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利出逃，像“易先生”般狂奔

　　■ 朱子庆

　　·1·“颜回真是懂得声音的人”

　　有一种敏感叫“职业敏感”，大抵职业敏感，都要在执业中养成吧。这种敏感很有用，因而也很重要。也有的人不必执业养成，他天生就敏感。这种人当然做任何职业都容易上手，人们称道的“聪敏”，就是指的这一类人吧。颜回闻一知十，当然就是这样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其中之出类拔萃者！

　　《孔子家语》就记载，孔子周游列国，在卫国的时候，一天早上刚起床，听到附近有人在哭，哭得很悲伤。孔子便问颜回，“你觉得这个人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呢？”颜回说，“我猜这不仅是死别的伤心，还有生离的哀痛。”“怎么说呢？”“我听过桓山上的一种鸟，这种鸟一次生四只小鸟，等小鸟羽毛长成，就要各自飞到远处去筑巢，母鸟很悲伤，叫出来的声音就很像这哭声，似乎是一分开就永远不得相见了。我是这么猜的。”孔子派人一查，果然，哭者一因父亲过世，二因家贫，卖儿葬父，哭时正是伤别离……

　　孔子说：“颜回真是懂得声音的人。”

　　在孔子门生中，颜回秉赋奇高，品德又好，可惜贫病早亡。

　　·2·《色，戒》，阿易的“职业敏感”

　　懂得声音很重要呢。世界以表象呈现给世人，声音亦一表象，所谓“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不懂得听和辨，一个人将如盲似瞽，不要说获得什么啦，丢命都有可能呢！

　　最近李安大导的《色，戒》，热映并为人热议。片中有一个镜头给我印象极深，就是在临近结尾处，易先生陪其情妇去看钻戒。钻戒美轮美奂，使美女卧底麦太太情动于衷，对易生了不忍之心——她的同党已四面埋伏，周一就是这大汉奸的末日；她低声吐出两个字：“你走。”老易起初未听清，当他听清之后，拔腿狂奔下楼，冲出大门，一个鱼跃就扑进坐轿，绝尘而去。那是何等的敏感和神速！

　　易先生在整个片子中都表现得老成持重，从未露出过一个笑脸，从未显示过一回轻捷——以致我觉得这个角色都把梁朝伟演老了。这使得老易唯一的奔逃，来得特别炫——反差太大啦！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当真是特工本色！我想那些“伏兵”，因为猝不及防，肯定拔枪都来不及啦！这个生动细节内容很多，它使我们知道什么叫“职业敏感”。极低声的两个字竟激起那么大动静，不啻是平地一声雷；完全是用场景说话，用细节塑造人物，李安太会拍戏啦。

　　·3·“假作真时真亦假”

　　既然说到《色，戒》，索性多聊几句。这戏引起很大争议，集中焦点有二：其一是“美化汉奸”说；其二是性虐待导致钟情——不真实。

　　我倒不这么以为。

　　脸谱化的反面人物我们看得太多啦，于是形成概念，觉得坏蛋就应该是那样的。“美化”亦即不真实，此说充分印证了《红楼梦》的这句诗：“假作真时真亦假。”执此说者也不动动脑子，如果那些人尖嘴猴腮，里外全坏，他们何以能生存，甚至会在一个时期倾倒众生，统治世界——例如希特勒、戈培尔？

　　我看《色，戒》时就联想到了戈培尔，他们都是“问题人物”，都是部长，而且也都个子不高，都是情场高手。世人因政见不同而党同伐异，其实，各种信念阵营里，都有精英分子、杰出人物。乐于看脸谱化人物的观众，必将受到现实的惩罚——浅薄的文艺青年嘛！“麦太太”王佳芝就是一例。

　　至于性虐待能否导致钟情，这就难说啦。常情难以容受的，在特定时空中就很可能变得自然。也许老易本就有性虐待倾向，但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长期的恐怖和压抑使人性略有变态。老易无日不生活在被猎杀的恐怖中；而得以幽会佳人，亦在动情而搁置多年之后。我当时在脑海闪过“报复”二字，他的行为绝对是一种“宣泄”！这才是艺术，老易的性行为是角色化的。已经有两个近身的女卧底被识破啦！在危机四伏里，要他这老猎物温文而雅，像一个中产政客，难矣哉。而汤唯饰演的麦太太之被虐而钟情，我以为原因有二：首先，被捆起来暴打是很恐怖的，发生在一个女卧底身上尤其恐怖：“会不会被他识破啦？”而此后的性爱则构成巨大的补偿；其次，老易也当真柔情蜜意，用心很深。他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你见他说过什么“爱”、“想你”之类字眼吗！

　　·4·炒股，要懂得带利出逃

　　扯得远啦，看多了近年来张艺谋、陈凯歌的虚假大片，看《色，戒》恍如隔世，重又有了看故事片的感觉。这是用电影语言说话的影片。

　　最后，也许无需我过多饶舌，但凡是股民，都会对易先生的断然奔逃惺惺相惜，别有意会——不错，股市里的带利出逃，亦当如此！这也是一个股民应有的“职业敏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