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办黑龙江海林市公安局腐败系列案手记

　　不能忘却的记忆

　　——查办黑龙江海林市公安局腐败系列案手记

　　文—张洪军

　　不久前，整理案件管理档案，偶见“海林工作组”卷宗。打开卷宗，《中共牡丹江市委、牡丹江市人民政府对在查办海林市公安局系列案件中有关单位和人员的表彰决定》跃入眼帘，不禁令人回想起有幸参与此案的经历。

　　2000年12月20日—任务

　　2000年1月27日和9月17日，黑龙江省海林市连续发生两起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持枪持械报复伤害案件，造成二人重伤致残，在社会上造成恶劣影响。2000年9月23日和10月8日，海林市公安局侦破了这两起案件，抓获了主要犯罪嫌疑人。其中“1·27”雇凶伤害案件主犯系海林市公安局治安民警队队长赵长江。

　　2000年12月16日，时任黑龙江省纪委检查一室主任吕振平专程来到牡丹江市，转交了黑龙江省纪委书记张毅等领导同志就海林案件的批示。12月18日，牡丹江市委根据黑龙江省纪委领导的批示精神召开专门会议，明确提出，除了要继续深挖两起案件犯罪嫌疑人的余罪外，还要组织专门力量，加大力度，深查细究，坚决认真查处发生在海林市公安系统的其他违法犯罪问题。

　　为此，牡丹江市委决定组成由牡丹江市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刘兴胜为组长，牡丹江市纪委、政法委、公安局、检察院七名同志为成员的市委工作组，我有幸被牡丹江市纪委指定为工作组成员。

　　工作组进驻的当天，市、县两级公安、检察、纪检等机关40多名办案人员全部到位，统一食宿。

　　晚上，躺在床上，压力渐渐代替了开头的喜悦。自己虽说算个老纪检，但很多年没参战，案子应从哪入手……一夜的睡眠，被这些问题拆得七零八落。

　　2000年12月23日—谜团

　　在工作组进驻海林的当天，就接到群众的反映，说赵长江案发后，海林市公安局副局长许凤江表现反常，曾用望远镜观察赵长江被审情况，还指使他人先后3次从赵长江办公室拿走现金、存折、卷宗和其他物品，并让其亲属从自己的办公室向外转移物品。

　　许凤江曾是赵长江的科长，后来又是其主管副局长，众多迹象表明，许可能是赵的后台。为迅速查清问题，工作组进驻海林市当天晚上，适时对许凤江进行了隔离审查，第二天对其采取了“两规”措施。

　　12月23日晚,工作组分三路同时对许凤江的住宅、办公室、许凤江大哥许凤海的住宅进行搜查，但由于许早有准备，搜查结果很不理想，仅在许凤海家中立柜后面查获了两本海林市公安局治安科卷宗。　　

　　在强大攻势面前，许凤海的防线逐步被突破，承认两本卷宗是许凤江托其保管的，并交代了已转移出去的许凤江记事本和保险箱的下落，最后交待了为许凤江多次存取账款事实。在提取的保险箱中，查获了49.3万元的存折和许凤江重要记事本10本。

　　许凤江违法犯罪的证据确凿无误，可许凤江背后还有什么人？这些人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违法行为？

　　在案情分析会上，种种谜团让我和我的战友们产生了一种冲动，就像足球运动员在赛场边跃跃欲试的冲动。

　　2000年12月28日—眼晴

　　许凤江在“两规”期间，以患有心脏病为由要求住院治疗，并拒绝回答问题。而工作组则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调查工作，多方收集证据，以证据定案。我们先后从许凤江的笔记本整理出53个问题，核实了38个，调查了许凤江及亲属在牡丹江市、海林各银行的存款40笔，及时冻结了3笔，在内查外调中列出需重点核查的问题50多个，并确定了一两个问题重点突破。

　　在外跑了3天，太累了，回到驻地就想睡觉。可打开寝室的门，却看到同寝室的老孙床上摊着一堆材料。“回来了？”言笑中，老孙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异常醒目。我问：“眼睛怎么啦？”“嘿嘿，没睡好。”眼睛又回到案头的材料中。在狭窄的楼梯上我撞见了跑步前进的小董，匆忙招呼的一瞬间，“红眼睛”又在我的眼前一闪。拾级上楼，办公桌电脑前的小关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飞舞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投向我。知道为啥，但我还是问候了一句：“这几天很累啊？”他笑答：“还好，工作总是要做好的。”看似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落地有声。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不小心听到了老张给家人的电话：“我最近回不去，家里你就多操心了。

　　突然间，自己感到作为一名纪检干部特别光荣。

　　2001年1月21日—较量

　　2001年1月17日，工作组以涉嫌贪污拘留了许凤江，1月21日，又以涉嫌贪污、私藏枪支、徇私枉法等罪对他予以批捕。

　　许凤江被批捕后，工作组集中精干力量组成三个审讯组，根据事先制定好的审讯提纲，不间断地进行工作，造成强大攻势，彻底摧毁了许凤江的精神防线。

　　他交代：自1996年以来，利用职务之便，向特种行业大肆收受和索要所谓保护费、关照费，为其色情服务和赌博活动提供保护；利用女儿上学、出国、购买高档用品名义，向特种行业的业主和属下大肆索要钱财和收取实物；利用查办治安案件、一般伤害案件的权力，以取保候审、刑拘的名义，向当事人大肆索要和收取好处费；利用掌管治安科罚没款的权力，任意支取、贪占，视治安科罚没款为自家金库，个人家中所有花费均由治安科罚没款支出。正像许凤江本人讲的，这几年他的工资收入基本没动用过。　　

