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主流社会希望搞好对华关系

　　见习记者 熊敏

　　专访福田对外政策学习会顾问中西宽：福田访华：日主流社会希望搞好对华关系

　　中西宽是福田首相的对外政策学习会的成员之一。45岁的中西宽目前是京都大学法学院国际政治专业教授，主要研究亚太地区的安全政策，日本的对外关系和日美安全关系。

　　他也是日本影响力最大的民间研究机构之一的PHP综合研究所成员。他参加的日本对华综合战略研究会在福田首相访华之前发布了《日本对华综合战略》，中西宽也是执笔人之一。

　　12月10日，福田首相利用休息日的时间与对外政策学习会进行了首次会见。

　　对外政策学习会是一个福田康夫亲自选人成立的非正式的外交顾问机构。学习会于12月上旬成立，每月将与福田首相会面一到两次，为福田提供更广泛的外交视野和外交意见。

　　学习会的11名成员是日本知名学者和前外交官。包括团长日本防卫大学校长五百旗头真、小泉首相的首席外交事务顾问冈本行夫、前日本银行行长Kyosuke Shinozawa，日中友好中心的副主席，前日本驻华大使谷野作太郎和东京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田中明彦和前日本驻联合国大使北冈伸一。

　　《21世纪》：对外政策学习会的任务是什么？

　　中西宽：这是一个非正式的顾问团，服务于福田首相。学习会的会长五百旗头真与福田首相本人有密切联系，他们大约是在福田做小泉纯一郎的秘书的时候就认识了。

　　学习会不定期进行非正式的讨论，与福田政府的人交换对日本外交方面的意见。我们的成员是日本学界和以前政界的要人，包括外交官。学习会成立之后，我们碰过一次头，但是我错过了那次会谈。以后会每月见面一到两次。

　　这个学习会的基本目的就是给福田首相和他的内阁一些意见，一些不是来自官方的像外交部之类，而是来自其他熟悉外交事务的人的声音。我们的任务是给福田提供更广泛的外交视角。

　　我们并不给出具体政策，但是力求扩展福田的视野并建立一些人脉。

　　日本首相历来有建立非正式顾问团的传统。这不是福田的发明。但是我们学习会的每个成员都是由福田选择的。福田决定人选体现了他的偏好和他想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建议。我猜五百旗头真先生应该在选人方面给了福田一些建议。

　　《21世纪》：在本月早些时候福田首相会见中国媒体驻日本工作人员时表示，中日关系的春天刚刚来。福田在让中日关系回暖方面做了哪些工作？福田的对话政策和小泉、安倍的政策有何不同？

　　中西宽：我还说不清楚福田的对华政策是怎样计划的。但是他明显想让自己区别于小泉和安倍。他想让日中关系从意识形态的对抗中走出来，转向更务实的问题上，比如解决东海气田争端或者推进双方在能源和环境上的合作。

　　他考虑到2008年6月将在日本举行G8峰会，因此采取了一些措施来增加中国在安全事务上的互信，比如中日双方国防部成员对话。

　　从大的方面来说，福田想一边发展与中国的务实外交关系，一边不放松与美国的安全伙伴关系，同时增强日本在世界政坛的分量。这次福田访华标志着中日关系向前推进一步，将更多的建立在政策层面，中日关系将更务实。

　　对于福田来说，他最关心两点：一是初步计划中的胡锦涛明年4月份访日。二是2008年7月份将在日本举行的G8峰会。到时候胡锦涛等多个快速发展的国家的领导人将会到场。另外他还关心北京奥运会。

　　《21世纪》：福田采取这样对华政策的原因是什么？

　　中西宽：有这么几个原因：首先，最重要的背景就是日本的商界、公众已经在过去6年的时间里看到，与中国在意识形态领域抗争，想解决比如历史问题等是很难的。口头上的对峙并无益于日本本国利益。

　　而同时，很显然的，中国已经逐渐成为世界经济和政治的重要部分。日本作为中国的近邻，为了保持日本在经济和政治世界舞台上的地位，必须和中国建立良好关系。当然也需要和美国建立良好关系。

　　我想福田首相去中国访问正是为了回应国内的这种声音。虽然日本国民对于日本应该如何看待中国崛起还有争议，我认为日本公众的意见主体和日本政界的主流正越来越强调要与中国搞好关系。

　　《21世纪》：你作为对外政策学习会的一员，给福田首相提了什么建议呢？

　　中西宽：我错过了学习会的第一次会议。我的意见大部分已经在PHP报告里面了。包括中美日间应该建立对话机制。

　　我不认为我的建议会马上实现，但是我认为这些是值得尝试的。日本可以建立一个中日美三国对话的机制，最好是常规性的，以便更好地讨论双边、三边甚至地区性的问题。

　　此其一。第二，我已经说过，日本政府要从意识形态抗争中走出来，要更务实的建立战略伙伴关系。这种伙伴关系体现在环境、文化、经济等多个领域。这个理念其实在安倍执政时就得到认可了，但是没有落实。福田如果能够落实这个合作伙伴关系的话，将有利于巩固他的领导地位。

