户人家外，村里到处都能看到黑褐色泥浆的痕迹，泥里还混杂了一些粪便，有的路段撒了消毒粉，空气里混合着臭味和消毒粉的刺鼻味道。村里各处分散着挖掘机和推土机。记者12月1日再进到村子里，向阳寨主要的路面已经铺上了石子。

　　村里来往的人很多，但多数不是村民。鞍山市和海城市出动了400名警力，100辆警车。比警察更多的是抢险救灾的部队，陆续调派了1000多抢险救灾官兵到村里，穿着水靴，拿着长杆在一个个泥塘里搜索失踪人员。据统计，死亡和失踪的一共有16人，截至12月1日，还有3个失踪者没有找到。这16人，年纪最大的89岁，最小的只有5岁，岁数普遍偏大，10人是60岁以上，而且女的较多。

　　向阳寨地势最低的村中央几乎变成了平地，厚厚的泥浆里立着几处残留的墙壁。一个村民指着一处空地说:“这里以前也有房子。”事故发生后，每天都有很多村民聚集在有挖掘机作业的地方“卖呆”，看着找人，“谁现在都没心情收拾房子”。

　　河沟边的树倒了大半，被水冲下来的柴火和苞米秆子横七竖八茬在树中间，“要做饭就现过来捡柴火”。泥塘里埋着大堆大堆的苞米棒。“农民就靠着地里的收成过活。”马大叔站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屋里的泥水现在还能没过脚面，每一件家具上面都裹着泥，“今年的收成都冲走了，家里啥都没有了，倾家荡产”。邻居家的小伙子在一口大锅里洗毛衣，“都洗五六遍了”，水还是混的。他家后面，一户人家的烟囱冒出了烟，这家的老太太听说邻居家里被泥水冲得不像样的

摩托车丢了，就非要回家来住，怕家里丢东西，“正收拾炕呢”。

　　在鼎洋公司交给省安监局的报告里提到，11月25日中午打通了2号和3号库坝，启动全部排水设施进行2号库排水除险，水面下降了1.5米左右。坝体承压均衡，除险工作很顺利。但是为了确保安全，要将周围5个村子的2800多人全部转移。

　　26日中午，村里的喇叭通知村民撤离。“一家给500块钱，让我们自己想办法。”下午十五六点钟，鞍山到海城的大客车开进了村子运村民出去，在村口有警力把守，只准出不准进。到晚上18点多钟，连救援部队也都撤走了，这5个村子成了一片空村。27日下午，村民接到通知，可以回去了，但是回去后要注意鞭炮和信号弹的声音，听到后赶快撤离。“前天邻居家娶媳妇，放的炮仗，‘咻咻’地响，我以为是信号弹，吓得没踩鞋就跑出来了。”蔡家村的大婶说。她家里只有她留下看家，其余人都住在亲戚家，而她现在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等赔偿都结束了，我们就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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