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析中国女工非法移居法国意外死亡事件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13日11:08 南方周末
透析中国女工非法移居法国意外死亡事件
前往巴黎的家人在包裹刘春兰的骨灰

  一名中国下岗女工的意外死亡轰动了整个法国,并导致数月之久的新闻热潮。但是,悲剧并非仅仅发生在巴黎

  美丽城位于巴黎市区东北部,属于10、11、19和20区的交会地,各国移民和多元文化在其间混杂交错。以美丽城地铁站为中心,方圆几百米内遍布着花花绿绿的中文牌匾。据非正式统计,这里生活着4万多名华人。两个多月前,来自中国抚顺的51岁的非法移民刘春兰,为了躲避警察,在地铁站沿拉维烈特大道向北5分钟路程内的一栋五层临街住宅的窗下意外身亡。

  在法国,这一事件成为了最具轰动效应的新闻之一,刘春兰的悲剧被法国人普遍地与法国总统萨科齐的“残酷”的新移民政策联系在一起。萨科奇总统要求法国警方每年遣送25000名非法移民。

  不过,悲剧并非只发生在巴黎。11月17日,刘春兰的骨灰被装在一个蓝色袋子蒙着的罐子里启程回国。两天后,在抚顺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中,骨灰回到家乡,并最终入葬城郊的金山息园公墓。此时的抚顺,对于刘春兰所熟悉的下岗工人们来说,仍然是一个困境中的城市。

  巴黎华人社团“汇集协会”资助刘春兰的家人前往巴黎料理后事,他们在一份公报中解释:“刘春兰离乡背井的梦想和理由是为她25岁的独生子张宇虓提供更好的生活,首先想给他提供一间公寓以便让他能够结婚。”

  “饥荒全部还上了”

  事情发生在9月20日下午3点多,当时房客李萍刚刚回到41号单元。这里有门禁但没有密码,推门可入,72家房客中至少有11家住的都是中国人。不长的过道昏暗狭小,边上摆着几个垃圾桶。绕着蜿蜒的楼梯爬上二楼,正对面有一扇深红色的房门,透过昏黄的灯光,依稀可见门上油漆掉落后的斑驳痕迹。

  在门后,“房东”聂文奎正在给自己剪头发。聂文奎跟刘春兰是老乡,都是辽宁省抚顺市人。在这里,“房东”的意思是最先租下这处公寓的人,然后他又把房子按铺转租给后来人。

  李萍是昨天晚上才搬到这间屋子搭铺的,正在因为她的一个没有证件的朋友被警察带走而忧心忡忡。“你吃点东西吧,别上火。”同屋的刘春兰劝慰李萍,给她端来自己炒的豆角和米饭。

  这一天是李萍第一次跟刘春兰聊天。两人于是拉拉家常。今年五十多岁的李萍从沈阳过来,在巴黎“看病居留”,已经待了一年多。

  有人在敲门。聂文奎过去开门。李萍听见来人在门口用法语隐约说道:“警察……护照……警察局……朋友……明天……”她面朝门口坐在桌子旁,看见聂文奎与两个法国便衣警察在聊什么。

  刘春兰基本不懂法语,但听出了是“玻利丝”(法语“警察”的谐音),滋溜一下钻进了厨房。

  事后,她的三姐刘冬兰回忆起刘春兰打电话时说过,她怕警察:“她跟我说,在这里挺害怕警察的,要是给警察知道的话,就要被送回国了。我当时就说,你要是被送回来就回来呗,在外面也不容易,咱就当旅游一次回来好了。她说,她出国欠了7万多块钱,回来的话找什么工作来还清啊?身体再不好,也得做下来。”在电话中,刘春兰不止一次对家人说起她看到的非法移民被抓的情景。

  事发当时,李萍亦起身去上厕所。过了一会儿,听到了警察下楼时“咚咚”的声音,聂文奎说警察走了。李萍就朝厨房喊了一声,“警察走了,你出来吧。”可是没人答应。李萍走进厨房,不料厨房没人,窗户是开着的。李萍探头出去,看到许多人围在下面,她一露头,下面的人就都往上看。她赶紧朝聂文奎喊:“坏了,出大事了!她跳下去了!”聂文奎说:“事情大了!”

