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华之死 城管之耻

　　■新闻提示

　　1月7日17时许，湖北省天门市城市管理执法局50多名执法人员因填埋垃圾与农民发生冲突，恰好路过的天门市水利建筑公司总经理魏文华用手机进行现场录像，遭群殴致死。截至记者发稿时，警方已控制涉嫌人员24人，其中4人被刑拘，城管局长等上百人被调查。天门市委市政府正进行善后处理。

　　据了解，近几年来，一些地方相继发生城管打死人的事件。魏文华之死，再次敲响警钟：依法行政刻不容缓。

　　■事件缘由

　　强倒垃圾起冲突

　　天门市是武汉城市圈中一个中等城市，市区人口28万，日产垃圾300多立方米。但长期以来没有垃圾处理场，垃圾均采用露天填埋方式处理。2005年，环卫部门与市郊湾坝村委会签订为期两年的合同，将路旁集体所有的两口鱼池作为垃圾填埋场。

　　今年元旦，原合同到期，村委会与已划归城管局的环卫部门续签了合同，并支付半年费用约8000元。但垃圾场周边村民认为，垃圾场距居住区不到百米，臭味太大，尤其是夏天蚊蝇成群，饮水水质明显变坏，严重影响到日常生活，不同意再倒垃圾。自今年元旦起，他们采取挖路、堵车等方式阻拦垃圾车进场。一些村民说，即使万不得已要倒，也要先处理垃圾，至少在垃圾上盖一层土。

　　由于天门市另一垃圾处理场只够填埋城区的垃圾，城管部门只得硬着头皮往湾坝拉。1月7日15时，垃圾车到湾坝村时遭村民阻挡。17时许，环卫局工作人员向城管局分管领导报告此事，城管局分管领导通知50多名城管执法人员到现场，与村民发生激烈冲突，多名村民被打伤。

　　记者在天门市第一人民医院了解到，有3名受伤村民正在住院治疗，其中62岁的女村民陈彩萍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村民李文华鼻梁骨折，李水年腰椎出现骨折现象。

　　天门市市委常委、副市长汪发良9日说，天门市城管局现有编制80人，所有执法人员均通过考试后竞争上岗。他证实，7日在湾坝村参与打人的均是城管执法人员，没有其他社会闲杂人员。

　　当时在现场的湾坝村村民说，事发时，城区方向开来了5辆小车和一辆卡车，车上下来的人全副武装，穿着防弹背心，戴着白色的头盔，头盔上和车上写着四个大字：“城管执法”。记者9日在事发现场看到，城管局的一辆卡车仍停在垃圾场旁的公路上。

　　■目击者说

　　路人摄像被打死

　　17时10分左右，天门市水利建筑公司总经理魏文华驾车载着公司党支部书记王述堂返回天门城区，因城管人员与村民冲突已堵塞交通，遂下车用具有摄像功能的手机进行拍摄。

　　据王述堂介绍，魏经理摄像时，被十几名城管执法人员蜂拥围住，进行殴打，他高举双手，手机被夺走，“拳头雨点般地落在身上”，外围的人还跳起来打，这样整整打了5分钟之久。

　　王述堂说，他们从路东打到路中，又从路中打到路西，直到魏经理瘫软在地，城管人员才散开。

　　他赶紧走上前，一试魏经理的鼻息，已没热气。他大喊：“气都没有了，还不快拖走。”这时城管人员才把魏经理拖到医院。天门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介绍，魏文华送至医院时，瞳孔放大，呼吸已经停止。

　　魏文华今年41岁，身体壮实，近年来曾获“天门市水利系统十佳标兵”“天门市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称号。

　　喊“投降”仍被打

　　“城管总共来了66人。”湾坝村另一名男村民说，村民数得很清楚，他们头戴钢盔，身着防护背心。其中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发话：“不让进(垃圾填埋场)就打。”

　　在殴打魏文华之前，已有5名村民被打，目前有3人还住在医院。

　　村民说，魏文华被打得实在没有办法，要把手机交给城管人员，删掉图片。但后者继续打，“他(魏文华)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当时魏文华喊：“我投降。”旁边一男子喊道：“干脆打死他算了。”