　　1998年，许凤江任局长助理后，为能顺利当上副局长，又大肆动用治安科罚没款，利用各种机会向局长韦忠学及其夫人肖金凤送礼，肖的饭店资金周转遇到困难，许凤江一次动用罚没款预付饭费2.5万元；赵长江案发后，许凤江预感要出事，在工作组进驻前，还动用罚没款2万元送给肖金凤，求韦、肖夫妇帮忙摆平。　

　　最终许凤江供认，几年来共贪污受贿69笔，金额达70万元。

　　2001年2月23日—大鱼

　　许凤江在交代自己犯罪问题的同时，也供认了海林市原公安局局长韦忠学及其妻肖金凤大量的经济犯罪线索。韦忠学和肖金凤这两条“大鱼”也随案件的进一步深入，逐渐浮出了水面。

　　韦忠学自1996年任海林市公安局局长以来，曾给公安局纪委和局办公室上交礼金40笔共38.2万元，营造了一个“廉洁局长”的假象。但背地里却在进人和人员变动时大肆收受所谓好处费；借其妻肖金凤的百货大楼、啤酒厂、饭店开业及公出、看病之机大收礼金；纵容其妻肖金凤插手公安局工作，大肆索贿和收受礼金。1999年8月，海林市电业局收缴了肖金凤的百货大楼、新鑫酒店欠交的电费12万元。第二天，肖金凤就指使许凤江去抓电业局有前科劣迹的人，闹得电业局人心惶惶。无奈，电业局领导请韦、肖夫妇吃了一顿饭，并当场将收的12万元电费退还才算了事。

　　肖金凤在海林市横行霸道和贪婪是出了名的，海林市人民送其一个绰号“肖太后”，靠着当公安局局长的丈夫，先后开办了新鑫大酒店，买下了海林百货大楼和海林市啤酒厂，成立了新鑫啤酒有限公司并任董事长，并堂而皇之地当上了海林市政协委员。为了扩大自产啤酒的销量，强行推销自产“威虎山”啤酒，对经营外地啤酒的商户采取黑社会式打砸手段，引起海林广大市民的不满。一度，海林市民以不喝“威虎山”啤酒来表示自己的愤慨。

　　2001年7月6日—收网

　　2001年7月6日，名噪一时的“肖太后”被批捕了。

　　1996年5月6日，为断绝二女儿和同学邢某的恋情，肖丧心病狂地花钱雇凶将邢某杀害。案件发生后，当地公安机关经初步调查，曾把肖金凤纳入视线。但因韦忠学在位以及种种条件限制，侦查工作就此搁浅。　

　　这次在调查海林市公安局系列案件中，在韦忠学夫妇经济犯罪问题基本查实以后，工作组根据市委的指示，将调查的重点及时转到其雇凶杀人问题上。在没有直接掌握肖金凤犯罪事实的情况下，工作组采取迂回战，进行秘密调查。

　　有道是天道酬勤，在这期间，肖金凤的胞弟肖三子因赌博、容留卖淫等问题被刑拘审查，肖三子为争取从宽处理让自己回家照顾生病的妻子，检举揭发了肖金凤雇凶杀人问题。

　　依据掌握的线索，工作组成员刘彦斌(时任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政委)亲率刑侦人员，周密部署，严密布控，先后将隐藏在林口县的杀人凶手唐玉才和逃到虎林市的凶手肖洪奎的母亲抓获，而后又在邯郸市布网，将凶手肖洪奎捕获，经突审掌握了肖金凤雇凶杀人铁证，终使“肖太后”伏法。

　　2002年8月30日—结局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市委召开海林案表彰大会，作为工作组成员之一，那感觉比抹了蜜还甜。　　

　　由市纪委牵头组成市委工作组，协调纪检、公安、检察、审判机关，经过半年时间的紧张工作，共破获杀人及各类重大刑事案件29起，查处各类违法违纪案件14起，总涉案人数41人，涉及公安干警和党政干部11人，收缴违法违纪款180余万元。

　　其中，海林市原公安局局长韦忠学利用职权收受贿赂20余万元，被开除党籍，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韦忠学妻子肖金凤利用韦忠学的影响，索贿受贿20余万元，雇凶杀人，肖金凤及两名凶手3人被判处死刑；原海林市公安局副局长许凤江徇私枉法、私藏枪支、爆炸以及经济犯罪30余万元，被开除党籍、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原海林市公安局治安民警队队长赵长江雇凶伤人、私藏枪支、贪污受贿，被开除党籍、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另有4名干警因爆炸、贪污、受贿被追究刑事责任，并给予党政纪处分，清除出公安队伍。海林公安局系列案件的查处，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