　　我想两国还是有很多不能协调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还是应该继续谈，比如东海问题，历史问题。我们应该继续谈这些。但同时也要多在有共同利益的领域做工作，像环保、能源等。谈判的形式可以是双边也可以是多边的。

　　到明年夏天，日本的首相将会主持G8峰会。这是G8峰会第一次在亚洲举行，环保是会议的主题。到时候的日本首相可能是福田，也可能不是。

　　G8峰会是日本的一件大事。如果福田在7月之前举行大选，有可能福田会落选，那么峰会就会由其他人来主持。不管谁当政，这个峰会对于日本是有利的。所以峰会是日本政府在明年面临的最大挑战。

　　所以日本领导人一定要争取得到中国在这些方面的配合，尤其是来自中国领导层的配合。这将会是峰会成功的关键要素。福田正在向那个目标靠拢。他这次访华和明年胡锦涛来访都会起到正面作用。

　　《21世纪》：学习会成立不久，福田首相就访华。这两者间是不是有联系？

　　中西宽：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这种时机绝非巧合。据我所知，福田自从9月份上台以来就表达出了要修缮与中国关系的愿望。这个学习会的成立与福田的这种意愿有微妙关系。但是我也说过，这个学习会的目的不在于给出政策而是提供广博的外交视角。所以就算在福田访华结束之后，学习会仍然会保持与福田的会面。

　　《21世纪》：福田在修缮中日关系上还做了什么？

　　中西宽：他正式表达过想改善中日关系的愿望。福田内阁的外交部长在本月或上月的时候访问了中国。这是为了使这次福田访华能够有实际成果作的一个铺垫。我不清楚那次访问效果怎么样。 但是在日本国内人们对访问给予很高期待。希望能够就东海问题达成实实在在的协议。

　　两三周之前，这种期待变得弱了些。福田这次访华可能不会在东海问题上达成实质成果。但是东海问题是福田表现外交能力的机会。如果做好了，可以记入史册。

　　《21世纪》：福田在国内政策采取了哪些政策? 这些政策与他的对华政策之间是什么关系？

　　中西宽：福田首相上台之后，列了一个长长的国内事务议程，上面提到很多政策。有些可能与中日关系相关，有些不相关。

　　但是问题是，福田这个内阁能够坚持多久？能够保持稳定吗？从宪法上来说，福田可能是日本战后最不幸的一届首相，因为他的政党在上议院没有多数席位。这就使首相进行政治管理变得非常困难。

　　同时，他又面临很多困难的经济和社会问题。比如如何复兴经济还有退休金的问题。日本民众应该说对这些问题的关心程度远大于对外交。

　　现在日本政府和民众的蜜月期已经过了。公众对于政府变得愈发挑剔。福田内阁需要向公众表现领导力。所以迟早，福田需要在做一个国内政治决定：重组内阁或者重新大选。

　　那么福田现在就要不停地考虑，什么时候来做这件事情。任何时间都有可能，最有可能是在峰会之后。

　　现在的内阁是看守内阁。因为前任首相安倍突然辞职。所以现在的内阁相当于是福田继承来的。

　　安倍辞职的原因7月份他所属的自民党在上议院选举中大败，失去了上议院的多数席位。福田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他没有与反对党周旋的经验。他没有赢得大选和国家选举。民主党至少赢得了上议院选举。

　　所以宣布大选对福田来说是一个进退两难的事情。现在执政党拥有下议院的多数席位。大约2000多席位。福田当然想保住这个多数。一旦举行大选，他有可能会失去这个多数席位。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没有立法同意，公众通过，没有大选的话，他的执政力量就很弱。

　　《21世纪》：即便要承担失去下议院多数派地位的危险，福田也要举行大选，以得到公众对他领导力的认可。最困难的是，福田找什么时机来大选是对他最有利？

　　中西宽：普遍的猜测是，对于福田而言最好的时机是他成功举办G8峰会以后。那么可能就是秋天大选。那时他就有更强的力量来跟上议院的多数派较量。

　　但是如果目前的国内政治环境继续恶化，变得不利于福田，那他可能会提早大选，比如说春天。很多人说春天是更现实的大选时机。

　　如果福田的支持率下降到太低，他可能就要提早到3月前的冬天选举了。这是有区别的。因为3月末是政府制定明年预算的时候。在预算出台之前，是很难选举的。因为政府那时太忙了。

　　福田当然希望避免这样做。但是现在的国内的政治环境看来，这种情况很可能要发生。这就是为什么福田这次访华很高调，因为他希望此行能够提高他在国内的支持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