　　被打倒在地后，魏文华爬起来，奋力跑到10米外的公路对面，仍被城管追打。

　　汪发良9日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城管执法人员到湾坝垃圾处理场去，不属于执法行为。”

　　■最新进展

　　天门城管局长被免职

　　昨晚11时，天门市委书记别必雄表示，经该市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对天门市城管局长祁正军作出免职接受调查处理决定。待案件及相关情况查清后，再根据结果给予进一步处理。

　　昨日下午，天门市委市政府召开全市科局、乡镇“一把手”会议，该市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廖鸿韬通报了“城管工作人员殴打致死人命案”的侦查进展情况，市委书记别必雄针对此事指出，要吸取城管事件教训，切实加强机关作风整顿。

　　将资助死者女儿上学

　　昨日下午5时，别必雄到魏文华家中慰问家属时明确表示，对涉案人员一定依法严惩，决不姑息，决不袒护。对城管涉及事件的相关责任人，将依据纪检监察条例进行责任追究，给予党纪政纪处分。市委市政府也会在政策范围内，采取人性化的操作，妥善处理善后事宜。对魏文华女儿今后的上学给予资助，毕业后就业也会想办法，对其爱人的工作问题尽快解决。

　　将清理整顿执法队伍

　　此外，天门市还将清理整顿执法队伍，实行执法人员持证上岗制度，对执法人员进行岗前培训，达不到要求的不予发放证件。在日常执法中，倡导教育为主，尽可能减轻处罚或不予处罚；要切实保障当事人合法权益。

　　■官方表态

　　“城管打死人绝非偶然”

　　天门市委书记别必雄指出，城管打死人事件虽然是一起突发事件，但绝非偶然，充分暴露该市一些部门，尤其是执法部门在机关建设上存在的突出问题。有的执法人员素质低下，开口就骂、动辄就打，违规执法、不文明执法、简单粗暴执法现象时有发生。有的部门和执法人员对群众缺乏起码的感情，自认为高人一等，高高在上，这就不可避免地在执法过程中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如不引起高度重视及早整改，就很难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

　　别必雄表示，“无论村民怎么阻拦垃圾清运，组织几十名城管人员到现场与群众斗殴、斗狠，都是不应该的；将拍照的魏文华殴打致死，更是令人气愤、天理不容。”

　　■新闻纵深

　　城管权力何以失控？

　　天门市城市管理执法局去年6月经湖北省政府批准成立。记者从湖北省政府的批复中看到，城管局的职权共9类，包括市容环境卫生管理、城市规划管理、城市绿化管理、市政管理等方面的行政处罚权，环境保护管理、工商行政管理、公安交通管理、城市交通管理等方面的部分行政处罚权，以及省政府决定调整的城市管理领域的其他行政处罚权。

　　城管的权力为何如此大？据天门市政府副秘书长、法制办主任欧阳宏卫介绍，以前，行政处罚权分散在各个部门，“满街都是大盖帽”，群众有意见。近年来，深圳市率先开展行政综合执法试点，成立城市综合执法机构，湖北省借鉴外地经验，从去年开始逐步推行相对集中行政处罚权。但问题在于，权力相对集中之后还需要健全适当的权力约束机制和监督机制。比如，公安、监察等执法部门上级政府均有对口机关加以领导或业务指导，而城管局在各城市独立存在，省级政府没有对口部门加以指导、约束和管理。

　　有关专家认为，相对集中行政处罚权必须要有“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机制作为保证，各城市的城管执法部门不能成为相对独立的“地方部队”，必须加强垂直管理。此外，地方纪检、监察、检察等部门应建立对城管部门的日常监督机制。

　　天门城管执法人员如此明目张胆大规模集体殴人致死，实在令人发指。一些基层干部认为，要从根本上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当务之急是堵住体制漏洞，规范城管权力，而从长远看，还需要倡导正确的执法理念，加强对干部的监督管理，严惩少数害群之马。

　　综合新华社、新京报、中国青年报