  片刻之前,楼下家居用品店里的突尼斯大妈正站在店门口,看见刘春兰从二楼的窗户里先把拖鞋扔到楼下,然后赤脚踏到窗外。“当时她走在我店铺的雨搭上。晃了几下,就一脚滑了下去,头部朝下重重地摔到地面。我冲上去抱着她喊:‘太太,你没事吧?’她努力挣扎着半睁了一下眼睛,应了一声便不省人事了。”两名法国便衣警察正好走到楼下,看到躺在地上的刘春兰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刘春兰已经伤重昏迷,被紧急送到了乔治·蓬皮杜

医院

  事实上,刘春兰根本不需要逃跑,两位法国警察的任务并非逮捕任何非法移民。

  他们事后解释,当日前去该住处的目的是给“房东”聂文奎送一张法院传票。在塞纳·马恩省莫城,有人控告了聂文奎。原告也是一名中国非法移民,被抓到拘留中心后,警方到他所居住的搭铺取他的皮箱,而后这名非法移民报告说,皮箱内的重要物品不翼而飞,怀疑是被一起搭铺的聂文奎偷盗。

  仅仅在一周之前,远在抚顺的张宇虓还接到了来自母亲刘春兰的充满兴奋和喜悦之情的电话:“出国的饥荒(债务)已经全部还上了,从今天起,就可以挣钱给你买房子了。”另外她还说,“我已经攒了一些钱,改天给你寄回去。”然而,一个星期后的9月26日,噩耗就从法国大使馆传来。

  作为昔日的产业工人和“技术革新能手”,如今的下岗女工和非法移民,刘春兰死于在巴黎入院的第二天夜里。

  赖活着,还是赌一把?

  出国的念头在刘春兰头脑里酝酿了多久,她的家人并不清楚。她几乎没跟人商量,就独自凑齐了出国费用并办理好了所有的出国手续。7万块钱的出国费用对这个一贫如洗的三口之家是一笔天文数字,刘春兰动员身边的亲戚和朋友,花了半年时间筹上这笔钱。2004年10月,刘春兰怀揣着一本旅游护照,也带着7万元钱的债务,只身一人远走法国巴黎。那天她走得有点儿悲凉,没有一个亲人替她送行。儿子要送,被她劝阻了,而她与丈夫的感情近年来又一直不睦。

  在张宇虓看来,父母之间是“正常感情”。刘冬兰则说,妹妹和妹夫感情“一般”,要不是有儿子,估计早离了。

  初到法国,刘春兰在美丽城街区警察局下属的救济所过夜。后经中介介绍,刘春兰在巴黎北郊塞纳圣丹尼省的维勒班特市找到了一处住处。旅游签证快到期的时候,刘春兰向行政当局递交了避难申请。这个决定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赌博。她的目的非常明确:为儿子挣钱。

  张宇虓自初中毕业就开始打工,直到25岁还没谈过对象。刘春兰赚钱给儿子买房的目的是让他娶媳妇。

  2003年,刘春兰的丈夫张百良下岗了,原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张百良是抚顺市木器厂一名普通职工,这家木器厂可以追溯到民国时代,前身是一家棺材铺。张百良的父亲、张百良和他的弟弟都用了将近半生的时间服务于此。张百良也曾有过骄傲:他是厂子里的技术骨干、“先进工作者”。

  在木器厂工作了30年的张百良,第一次独自面对社会。对他来说,失业后的再就业培训、政府的生活补贴,从来都仅仅是出现在政府的工作报告里。

  同样的厄运,此前8年就曾在这个普通的家庭出现过一次。1995年,刘春兰从抚顺市服装二厂下岗了。她是最早感受到市场经济残酷的那一批人,而服装和纺织业则是这个城市里最早经受市场经济考验的行业。刘春兰好强、有主见,也曾有过自己的荣誉:连续几年被评为这家企业的“技术革新能手”。

  自谋出路的刘春兰第一次体会到社会竞争的残酷。四十多岁几乎是一个毫无竞争力的年纪,她替缝纫店做过针线活,一个月能挣四五百块钱,随着年龄的增长,视力下降,只能干类似护理老人、饭店洗碗的工作,收入日减,最少的时候只有一百多块。

  张百良的失业让这个家庭彻底没有了希望。他常年在木器厂工作,腰落下了毛病,干不了重的体力活,下岗后只能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卖水果,一天干10个小时,碰上好运气能挣十几块钱。

  贫困的接力棒开始向下一代传替。由于家庭贫困,自从17岁初中毕业,张宇虓就进入了社会。8年间,他做过服务员、网管、

宠物店职员,工资最高时也不过每月600元。刘春兰认为张宇虓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为了给儿子一个体面的婚礼,刘春兰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出国。赖活着还是赌一把?三姐刘冬兰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孩子是个闺女,她也会出国,在抚顺根本看不到解决生活困难的希望。

  尽管刘春兰干的是巴黎最底层的工作,收入却是她的姐姐不敢想象的。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刘春兰还清了全部的7万多债务,每年两三万人民币的结余,让远在抚顺的家庭看到了希望。

  许多初到法国的非法移民都会申请难民资格,初次申请往往容易获得三四个月甚至一年的认可,每个月大概能拿三百多欧元资助,并可以享受医疗保险。但到了2005年1月份,刘春兰的难民资格申请被拒绝,从此变成了真正的非法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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